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年多的有效防御,班超基本上巩固了疏勒这块根据地,于是,他一改原来的防御政策,图谋出击各国。汉章帝建初三年(7年),班超统率疏勒、于阗、扦弥以及康居等国士兵一万多人,一举攻破了疏勒北部邻国姑墨,解除了北部威胁,削弱了龟兹的力量。汉章帝建初五年(80年),班超决定进攻龟兹。他给汉章帝上了一道言辞恳切、充满壮志豪情的奏疏,详细汇报了自己出使西域以来的成绩,说明了打通西域的重要性,请求朝廷予以支援。奏疏中说:“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鄙善、于阗即时向化。今扦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臣伏自惟念,卒伍小吏,实愿从谷吉效命绝域,庶几张骞弃身旷野。昔魏绛列国大夫,尚能和辑诸戌,况臣奉大汉之威,而无铅刀一割之用乎?前世议者皆曰取36国,号为断匈奴右臂。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人,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臣前与官属36人奉使绝域,备遭艰厄。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郭小大,皆言‘依汉与依天等’。以是效之,则葱岭可通,葱岭通则龟兹可代。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间,龟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间也,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二王,特为龟兹所置,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势必有降反。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恨。臣超区区,特蒙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觞,荐勋祖庙,布大喜于天下。”(《后汉书·班超传》)
自从汉朝关闭玉门关以后,朝廷已不能掌握西域形势的变化,对班超的事业也不再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几年之后,却突然接到班超的奏章,才得知班超不仅仍在西域坚持奋斗,且取得了很大的成绩。看到班超的这封言深情长、分析透彻的上奏,原来对西域事业并无多大激情的汉章帝马上决定,派平陵人徐干为代理司马,率领一千余兵马前去支援班超,以助他实现宏图。
由于路途遥远,加之交通不便,从班超上疏,到朝廷出兵,时间竟又拖了将近两年,在这期间,西域的形势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龟兹王建意识到各国联兵对自己称霸西域极为不利,因此就秘密策划莎车、疏勒各国背叛汉朝。位于疏勒和于阗两国之间的莎车,本是一个强国,和汉朝的关系也一直较为友好,东汉初年,前任莎车国土去世时,还一再嘱咐继位的儿子要与汉王朝世代修好(见《后汉书·西域传》)。但不久前,莎车国王见汉朝关闭了玉门关,不再向西域派兵,于是就投向了龟兹,加入到反对班超的行列中来。龟兹还用金钱收买了疏勒国的都尉潘辰,策动他据城反叛,使班超又陷入了困难的境地。好在他们终于坚持到了徐干援兵的到来,终于又一次粉碎了敌人的阴谋,及时平息了潘辰的叛乱。
平乱后,班超并不急于进攻莎车,而是上疏朝廷,请求派使者联络龟兹西北的一个大国乌孙,以便夹击龟兹。他知道,莎车历来与汉朝通好,现在只是受了眼前形势的迷惑,等形势好转后,莎车自然会重新归顺。而乌孙国国力强大,自西汉武帝时将解忧公主嫁给乌孙王之后,一直友好地保持着亲戚关系,如果能与乌孙联兵,那不但莎车不足担忧,自己的力量也会壮大很多,攻取龟兹的把握就会大大增强。
朝廷接到班超和徐干的上疏以后,也很赞同班超的建议,于是就派卫侯李邑从南道出使乌孙,并升班超为将兵长史,还特许他使用大将的仪仗和乐队。谁知,李邑却是一个心术不正而又贪生怕死之人,他出了玉门关后,慑于西域的艰苦环境和敌人的势力,不愿西行,反而为掩盖自己的胆小,推卸责任,竟卑鄙地上奏朝廷,诋毁班超。他“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班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后汉书·班超传》)。班超听说之后,不禁长叹不已,但为了实现宏愿,完成使命,竟忍痛让妻、子离开了自己。
好在汉章帝并不糊涂,他接到李邑的奏章后,并没有被那些诬蔑之词所迷惑,他也知道班超的忠心和品德,便下诏让李邑继续西行完成使命,并严词斥责李邑说:“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同上书)又让李邑受班超节度。李邑见诽谤不成,只得来到班超的驻地,他很担心班超会报复他,其他的人也认为,班超应该狠狠惩罚李邑。但心胸豁达的班超光明磊落,不但没有记恨李邑,反而帮助他完成使命,然后让他护送乌孙侍子回朝复命。班超这种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高尚品德,不但感动了徐干等手下人,也使李邑羞愧不已。汉章帝见班超让李邑护送乌孙侍子回中国,知他一心为公,第二年又增派和恭率领800名士兵前往西域,支援班超。
李邑之事虽然顺利解决,但却耽误了不少时间。一来一往的,又是几年时间过去了。而且,此时的形势出乎班超的预料,莎车国不但没有重新归顺,反而变本加厉,继续反抗汉王朝。班超忍无可忍,决定在对龟兹用兵之前,先解决这个后顾之忧。于是他调集疏勒、于阗两国兵马,加上自己的1800名猛士,从东、北两面夹攻莎车。
莎车王见几年来班超并未进攻,以为班超不足为惧,现在见班超突然发兵,不禁万分恐慌。他估计自己无力独挡班超,就秘密派人用大量珍宝贿赂疏勒王忠,让他待班超军队一出动,就在背后举起反旗,使班超腹背受敌。疏勒王忠禁不住珍宝的诱惑,又以为自己的羽翼已丰,不再需要班超的支持,就接受了莎车王的计划。
班超正在前线指挥作战,听到这一情报后,也不禁大吃一惊。为了确保后方根据地的稳固,班超立即决定推迟进攻莎车的计划,回头来镇压忠的叛乱。但忠在叛乱之前,已联络了西边的康居,得到了康居的援助,忠盘踞的乌即城也易守难攻。双方对峙了半年之久,也未解决问题。这时,班超考虑到他此战的主要目标是莎车,因而不应在与忠的斗争中过多地消耗自己的实力。他认为忠之所以能和他抗衡,主要是有康居的支持,如果失去康居的支持,忠就不难对付了。于是,班超就利用大月氏刚和康居联姻,而大月氏和汉工朝的关系又较友好的有利条件,派人给大月氏王送去许多贵重的礼物,让他说服康居罢兵。这一招果然有效,康居不但立即撤军,还把忠也带回国去了。班超又一次凭自己的智慧解除了进攻莎车的后顾之忧。
解决了忠的问题,班超又回过头来着手对付莎车。莎车王自知独力难支,就向龟兹求救,龟兹王考虑到莎车的战略地位,于是马上征发姑墨、尉头。温宿等国的部队,共集结了五万余人,驰援莎车。在援军先头部队遭到班超的有效堵截后,龟兹王又亲率大军,再度增援。
面对龟兹不断增兵,双方力量对比越来越悬殊的不利形势,班超知道,长期僵持下去,腹背受敌,不但不能取胜,反而有可能全军覆没。在此情况下,班超决定不和敌人硬拼,而是用计速决。他乘龟兹王又率大军增援之机,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召集将校及于阗王议日:‘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阗从是而东,长史(指班超本人)亦于此西归,可须夜鼓声而发。”’(《后汉书·班超传》)消息传开以后,班超又悄悄嘱咐看守俘虏的士兵放松戒备,许被俘士兵逃回去报告他们“偷听”到的情报。
龟兹王果然中计,他听到逃兵带回的情报后,得意极了,立即部署温宿王领兵8000人埋伏在东路,拦击东归的于阗王部队,自己率1万名骑兵埋伏在西路,准备迎头截击撤回疏勒的班超。班超自“情报”送出后,便密切打探电兹王的动静,见龟兹王已经中计,他马上调集部队,连夜对莎车王驻守的王城发起突然袭击。莎车王原来因力量弱小,所以战役一开始,就采取了固守待援的打法,令班超毫无办法,后见龟兹王不断派兵支援,他认为班超一定无法抵挡,便感到高枕无忧了。谁知,正当他在城中做美梦时,班超大军却突然出现在城下,莎车士兵面对突然四起的喊杀声,尚不知怎么回事,就被击溃了,莎车王只得乖乖地投降了班超。
龟兹于和温宿王自以为得计,带着部队在东西两路苦等了一夜,也不见敌人的影子,正在疑惑之时,却传来了莎车已被攻破,莎车王已经投降的消息,他们知道,这时再赴莎车,自然没有好下场,于是便撤军回国了。
莎车一役,班超巧用计谋,终于解决了几年来背后的隐患,也给了骄横的龟兹二以有力的打击,从此,班超的声名便“威震西域”。
四功成受封
自从班超第一次沟通疏勒,十几年时间过去了。在这十几年中,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班超终于使整个西城南道都置于汉朝的掌握之中,西域的整个形势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来比较强大的匈奴势力,现在也只剩下龟兹、焉耆等几个小国,而班超的力量却已十分壮大。班超又积极准备,打算拔掉垄断北道的霸主——龟兹。
然而,正当班超积极厉兵袜马之时,葱岭西边的月氏王国却突然发动大军,向东展开了对班超的进攻,也试图将势力渗透到西域来。月氏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他们原来居住在西域的东边,在敦煌和祁连山之间,过着游牧生活。西汉时,他们被匈奴冒顿单于击破,不得已迁移到葱岭的四边,征服了大夏,并据有其地。那里气候宜人,牧草丰茂,物产丰富,周围也无强国欺凌,月氏国很快复兴起来。由于他们对侵占其故园的匈奴人怀有很深的仇恨泅此,自西汉武帝派张骞通西域以后,月氏国就一直和汉朝保持着友好关系。在窦同出征西域和班超经营西域之时,月氏国也一再给予支持。谁知,就在班超平定莎车的这一年,月氏新王继位,他派出使者,向班超要求娶汉朝的公主为妻。由于班超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无法答应用氏王的要求,这就惹恼了月氏王,他马上翻脸,命令自己的副王谢率领精兵7万人,向班超发起了进攻。
月氏国突然发7万大军压境,情况相当危急。当时班超能够调集的兵力,总共也只有3万人,和月氏国相比,力量太小,班超的许多部下也不禁手足无措,十分慌乱。但是,有勇有谋的班超面对强敌,却显得分外镇定。他冷静地分析广敌我双方的形势,根据月氏兵乃远道奔袭,士兵必然疲惫不堪,而补给运输线长,给养运送困难等弱点,他因时因地制定了“坚壁清野”的作战方针,以使月氏国不战自退,徒劳而归。于是,在敌人到来之前,班超就动员兵士和疏勒人民将粮食、物资全部运往后方,在前沿阵地筑起高垒、深挖壕堑,做好迎敌准备。
月氏大军自以为人多势众,满以为一战即可解决问题,哪知,当他们气势汹汹地来到疏勒境内时,竟然是千里空旷,根本无人出来应战。他们求战心切,想尽了办法激班超应战,但班超就是坚持既定战役方针,对月氏大军的挑战毫不理会。月氏军只能屯兵疏勒城下,双方进入僵持阶段。
正如班超所料想的,长期的屯兵,对月氏军十分不利,他们现在远离后方,疏勒国又坚壁清野,他们随军携带的粮草一天天减少,副王谢越来越恐慌了,他不得已只好派人向龟兹国借粮。哪知班超又早料到了,已派人在要道上拦截,使月氏军不但借不到粮,还损失了不少兵力。月氏大军终于身陷绝境,一筹莫展。
月氏国本来和汉朝就没什么怨仇,这次冲突,纯粹是月氏三年轻气盛的轻举妄动。班超从一开始就抱着和解的态度对待月氏的进攻,所以当月氏军陷入绝境时,他并没有乘机歼灭他们,而是派出使者,以好言抚慰。月氏副王谢进退维谷,也被班超的友好所感动,于是就向班超修表请罪,班超也不计前嫌,让他们撤军回国了。从此,月氏国又和汉朝恢复了友好关系,并年年派使者向汉朝进贡特产和珍宝。
解决了月氏的问题之后,班超终于有机会调过头来,解决西域北道的问题了。而此时的西域形势对班超也十分有利。由于班超在西域十几年的不断胜利,影响到汉王朝对西域的政策,朝中上下已很少有人再提放弃西域的观点。汉和帝永元元年(89年),汉王朝派大将军窦宪率领大军西出玉门关,开始同盘踞北道的匈奴进行战略性决战。经过三年多的连续进攻,收复了被占领的伊吾庐,车师前后王也重新归附。永元三年(91年),东汉大军长途追击,一直追至金微山(今阿尔泰山),大破匈奴主力,匈奴在不断打击下,被迫西迁。从此,整个东汉期间,匈奴已不能再构成威胁。
失去了匈奴强有力的支持,盘踞北道的龟兹、温宿等几个国家的力量顿时削弱,面对班超率领的大军,龟兹二尤利多不得不上表,表示归附汉朝。由于龟兹王的投降,原来依靠龟兹的姑墨、尉头、温宿也马上上表称臣。班超又废除篡权登位的尤利多,改立原龟兹王之子白霸为龟兹王。至此,西域大局已定。东汉王朝在西域重新设置西域都护府,以班超为都护,驻守龟兹的它乾城,以徐干为长史,屯驻疏勒,互为犄角之势;同时又重新设置戊己校尉,屯驻柳中,与班超互为声援,共同镇抚西域。
自龟兹等国投降归附后,整个西域五十余国也就只剩下了焉耆、尉犁、危须三国尚未臣服。三国由于在汉明帝永平十八年(75年)曾攻杀西域都护陈睦,现在怕汉朝报复。所以只好死命撑着,继续与汉朝为敌。但班超打通北道、安定西域的决心已定,便在汉和帝永元六年(94年)秋天,调发龟兹、鄯善、疏勒等国兵力七万余人,开始了他进军西域的最后一役——征服焉耆、尉犁、危须三国。
焉耆、尉犁。危须三国皆位于北道的中段,危须在北,焉耆居中,尉犁在南,而以焉耆最为强大。匈奴为了控制这一地区,曾派了一个叫北鞬支的“侍子”长期住在焉耆,这人虽名义上只是一个人质,但实际上却是匈奴的代理人,焉耆的国政全由他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