“燕王殿下这么大鸣大放地来我府上，就不怕旁人议论么？”
李效对李敜的突然造访倒很是惊奇，他原以为这个心机深重的弟弟会想一个什么诡异的方法约自己见面。
“我若是不来拜会二哥这位一手挖掘我的伯乐，旁人才会议论吧。”李敜自是想得很清楚才直接来了这梁王府，毕竟梁王在听说李敜成功说服忽兀可汗之后早就在朝廷上下蹭了热点，表示自己才是这件事的首席策划。
“这倒也是。”梁王忙请弟弟入座，让下人上了些茶水，“哥哥这里没有什么好酒，只有些粗茶，怠慢弟弟了。”
“二哥这府邸布置得倒真是出乎小弟意料。”李敜环视了一下梁王这书房，清净雅致，简单质朴，除得笔墨纸砚棋书琴香看得出是上乘之物外，丝毫没有帝王宠儿的奢贵之气。
“哥哥本就是读书人，不像太子偏爱那些庸俗器物。”李效说着又笑道，“不过你那新王府就不要学我这里了，年轻新贵就得奢华霸气。”
“其实，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李敜立功回京之后，李昭延恢复了他燕王的位份，还降旨让他迁至宣正殿附近的文华殿暂住，更命工部择址在长安速速营造一座王府，好让这位新晋得宠的皇子居住。
“你是想知道，父皇母后是不是真会让你留在长安？”李效何等人物，一听李敜说话便知他来意。
“正是。关于这点，二哥可有风声？”
“这点，据说父皇母后之间是有些分歧。父皇倒是想让你留在长安，毕竟我们这些嫡子都在，让你单独就封，世人难免议论。至于母后嘛……”李效喝了一口茶，不想再说下去。
“她甚至不想你留在长安吧。”李敜只好自己把话接了下去，对母亲同仇敌忾这点他和这位二哥还是很投契的。
“嘿，她老人家自有考量。”李效也有些无奈，他知道无论对母后再如何不满都是不能表露的，李敜还是嫩了一点，不知道这位皇后的手腕是多么厉害。
“那依二哥看，小弟我命运将会如何呢？”李敜虽是聪明，但无论是对局势的观察还是对帝后的了解都远远不及梁王，这也是他想方设法接近梁王的原因。至于在朝廷的力量那更是不必多说，恐怕连李昭延也不清楚他那殿下之臣中有多少效命于梁王殿下。
“这事儿不好说啊，若是以往呢，父皇多数会顺着母后。可是这次父皇的态度有些坚决，母后的立场倒没有很坚定。”李效最近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些许质疑，主要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的蹿红会这么迅速。他在西戎立了大功不假，但是陛下和皇后对他态度的转变却有些惊人，虽然自是比不上他和太子、晋王，但他再也不是昔日冷宫里那个无人问津的先帝托世了。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既帮他们了却纷争，也有助于我们所谋之事。”李敜说所谋之事的时候刻意放低音量，毕竟还是个菜鸟，猜想大概应该是这么做啊。
“哈哈，且说来听听？我们所谋之事不就是大夏的繁荣兴盛么，有什么好忌讳的。”李效的心又安定了一些，或许李敜是挺聪明的，但毕竟还稚嫩，几年内成不了威胁，还有得是利用价值。
“洛阳。”
“你也是盯上洛阳宫这事了？”李敜早就想到这东都新宫的营建，里面必然有不少猫腻，处处牵扯着太子。
“这是极好的机会。既能让我暂时离京避开当下的锋芒，又能到洛阳去查太子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李敜很清楚目前的处境，留在长安固是炙手可热，但稍有不慎便会打回原形；远赴封地虽可以暗地积累实力，但不能给太子最直接的打击且更需依附梁王。去洛阳是他最好的选择，这样皇后可以暂时放下让他去封地做安乐王爷的想法，而等到他事成归来，李昭延便更不放心把他丢到封地去了。
“我早就想拿这事下手了，但却总找不到突破口。弟弟亲自去查固然是好，可是这次总不能又是我推荐你去吧。”让李敜在列赤立下大功，李昭延只当梁王瞎猫撞上死耗子，但这次明怼太子还由他出面推荐李敜，这两兄弟的小九九可就要被圣上看穿了。
“这倒是个难题。”李敜终究菜鸟，想问题未必周全，特别是种种攻心之术，都还稚嫩得很。
“办法就让我来想吧。”李效暗自思忖着，这样打击太子又牵不到自己的好事绝对要办成，身边多了这条专咬太子的疯狗可真好，于是又举起杯子以茶代酒恭维道：“不得不说，最近这几件事可是让哥哥我刮目相看啊。”
“那接下来就要看二哥的表演了。”李敜今天也受益良多，梁王远比他想象的复杂，无论是处事的圆滑和思虑的周全都远胜于自己，更别说他多年在朝廷累下的深厚根基和背后那张广大得似乎没有边际的关系网了。二哥，到最后恐怕就是你我兄弟之争了吧。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李敜才回到文华殿。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快便能走出那破败的广阳殿，渐渐开始过上自己应有的生活。在这里，甚至连脱鞋都可以由两个太监来完成——一个左脚，一个右脚。他曾经想过，这样活着不是很美好么，为什么还要去记挂那些仇恨，这么辛苦的谋算太子，做那些可能赔上性命的事。
但恨意很快又涌上心头，不，决不能就这么原谅他们。十多年来的冷漠和忽视，那一场让他痛不欲生的背叛，通通都要还。
况且，现在他心中的欲望，已经远远不止报仇了。
他躺在文华殿的高床软枕上，看着头上那精雕细琢的雕梁画柱，身旁精美绝伦的玩物饰品，开始明白为何梁王的府邸是那么简单质朴。一个真正的野心家，从不会沉溺于器物之美，永远都只专注生平志向。
“殿下。”
这时，一个太监跑进了文华殿。
“陛下和娘娘传殿下到宣正殿用晚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