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娘听到六儿这话颇有些吃惊，怔怔地望了六儿半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仗着有你主子撑腰就不把我这个六姨娘放在眼里了？！”
“六姨太哪儿的话，借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忤逆姨太太。”六儿说完，顿了顿，偷瞄了六姨太一眼。见她神色缓和，不似刚才这般凶悍，于是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姨太太若是要将奴婢带到小姐那边论处，以小姐的性子，奴婢自是逃不了一顿严惩，奴婢自认理亏在先，却也无话可说。只是不明就里底下人知道了，难免会谣传姨太太小题大做，此其一。而若就此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在国舅爷甚至在老太太面前提起了，只怕当时不说，日后也会和姨太太生了嫌隙，毕竟国舅爷膝下仅有一女，疼爱有加，此其二。其三......”
“够了！”六姨太打断了六儿的话，面色有些苍白。顿了良久，她稍稍平复了下心境，这才仔细打量起六儿来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跪在地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她一身淡薄的碎花布裙包裹着她瘦弱的身躯，月光下一头随意扎起的辫子垂在脑后，显得清爽自然。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她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神色泰然，没有半点的忸怩与不适。
六姨太暗自吃惊，沉思了半响，这才再次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可愿意随我？”
六儿微微一怔，叩头道：“回姨太太的话，奴婢在家排行老六，爹爹取名叫六儿。姨太太愿意抬举奴婢，奴婢自是感激不尽，哪有不愿的道理，一切仅从六姨太的安排。”
当下两个人具是欢喜不已，六姨太想的是自己的身边从此多了个伶俐的丫头，也多了个得力的帮手，日后也省心些。而六儿想的更多，成了六姨太身边的婢女，怎么着都好过怡然居看后门的小丫鬟要好，且最为重要的是日后想要帮廖夺得国舅府的一切，这六姨太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六姨太的性子急躁，翌日一大早就直奔到了怡然居开口向兰若小姐要人。
六儿只是个看后门的小丫头，平素里兰若从未到过后院，自然也未见着，对于六儿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当下也就爽利地应允了。唯一让她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丫鬟居然能够让素日里不甘人后的六姨娘开口向她这个大小姐要人呢？！
当下兰若底下的丫鬟去将六儿唤了过来，只见恭敬地垂首而立，没有半点地越举，也称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兰若轻放下了手中的典籍，开口向六儿说道：“你叫六儿是吧？！且抬头叫我瞧瞧！”
六儿但听得耳际传过一个温软细细的声音，音色虽稍显稚嫩，但如涓涓流水让人闻之可亲。六儿缓缓抬头，双目一瞅堂上正坐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女孩，乍一看弱柳扶风不甚引人怜惜，眉似新叶，频频若蹙，眼如秋水，顾盼神飞。好一个出尘脱凡的佳人，端坐上首，虽庄重难掩俏丽，虽柔媚却自有一种处事泰然的气质。
真是“北国有佳人，一见倾城，再见又倾人国.....”！
就在六儿走神之际，忽见兰若抿嘴一笑道：“六姨娘真是好眼光，这丫头论模样论机智真把我房里的几个上等丫鬟都比了去。若不是之前一直未得相见，今日是断不可给姨娘的！”
六姨太一看六儿今日模样确是比昨晚在回廊上相见要更好，心下自也欢喜。难得一次也和兰若侃了起来：“大小姐，哪儿的话。若论起来，怡然居的丫头哪一个不是机灵俊俏的小丫鬟。还记得前些天，咱府里女眷去烧香的时候，你房里的素娥还不是让人误会是咱府上的小姐。倒是惹得这届探花郎要来求亲了。可她不想想，咱家老爷可是当今国舅，若真是府里的小姐，即便是庶出，也决然不会嫁一个穷酸的六品小吏的。”
六姨太这番话还没说完，这边兰若原本苍白的脸上一下变得更加惨白，嘴上也不好应和，只心里默默地生闷气。
而六儿的眉头微蹙，心里正在埋怨，正找了这么个笨蛋的主子。说话一点儿都不知道轻重。只怕日后在国舅府的日子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的好过。头疼啊，真是有些头疼......
六姨太见气氛不对，自知失言了。忙解释道：“当然以大小姐的品貌与才学，即便是个庶女，只怕将来上门求亲的王孙贵族也是踏破门槛了，哪里会....”
“够了！”兰若突然喝声打断了六姨太的话，接着掩胸剧烈咳嗽，缓过了劲儿，才说道：“本该陪姨娘多聊会儿，但今天身子却乏得紧。没奈何先告退了。姨娘请便，咳咳......”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六姨太再愚钝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当下走上前拉住了六儿的手，讪讪地告辞道：“那个既然大小姐乏了，我也不相叨扰了。六儿，我就先带回去了。”
“姨娘慢行，素娥送六姨娘出去！”
待六姨太和六儿走出门口不久，房间内传来了依稀可闻剧烈的咳嗽声。六儿抬头看了一眼六姨太，六姨太的神色倒没有什么不安。只是这一路上素娥一直板着个脸，没给她俩什么好脸色瞧。而六姨太也只是冷哼，于她而言素娥横竖只是个奴婢，就是她主子兰若小姐，她也只是看着老太太喜欢才多给了三分面子而已。
临了，走出了怡然居，素娥也不用相送了，就在她转身之际，六儿道了声：“多谢素娥姐姐相送了！”
素娥回头略微一怔，六儿甜甜一笑露出一颗洁白的虎牙，煞是可爱。素娥有些恍然，随后回过神来也不答话，转身就走了。
“你巴结她干嘛，不就是一个臭丫头看她拽的！”六姨太望着素娥离去的方向，颇有些不满六儿刚才的举动。
六儿抬头淡淡地望了六姨太一眼，深呼吸了口气，这才说道：“这不是巴不巴结的问题，素娥虽然只是个丫鬟，可是却是小姐身边最为贴身也最有威信的婢女。得罪了她或许不要紧，但是倘若她在小姐面前说起了自己的不满，一次两次还好，若是次数多了，只怕到时候小姐会心生嫌隙。如此一来恐怕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有什么好麻烦的，一个再得宠的小姐早晚都得嫁出去，更何况她只是个庶女呢？至于素娥那个臭丫头就更无需去在意了。你即是我身边的人，就不要向别人低头，这样成何体统。”
“是，夫人！”六儿脚步略微一滞，眉宇褶皱，想了一会儿，继续换了一种缓和的语气说道：“虽然如此，但眼下她终归还是个国舅府上的千金，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即便夫人不为了自己也应该为三公子着想。倘若与小姐生了嫌隙，小姐要是去老祖宗面前告了状，只怕到时候非但老祖宗不待见姨太太，连三公子也不看好了。”
“这么严重？”六姨太对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但是一旦说起不利于自己儿子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这种事情发生。
六儿吐了吐舌头，没应答。实则已经在心里翻了无数次白眼了，真不知道这个六姨太到底是怎么在这个阿谀我诈勾心斗角的国舅府生存下来的！这女人的脑子不是一般的笨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