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跟着花竹进到李氏房里才发觉,基本芷园的丫头婆子都站在里头。方氏身边的吴婆子也在,坐在李氏左侧下首的位置。李氏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方说出了召大家来这里的缘由:原是芙蘅院丢了东西。
关于司徒府里的失窃案,其实这些年时有发生。但皆因损失不大,也无人愿惊动官府,故没被上头重视。
只这次,失窃的是芙蘅院,还是自楚楚回来后出的事。为了自证清白,李氏便想当着吴妈妈等人的面,着人翻查低下人的屋子。
闻言,楚楚下意识的望向桃杏,视线落到她鞋袜上显眼的污泽上,想起自己方才在门口石阶上收拾的那只麻雀尸首,不自觉的皱眉。
看着几个婆子一路往自己住的屋子去查检,楚楚捏紧了五指。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几个婆子手中拿着从各屋查出的嫌疑物品回来复命。闭上眼,她深吸了口气,预备向李氏坦白——突然,身侧一个叫画荷的小丫头先她一步跪了下去。
“夫……夫夫……人,是,是……是小的该死,是是小的鬼迷了心窍。求夫,夫人赎罪,求夫人开恩。”
见状,楚楚几不可闻的往后退了一步。
画荷是比她早两年进来的,与宁喜是同村。前些日子画荷母亲得了重病,画荷这些年的月钱大多给兄长娶亲花了,手头没银子心下着急。下午随楚楚去芙蘅院送画像时,见了桌上的金镯子没人看着,才生了贼心偷拿一个想换钱。
若是换成往日,芙蘅院就是丢一百个金镯子也未必会有人在意。可巧这镯子是方氏当姑娘时的陪嫁之物,格外看重,这才闹到了如此地步。
李氏叹了口气,直直的看向画荷,“我平素念着你们大多是家贫才卖到这府里来,便是能宽待些就宽待,谁成想竟是出了你这起事……唉,你究竟是我屋里的人,现下我还管着家,断不能叫人以为我徇私。这次,烦请了吴妈妈见证。先将画荷拖下去责打二十大板,然后着人赶出去。”
交代完对画荷的惩戒,李氏将寻到的失物亲自交到了吴婆子手里,“吴妈妈,这次实在让你受累了,都怪我管教无方,闹出这么桩丑事。”
吴婆子起身回礼,“奶奶言重了,这底下人的事,做主子的也不能桩桩件件都看着。更何况奶奶还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实在不必过于自责。现下东西找到了,人也处置了,老太太还等着我的信,我这就回去禀老太太了。”
说完,吴婆子就出了门,李氏吩咐桃杏和花竹去送。待得她去了,李氏便吩咐了大伙将桌上自己房里搜出来的物品领回去。
众人一一寻了取走,最后只剩了个四方的锦盒无人要。用大红绸缎做的底,上头有金线绣了祥云纹案。特制的卡扣,是用玛瑙石做的。边角打磨的极为光滑,镶嵌在盒盖上为这里头的物什平添了一份贵气。
李氏将锦盒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随即抬了眼看向楚楚,挑眉道:“这个东西,你竟不要了吗?”
看着她缓缓打开锦盒,楚楚屏住了呼吸。待得盒盖完全开启后,暴露在众人视线下的赫然是一枚通体圆润的棋子玉佩。
只是,它是黑色的!
之前黑猫叼来的那枚白子玉佩早在年前将司徒澈推落水那次就丢了,彼时她根本没想过,这棋子丢了会有什么后果?自然也没想通:这回桃杏将这黑子玉佩放到自己房里做什么?
大惊之下,楚楚有些脚软。
看出她神色有异,李氏合上了盒盖,将锦盒置于旁侧的桌几上。挥退了众人,只留了楚楚一个。
“告诉我,那夜砸伤你额头的东西在哪?”李氏温和的看着她。
“我……我不知道,那夜里,我捡到了个白色玉佩,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黑色了。我只知道砸我的那个人,穿了皂色靴子……他,他……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砸到我的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回去只捡了这个?!”李氏手里凭空多出一枚白子玉佩,通体泛着莹润的光泽。
楚楚沉沉颔首,李氏忖度了一阵,将黑白棋子玉佩都放回了锦盒里,交给楚楚,“先收着吧。”
楚楚摇头,本不想去接锦盒。但见李氏面露不悦,还是伸手将东西接了下来。这一通问话,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没头没尾。但是李氏不说,楚楚也不敢再多问。
惊魂未定的从李氏房里出来,刚好见到桃杏。她本猫在屋门前想探听些虚实,不料楚楚这么无声无息的出来,便撞了个正着。
桃杏脸上有些不自在,转身想走。事已至此,楚楚不愿再忍耐,亮出了手里的锦盒,举到桃杏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么贵重的棋子玉佩不好好收着,这么拿出来招摇也不怕丢了?!”桃杏微微调开视线,心虚的抢白。
她转到桃杏跟前,冷笑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没看到里头的东西,怎么知道就是玉佩?还这么清楚,是棋子状的。”
“我,我是猜的。”桃杏有些恼羞成怒,突然推了楚楚一把,“薛楚楚,我好心告诫你一句:做下人的便总是下人,主人家给些骨头恩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别总是自以为是,到头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楚楚不怒反笑,“这句话,你我实在应该共勉才是。还有不管家生还是外来的,背后说三道四、嚼舌根的人是永远上不得台面的。”
“你……”桃杏一把抓住了楚楚的手腕,“你说谁呢?”
“谁心虚说谁,桃杏姐姐,你莫不是心虚了吧?今晚,千万别因此做噩梦。”她挑衅似的微微抬了下巴。
“薛楚楚!”桃杏扬了手。
身后,传来李氏的呵斥,“桃杏,住手。”
她吓了一跳,悻悻然放下手,狠瞪了眼楚楚。她面对屋门,定是早就看到了李氏出来,才会故意激怒她。
“平日里真是我太过放纵你们了,所以一个两个的如此没规矩。也不看看眼下府里出了什么事,还在这里拌嘴。薛丫头说出去还占了个年幼,桃杏你呢?自小就跟着我,行事说话却还是没个分寸。”
李氏将桃杏训诫了一番,却只字未提她刚刚预备打人的那一掌。
在听李氏训话的时候,楚楚敛了眉,捏紧了手中的锦盒。
也不看看眼下府里出了什么事?
李氏那句话提醒了她,现下司徒府还真是落到了一个棘手的境地。
因为当日温氏死的不明不白,程州传闻纷纷了一年多,还未有消散的迹象。近些时日,越传越神乎。还添加了年前司徒澈落水的桥段,并将之归结于冤魂索命。
这样半真半假的传闻最是市井小民喜闻乐见的八卦题材,据说还有茶馆说书的夫子将之改成了段子。这新上任的程州知府,某日里听了这段内容立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通考究下来,发现其竟来源于生活。至此,新知府表示自己清正廉明为民请命便寻了捕快到司徒府拿人,要将这案情审个明白。
司徒府到底是巨贾,捕快也不敢随意抓人,只将之前被贬下的内务管事带了出去。可是,既然逮了人进去,便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结束的。
内里蹊跷,楚楚最为清楚。知道得越多,心下也就越怕了。
申时的水刻滴答在耳边响起,旁侧似乎有熟悉的猫叫传来。
“喵~”
******
昨天太匆忙,感觉不好,重新修一下,添点内容,让冲击来得和缓些~而且我发现我前面标错了章回数……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