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在西方的天空渐渐下坠,清澈的天空中几多白云缓缓地移动,偶尔飞过一只鸟儿,显得有些孤单。风传来一阵清爽,还带来些花香的味道。从教学楼上看去,前面高低错落的民房,显得安宁而和睦,校园大道上三三两两地推着车的学生,正准备放学回家。
杜河初中位于鸭子河边,一条三四米的水泥路通向杜河镇中心,每当放学的时候,路上总显得有些拥挤,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叽叽喳喳地骑着单车,或兴奋地议论着什么,或机械地前行,俨然也成为一道风景。
王宁在这半个下午里,已经想了很多。临近放学的时候,数学课代表赵晓芸发了一分数学作业——一份数学老师自己印刷的尚带着浓厚油墨香的试卷。
那时候的情景,王宁还能够记得,他的数学和英语成绩一般,这也是导致他中考以及后来高考失利的一个直接因素,可拿到这份试卷的时候,感觉题目难度并不是太大。仔细一想,以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去琢磨小孩子的题目,自然觉得轻松寻常,若是换做当年,面对这份试卷,他恐怕要头疼很久了。
“最后一题是附加题,”赵晓芸那丫头片子的话似乎还响在耳边,“徐老师说了,做不起来可以不做。”
这句话赵晓芸经常会替数学老师徐畅转达,大家也都清楚,最后的附加题,那是为班上前五名同学准备的,他们才是班上有望冲击县重点中学的主力,至于其他人,能混个普通高中就算满足了。像杨彪那样,连职中都不必考虑上的,从来就不会去看难道题。
“王宁,你有没有帮我送过去?”杨彪叫住埋头蹬车的王宁。
王宁一愣,停下来,回过头去,不解地看着杨彪:“什么?送什么?”
“你忘啦,我不是让你把那封信替我送给彭秀琴的吗?”杨彪急了。
王宁一怔,递送情书?想起来了,上初中那会儿杨彪喜欢班上一个叫做彭秀琴的女生,对,就是那个女同桌!王宁恍然悟起,原来彭秀琴半个下午对自己黑着个脸,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替杨彪递送了那份情书!
还真是有趣,这时候年少岁月的懵懂,还颇值得玩味,与之相比,十年后那些非主流九零后的前卫行为,就让人索然无味,远不及这份朦胧、青涩、稚嫩的情感值得人去回味。
想起来那个叫做彭秀琴的女孩儿,印象里模样还算俊俏,但却是个中规中矩的人,老实得撒谎就会脸红,应该是极为害怕和反感“早恋”行为,才导致半个下午一直对自己不理不睬,甚至还冷嘲热讽两句。这罪魁祸首竟然就是杨彪。
“想起来了,”王宁呵呵笑道,“替你送了,不过,看样子你机会不大。”
平日里虎虎生威,满是霸气的杨彪,一提到这事儿,却成了胆怯的蟊贼,唉声叹气起来:“王宁,你要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靠,你人高马大的爷们一个,还要我安慰受伤的心灵?我还能怎么安慰你?”王宁倒觉得此刻的杨彪,粗犷的外表之下,竟有点可爱。
杨彪立即恢复了本色,嘿嘿笑道:“电影院二楼开了家网吧,你请我上一个小时的网,怎么样?”
杜河镇有家电影院,是七十年代的建筑了,这近几年来一直不景气,已经名存实亡,承包电影院的老袁便将二楼出租,先是由一个外地人开了游戏机室,最近又租给别人开了一家网吧——应该是没有营业许可证的黑网吧,不过那时候网吧在小镇上还算是新鲜事物,也没有人计较它是黑是白。
对于这一切王宁还是有印象的,电影院二楼的游戏机室,那会儿他可没有少去,后来网吧开设了以后,他与杨彪就转移了阵地,投入到现代化的事业当中去。不过那时上这家网吧费用很高,一小时要两块半,比起十年后网吧遍地是,网速奇快、费用低廉等等,简直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恍若隔世。
王宁自己口袋中还有三块钱,估计是积攒下来的零用钱。
提到零用钱,王宁只有苦笑的份,他的家境一般,爸爸是镇上一家机械制造厂的技术人员,母亲则是村里的会计,在村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日里给他的零用钱也有限,能够积攒到三块钱,估计起码两天没有吃早饭。
三块钱,对于十年后的人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现在的王宁而言,不算是个小数目,白白扔给网吧老板,他有些舍不得。
杨彪见他不说话,磨蹭道:“王宁,你忘了,上次是我请你的,这一次,你回请外加安慰我,这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看着杨彪微微有些红了的脸皮,王宁哈哈一笑,不就是三块钱吗,多大点事:“走,我请你!”
2000年的时候,网吧已经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但在杜河镇这样的小地方,不少人连电脑都还没有看见过,更别提到互联网上去冲浪了。王宁这样的学生去网吧,自然也不会是为了学习电脑知识,而是迷恋上比游戏机更好玩的一些单机游戏。
王宁玩过不少单机游戏,网络游戏也玩了七八年,对这些十年前的玩意儿已经不觉得新鲜,但一看到网吧里面热闹的景象,不觉怀念起当年的这份感觉来。
网吧里十几台机子,却又三十多个人,其中一大半是来看热闹的,不乏一些青年,他们也没有觉得电脑游戏很新鲜。王宁不由得感慨,这年头,开一家网吧,还是很有赚头的。不过他自己一来要顾及学业,二来又不可能获得资金,这样的赚钱方法,也只是想想罢了。
开网吧的是个中年人,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有些文质彬彬,但收起费用来却一点儿都不心慈手软。王宁那会儿对他也没有多少好印象。
杨彪赶走一个初一的学生,一屁股坐了下去,冲着王宁咧着嘴笑道:“我先玩半个小时,然后给你玩半个小时!”
“喲,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彪哥,怎么只玩半个小时,那太没劲了吧?”最里面一个人阴阳怪气地叫道,随即还响起了两声应和的笑声。
王宁听得出来,是林永华他们三个,不过有杨彪在这儿,谅他们也不会乱来。
林永华踱了过来,拍拍杨彪的肩膀:“彪哥,要不,我们两个玩一局红警?”
杨彪不理他,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了下去。
林永华身后的胡晓军叫了起来:“彪哥是不敢,我们华哥家里就有电脑,红警玩得烂熟,彪哥肯定是怕输了丢面子。”
杨彪眼睛一瞪,斜了胡晓军一眼,然后冲林永华哼了一声:“比就比,难不成玩个游戏,我就会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