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日,雨终于停了下来。营州城内,程咬金见雨一停,立刻带上人出城前往辽水边上查看,张俭不放心,也跟着去了。到了辽水边一看,虽然雨停了,仍旧是白浪滔天,河水边泥泞不堪,不时冲下很多巨大的树枝,哪看得到半个人影!程咬金沿着河岸上下都走了十几里,这才被张俭劝着回到了营州城,心里却为薛礼担忧不已,不停地派出人前去河边查探,足足一天,也没见到薛礼的影子。程咬金闷闷不乐,打起精神操练左卫大军,等待李世民前来。
辽水上游对岸的高丽人,玄菟城,新城,通定城内都乱作一团。高丽王子在自己的将军府被杀,军营和将军府被烧,士卒死伤无数,连公主都被掳走,却连唐军的影子都没见到!沈州守将泉世文刚刚死了儿子,正在悲痛之中,又闻听公主被掳,王子被杀差点没背过气去!玄菟城可是在自己把守的沈州后方,如今竟然被唐军杀入大后方,自己浑然不觉,高建武不知道会降下何等的雷霆之怒!
泉世文只好压下悲痛之情,一边派人给高建武送去谢罪表,一边亲自带了人前去玄菟城差看个究竟。不料到了玄菟城,城内到处一片狼藉。高丽人以为是唐军大队人马杀来了,纷纷离城逃窜,而汉人则担心被高丽人报复,也收拾行装,早早四散逃离。泉世文过来后,竟然找不到一个将军府的亲兵问话,还是军营里被遗弃的伤兵说了当夜发生的事情。
泉世文大怒,玄菟城内近俩千士卒,竟然被唐军百余人杀得死伤遍地,下令将军营里的伤兵全部斩首!赶紧散开士卒,大肆搜捕,同时给辽东其他城池发下文告,一起追击薛礼等人!泉世文派人收敛起高彪尸体,带回沈州城,等待高建武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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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五日酉时,国内城城外密林中,一支队伍正在蹒跚前进。刚刚下过了雨,天色又已渐渐暗了下来,道路难行,又担心被人发现,这只小队伍行走十分缓慢。这队人正是薛礼一行。从玄菟城冲出来后,知道高丽人肯定会随后追击,绕了一圈。绕过沈州城,不向西渡河回去,反而向东而行。不料这一路行来,见高丽人竟然在沈州城外一线开始构建城墙,绵延数百里,工程似乎进展也不快,天又下雨,故而没有工匠施工。
众人缓缓行走,接近国内城时停了下来。远远地看见这座城池很高大,城墙上也有士卒巡逻,知道不可接近。薛礼下令休息一会后,再出发向南而行。众人都下了马,好在张俭当时准备的干粮不少,足够吃俩天的了。薛礼靠在树上,嚼了一口饼子,噎的差点背过气去,旁边递过来一只水囊,薛礼见是王风,接过来喝了几口,笑着换了回去。
王风道:“大哥,这几个伤兵情势不妙啊!我只带了些常用的药物,他们的伤势,已经逐渐恶化,要是再赶不回去,只怕…….”
薛礼道:“我们一路行来,你也看到了,高丽人沿着辽水构建的防线十分不错,想来高丽人也在四处追杀我等!要想回去,只有向南。那边百济和新罗如今算是我大唐盟友,不管遇到哪家,都有机会回去。更重要的,还要去南边看看高丽人的兵力布置!”
王风道:“百济?大哥,那个百济公主应该会帮我们的吧?”
薛礼一愣,脑海里浮现出扶余若冰冷若冰霜的眼神,叹口气道:“应该会的吧!她盼望我们大唐出兵,都快盼疯了!但愿能顺利到达百济!”
这时旁边微微吵闹起来,薛礼和王风走了过去,原来一个伤兵胸前中箭,伤口恶化,疼痛不堪。边上一个人要喂他吃东西,被一把打掉。
薛礼皱眉道:“你叫什么?”
这伤兵低声道:“将军,小人钱三。”
薛礼道:“为什么不吃点东西?”
钱三泣道:“将军,求求你给我一刀!我不行了,让我死个痛快吧!”
薛礼斥道:“闭嘴!风弟,他怎么回事?”
王风道:“没有药,他的伤口不好处理啊!”
薛礼问道:“有没烈酒?”王风点点头,去取来背囊,拿出一瓶烈酒,拉开钱三的衣服,见伤口处已经化脓,红肿一片。
薛礼蹲在钱三身前,取出火折子,让王风挡住火光,取出一把小刀在火折子上烘烤。这时大家都围了过来,看薛礼要做什么。薛礼看刀身已经烤的发蓝了,熄了火折子对钱三道:“本将军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手下!”随手捡起一根木棍,让钱三咬在嘴里,让王孝杰和胡林按住钱三的手脚,一刀刺下,削掉了一块烂肉!钱三闷哼一声,满头大汗,疼昏了过去。王孝杰和胡林也是看的汗水直流,旁边的人更是背过脸去。
薛礼也不理会旁人,下刀如风。很快就将腐肉切除完,见还有一些脓血,随手一刀割下一块衣襟,盖在伤口上,凑了上去,将不多的一些脓血吸了出来。钱三已经疼醒了过来,看着薛礼,眼中泪花一片。薛礼取过水囊漱漱口,喝了口酒含在嘴里,一口喷到伤口上!钱三疼得冷汗淋漓,却没再昏过去,王风低声给钱三敷上药,用布条扎起伤口。
众人开始看的心惊肉跳,后来眼光中都有了一片感激!高颜虽然被绑住了手,脚上却被松开了,看见薛礼如此做,脸上全是惊讶,继而眼中一片异彩,看着薛礼。薛礼又漱了漱口,喝了几口凉水,这才擦擦额上汗水。
王孝杰擦擦汗水道:“大将军,下一步怎么走?”
薛礼道:“王浩,周杰,要是准备去百济,你们说该如何走?”
王浩道:“将军,若是去百济,只有沿着东边,靠近海边走,高丽人很少防备。”
薛礼讶然道:“倭奴不来攻打吗?”
王浩惊讶道:“将军听谁说的倭奴敢来高丽?我听高丽人说过,他们去了倭国,倭奴都不敢得罪他们,哪敢侵入高丽领土!”
薛礼擦擦汗,有些尴尬:“那么一直向南吗?”
王浩道:“不错,不过路上多有高丽哨卡,由此地向南,经过一座小山,几里开外就有个哨卡,当年过来时里面有十几个人。在那搭建了箭楼和围墙,一有事情,就举火为号通知国内城守军。”
王玄策低声道:“将军,我等虽然有避雨的篷布,可是如今夜间寒冷,食物又只能支撑一天,更有几名伤号。若是在林中歇息,只怕钱三等人…..”
薛礼道:“高彪被杀,高颜被我等掳走的消息想必还没传过来,这边防卫应该不严。我们今晚就夺了那个哨卡,明日一早赶紧向南进发。”
众人收拾停当,仍旧在林间穿行,王孝杰一路看管高颜,此时仍旧将高颜架在马上,一起前行。离开国内城数里之后,众人上了大路,加快速度向那间哨卡而去。果然如同王浩所说,翻过一座小山后,一座土坯和巨木搭建的箭楼已经在望了。远远的见到箭楼下面还有不少火光,想来是高丽人在下面搭建了营帐,作为休息之用。
王玄策笑道:“将军,不如你再做一回泉大公子如何?”
薛礼笑道:“正有此意!”吩咐张海和胡林带上几个人,砍伐小树,割开几块篷布,缠在树枝上作为火把使用,燃起火把大摇大摆地向哨卡前进。
这边打起火把,哨卡里的高丽兵自然早都注意到了,可是却没人怀疑这些会是敌军,毕竟此地算是实实在在的后方了。王玄策仍旧带了胡林走在前面,走到距离哨卡数十步开外时,对方高声喊话,询问是什么人。
王玄策高声道:“我家少爷泉大公子前几天去了沈州和玄菟游玩,转了一圈后到了国内城,不料家中老爷派人紧急送来信件,说道大王要封赏我家大公子,故而我等连夜赶路!还不快快开门,让我等过去!”
里面一个小头目摸样的高丽人,打起火把凑近了看了一番,见这些人却是都穿着高丽军服。为首的一个公子一脸傲气,看都不看自己,赶紧陪着笑亲自上前打开了哨卡的大门,其他的高丽兵也都纷纷从里面出来,围着观看。薛礼策马上前,张海和王玄策分列左右,正要进去,忽然高颜高声尖叫,嘶声喊了几句话!
这小头目脸色大变,一边高呼,一边赶紧准备关上大门。薛礼哪会给他机会,手起一戟将这人刺翻,冲了进去。张海和王玄策等人也冲了过来,下马将大门彻底打开,后面的人都涌了进来,四处追杀高丽人。这些人见势不妙,纷纷向里面逃去,张海和王玄策等人纷纷跟着杀了进去。
薛礼猛一抬头,见俩个高丽兵已经爬上了箭楼顶上,手持火把正要点火!不敢怠慢,将兵器一扔,迅速摘下震天弓,一箭射翻一人!另一人手上火把正要接近草堆,也被薛礼再次弯弓射中,一个跟头栽了下来。那支火把随着他翻滚下来,掉在了下面的草垛上,眼看草垛就要燃烧起来,一人策马上前,飞身而起,手持一大块篷布,连人带布压了上去,连拍带打,总算是将火熄灭,正是胡林!
十余名高丽人冲进房间抄起武器顽抗,一一被王玄策和张海杀死。有几人想爬上箭楼放火,也被薛礼纷纷射落在地。这时窗户里爬出一个高丽人来,还没站稳,一声大喝,一杆长枪飞来,将这人钉在了墙上!原来是王孝杰因为没有看好高颜,被她喊话报了信,险些出了差错,心里气愤郁闷,又没赶上动手,见这人爬出来,正好出气!
王孝杰一枪出手,钉死一人!一把揪起高颜,一个耳光打了过去:“老子叫你喊!你再喊啊!”高颜眼中一片恐慌,看着王孝杰,却不求饶。薛礼见王孝杰还要动手殴打高颜,低声喝止。
将士们把高丽人的尸体都拖了出来,扔到了箭楼后面的山沟里,略微打扫了一下,请薛礼等人进去歇息。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粮食倒是不少,还有不少熏肉,看来是这些高丽人平时射猎所得了。王浩带了几个人去弄食物,王风则将钱三和另外几个伤号移到火塘边上,再次给换上了药。
薛礼出去见将士们已经将马匹收好,自己的兵器也收在了墙角处,点点头,迈步向箭楼顶上走去。这箭楼楼梯狭窄,薛礼攀着扶手向上爬,忽然见上面人影一闪,大喝一声道:“是谁?”下面王孝杰等人纷纷向上看,王玄策反应最快,抄起弓箭冲出房间去,防止这人接近楼顶的柴草堆放火。
薛礼又是几声喝问,上面悄无声息,薛礼担心遭遇突然袭击,抽出腰间利刀,缓缓向上而行。哪想到一直爬上去,都没遇见袭击。上去后见柴草堆后面躲着一个黑影,薛礼轻喝几声,这黑影迟疑一下,还是站起身来。薛礼松了口气,将腰刀插入刀鞘,原来这人影是个老头。借着下面的火光,见这老头一脸灰尘污浊,一双眼睛惊恐地一动不动看着薛礼。
薛礼笑问道:“你是什么人?家在哪?”这老头说了几句什么,薛礼却不懂,料想王玄策等人想必懂得,对这老头打个手势,示意他下楼去。老头犹豫了下,还是走在前面下了箭楼,薛礼紧随其后,下了楼梯。
下去后王玄策用高丽话询问,这老头也用高丽话一一作答,不过这老头的高丽话似乎有些不一样。刚回答了一句,高颜诧异地‘咦’了一声,薛礼转头道:“怎么了?”
高颜指着老头道:“这人是百济的!”
王玄策又问了几句,这老头果然是百济人,叫做姜凡。问起为何到了这里,姜凡说自己和小主人在百济边境游猎,被高丽人抓了,自己被一个大商人买下,驮着东西前去国内城。不料来到这个哨卡时,那个买下自己的商人和此地士兵赌钱输了,将自己作价抵押了十文钱,留给这些士兵做饭洗衣。再问姜凡他的小主人身份,姜凡支支吾吾,死活不说。
薛礼让王玄策询问老头,南去百济的道路,姜凡听说这些人要去百济,眼中喜色一闪,再三表示自己认识南下的路。周杰和胡林再次询问姜凡道路情况,果然说的和周杰所知一样。王浩和周杰对于平壤南边一线的道路十分不熟悉,如今有了姜凡,大家都松了口气。
王浩带人做好了饭,众人又饿又困,纷纷大嚼一顿后,留下人轮流值夜,其他人都各自找地方休息。高颜仍旧交给王孝杰看管,王孝杰将高颜手足捆好,扔在炕上,自己靠在门边火塘边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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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高丽的各条道路上,泉世文派出的信使纷纷打着火把连夜赶往各个城池,通报有一支唐军侵入后方,让各地加紧警戒,防止被偷袭。营州城内,薛礼等人渡河已经俩天了,没有一点消息。程咬金心中十分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决定再等俩天,再没消息,只好通报给李世民了。
王孝杰靠在门边上打盹,到了半夜,被高颜低声唤醒,王孝杰没好气道:“你要做什么?”
高颜红着脸道:“我想如厕。”
王孝杰一怔,打个哈欠,走了过来,解开高颜脚上的绳子,押着高颜出去。到了外面茅房,高颜道:“我的手被绑着,能不能解开?”王孝杰也不怕她逃跑,解开绳子,放她进了茅房。出来后押着高颜回到房间,正要再次将高颜绑上,忽而眼睛一直,看着高颜前胸,原来高颜被推来搡去,前胸的衣服松了一些,露出一片雪白。
高颜见他看着自己,反应过来,赶紧拉紧衣服,主动伸出手示意让王孝杰绑上。王孝杰看看高颜,一时血脉贲张,返身关好门,走了过来。高颜见势不妙,正要呼叫,被王孝杰一把捂了嘴,抱起来放在炕上,抓起一块布巾堵了高颜的嘴,几把就将高颜脱得精光!高颜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地呜呜喊叫。王孝杰三把俩把除去自己衣衫,扑了上去。
薛礼就在旁边房间里休息,却夜不能寐,思念着家人和长乐,摸摸胸前的长乐送给的护身符,脸上一片喜悦之色。薛礼正准备起身喝水,忽然听到隔壁高颜的呜呜叫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起来打开房门去了隔壁。一推门,里面竟然拴着的,薛礼双掌用力一击,将门栓击碎,一步踏了进去。
王孝杰刚扑到高颜身上,门就被撞开了,转头看见是薛礼,满腔欲火瞬间化为乌有,赶紧起身穿好衣服,讪讪地站在一边。
薛礼皱眉道:“孝杰,你怎么这样?”此时又有几个人听见声响,都出来查看,薛礼先出去喝了几声,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这才关好门,看着王孝杰。
王孝杰摸摸头道:“薛老大,这个,我一时控制不住…..”
薛礼道:“二十军棍!先记着,回去后立即执行!滚吧!”
王孝杰道:“末将领命!”抱拳出去,关上了门,自找地方歇息。
薛礼虽然心里厌恶高颜,却也不好和一个女子计较,上前将地上高颜的衣服一一扔给她,温言道:“穿上吧!没事了,你好好歇着吧,不过别想着逃跑。”高颜咬着嘴唇,微微一笑,穿好衣服,也不答话。
薛礼见炕上只有一条薄薄的褥子,返身回了房,抱来被子,扔在炕上,自己抄起褥子,坐在了火塘边,闭目不语。高颜眼中更见异彩,张嘴欲言,想想还是叹口气,爬上床悄然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