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在顷刻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原本是一片黑沉沉的无人院落,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工场。能见的是闪着强光的太阳灯,是漫天飞舞的尘土,是大片的房屋顷刻间变成一堆废墟。
十几辆巨型推土机围成一个大圈。每一辆推土机都仿佛一只怪兽:巨大的车头灯是发射出黄澄澄光芒的双眼;车头前的推铲是吃房子只吐残渣的血盆大口;车上端喷出的黑烟是鼻端喷出的恐怖气息;履带的轰鸣是怪兽声嘶力竭的狂吼。
这些巨型推土机四面八方地朝大树所在的位置开了过来。那些低矮的房屋,破旧的墙垣迅速地被推倒,真个如摧枯拉朽一般,无法抵挡推土机的前进。
石戆、林少谷与楼月三人站在屋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要如何才能保住这棵广玉兰?
灯光扫过三人的脸上。石戆横眉怒目,额间青筋暴露;林少谷嘴角微扬,依旧带笑;楼月看了看林少谷,又看了看石戆,把俏脸微微扬起,现出一副坚定的样子。
推土机仿佛得到了一个信号,齐齐地停住,将大树及三人围在中央。
“施工重地,闲杂人等迅速离开!”有人躲在推土机后用大喇叭哇啦哇啦地重复着这两句。
石戆忽然一声大吼:“不行!我不离开!”说罢跑到大树旁,伸开双臂,牢牢地抱住大树,一副死都不放的模样。
楼月也连忙跟到石戆身边。她努力睁大眼睛,竖起眉毛,大声叫道:“对,我们不走!”
推土机后的人见到突然跑出个女孩子来,似乎有些惊讶,不觉略一停顿,但也就只是顿了一顿,便又大声叫道:“我再说一遍,赶快离开,你们不要阻碍施工!”
林少谷此时也走了过来,站在了楼月身旁。他便是这么站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三人站在百来十顿的一大堆推土机前,显得如此渺小,宛如几只小蚂蚁与一群大象对峙。但是他们的表情却甚是坚决,全然没有离开一步的意思。
“给我开过去!”大喇叭怒吼道。
推土机轰然响起,齐齐地往前开近。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停!”大喇叭适时的叫停,“你们还不快离开?下一次我就不喊停了!”大喇叭的声音中不仅充满了威吓,还透出别样的得意。毕竟,能将别人的生命掌控在自己手里,是一件何等快意与值得自豪的事情!
推土机离开大树只有十米时停了下来。十米的距离听起来不算太近,然激起的尘土,推开的土石,隆隆的声响已让紧靠大树的三人感觉到大地明显的震动,那种逐渐逼近的威压也在心头油然升起。
“啊!”楼月惊声尖叫着。
林少谷伸出手来,捏住楼月的手。只觉得楼月的小手冰冷潮湿,显然手中全是冷汗,只是她依旧没有退缩的意思。在林少谷与她一握手间,她似乎又一次得到了鼓励,反而停住了叫声。
“啊!”又是一声大喊。
这一次大叫的是石戆。石戆的喊声如同公牛喘鸣。他抱着大树仰头大吼,吼声中,他陡然转身,朝着离他最近的推土机冲去。
林少谷急忙伸手拉他,只是石戆的动作快得出奇,纵是林少谷身手敏捷,也只是拉下了他一片衣角。
林少谷口中急喊:“石戆哥,不要鲁莽!”
石戆恍若未闻,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迅猛的速度头前脚后的直窜了出去。与其说是窜出去,倒不如说是仿佛一颗大炮弹出膛一般弹射出去,又好像是被什么用力扔出去的一般。
“砰”石戆大炮弹直接就一头撞上了巨型推土机。
和所有人想象完全相反的是,那辆巨型推土机竟然被撞得往后轰隆隆倒退了数米之远。推土机车头前的大铲上现出一个老大的凹坑,宛然便是石戆的头型。
场上众人无一不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一片静寂。
全场的焦点石戆也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半晌才喃喃道:“娘的,原来我的脑袋那么硬!”
楼月又惊又喜,欢声鼓掌道:“戆哥哥好大的本事!”
林少谷却并不做声,心中微微奇怪:“石戆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那可是一辆百来十吨的推土机!要以一撞之力使之倒退,要怎样的力量?这,显然非人力能及。
林少谷凝目看着石戆,只见石戆的身周隐约泛起一层绿色的光芒,只是在尘土飞扬中看得不是很真切,况且所有的人都被他这一下给镇住了,哪里会像林少谷这样仔细观察。
众人正恐慌的恐慌,发呆的发呆,高兴的高兴,奇怪的奇怪时,地面又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
那颤动初时并不明显,一开始人们还以为是推土机开动时的震颤,再一转念发觉推土机根本没有动时,那颤动已经变得强烈起来。
人们惊异的发现,地面如同波浪一般上下翻动,仿佛地底下正有无数条大蛇在蜿蜒游动。又好像是史前的巨兽在地下醒来,正在抖动着它庞大的躯体。整个地面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地面上所有的东西也跟着不停的晃动。即便重如推土机,在这地面波涛般的翻滚下,也被震得东倒西歪。而车里车外的人都被甩得抛起又跌落,一个个滚在地上,灰头土脸。
一阵震颤过后,还好好站在地上的,只有石戆一个。
林少谷用双臂将楼月护在怀里,半蹲在大树下,此时方才站起身来。而那一伙前来砍伐大树的家伙,尽皆狼狈不堪。那些原本威风凛凛的巨型推土机现下里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上。须知这样的东西开着的时候自然是无法阻挡,然现在倒在地上,想要将之弄出来却是千难万难。
石戆依旧傻傻的站在当地,还大声说道:“咦,咦,是不是地震了?”
“天哪,怪物!有怪物!”方才躲在推土机后的拿着喇叭喊话的老兄终于露出了脸来,只见他脸色吓得惨白,嘴唇青紫,一手拿着个砖头般大小的步话机,一手提着个大喇叭
“喂喂,报警啊,那个傻大个是个怪物,快报警啊!”他冲着步话机狂叫,却忘记把喇叭放下。那带着哭腔与惊惶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老远老远。
楼月被林少谷护着,一点事儿都没有,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很兴奋地叫道:“哇,戆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这下这些推土机都没有用了,大树一定能保住了!”
林少谷再一次看着石戆,心中惊疑不定:“这,是石戆吗?不对,一定有什么别的东西!”他低头看了看刚才还翻滚如波涛,如今却已经完全平息的地面,又看了看身周兀自散发着淡淡绿光的石戆,顺手撑住了身边的广玉兰,心念如风车一般旋转:“妖神附体!对了,一定是妖神附体。是哪路妖物将元神附了一部分在石戆身上,所以石戆才会有这样的神力。那地面是怎么回事?”他当下略一凝神,想要感知一下哪里有比较浓烈的妖气,以辨明情况,忽然觉得撑着大树的掌心微微一暖。他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掌,突然发觉手掌一时间竟收不回去。下一刻,便觉那股暖意自掌心而上,穿过心头,直奔脑海,那暖意在他脑海中不断扩大,仿佛有一个温润宽厚的声音在他头脑中逐渐响起。他心头大震,就此站在当地,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