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务观的信可算是来得正是时候。可是花逐晓又不禁想,反正都是要结这门亲事的,若是苏务观早些答应,她还会受那蛊毒的影响吗?谁也不知道答案。眼下的情况是,苏务观的婚书正巧解了花逐晓的燃眉之急。因着度陌临的事,她在云浮城是彻底的待厌了,恨不得即刻便离开这儿。可是义父的束缚却是实实在在的,想走也走不掉。苏务观现下已承认这门亲事,那么,她便自由了。虽然苏务观只是为了请她协助苏洛寒还魂之事。
花逐晓终于开心起来,令和容为她收拾行李,不日便要启程前往娄山。和容虽讶于情况的变化,但还是听从吩咐开始收拾起来。花影看着文家上上下下忙碌的样子,问和容:“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和容正忙不过来,哪里顾得上他,“问那么多做什么,小姐去哪儿,你跟着就是了。”
自买下花影,又将他调教得有了一番样子以后,花逐晓的许多事都是花影在伺候,而和容则渐渐地取代了当日青娘的地位,做了花逐晓身边的总管。想着花逐晓还要签下婚书,和容便差了花影去伺候笔墨。
花影一进门,便看见花逐晓对着婚书看个不停,便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花逐晓放下婚书,笑了笑,“倒谈不上是什么心事,只是想着来云浮也有些日子,自己竟然就要嫁了,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世事变迁,更是快。”
花影听了以后并不是太懂,问道:“小姐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花逐晓摇摇头,“这不关时间的事,对每个人来说,时间都是一样的,它公平地流动着,不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我只是觉得,有太多的事情无法掌控,叫人心里不安。”
花影笑笑,漂亮的脸蛋像极了女人,倒是让花逐晓想着索性以后便一直叫他扮女人,只见他一面为她磨着墨,一边劝解道:“小姐,就算是神,也有力所难及的时候,更何况,你只是神族呢?以前花影什么也不知道,只想着要怎么修炼,希望能够让自己再强一些,不至于被人欺负。妖族的日子难过,修炼也不容易,花影还是一日日地过来了。可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困在朱门,又被卖了出来?”
花逐晓听罢仔细地看着他,她第一次觉得,这个蛇妖除了长得漂亮以外,还有些别的功能,不由对他说:“你再多讲讲,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花影抬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以前?花影以前没做过什么事,花影并不是生下来就是蛇妖的,后来吸收日月精华,渐渐地成了精,再后来,就是修炼,然后就被捉了。山中时日漫长,可比不得小姐以前过的日子。”花影回忆道,“花影只记得,看着山里的树绿了,花又开了,接着又谢了,树叶也黄了,就是一年。”
花逐晓听着他似乎还没接受过启蒙的孩子般的话,不由笑了笑,说:“果然是山中时日漫长。”突然想到一件事,又问他,“那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有没有跟哪条母蛇?嗯?”
花影羞涩地一笑,“当然有过了,不过我还在山中的时候,没有一个孩子学会修炼的。”
花逐晓试探着问:“那那些母蛇呢?”
花影奇怪地看着她,“我被捉那么久,早就不知道了。我是要修炼的,她们不过凡物,我又何必记得?”
花逐晓一噎。他说的倒是没错。他已经得了修炼之法,成了蛇妖,普通的母蛇是不可能永远陪伴着他的。虽然是这么回事儿,但花逐晓还是觉得怪怪的。因为不是一个世界,所以,不能在一起么?
磨蹭了许久,花逐晓才在花影的伺候下签下婚书,落笔的那一瞬,那种自接到苏务观的婚书的那一刻起便出现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
她要成亲了?
被流放出京都的时候,圣上曾将她的婚事交到了她自己的手中,义父也直接言明,她可以不通知任何人,但必要在云浮城成亲后才能回到京都。想来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她这么快便将自己给嫁了出去吧。可惜无论再怎么郑重,签下婚书也就是那么几笔的事儿,签完之后,花逐晓还觉得这一纸婚书就是儿戏。但木已成舟,花逐晓也并不后悔。
她要离开云浮城。
做好了万全的打算,花逐晓又拜别文家夫妇。她尊文家夫妇为主位,辞别说:“女儿这就要远行了,回来之时,便是成亲归去之日,云浮城之事,便请二位处理妥当了他日回归京都,必不忘父亲母亲的恩惠。”
文夫人忙扶起行拜别礼的她,“这怎么使得。”又不好意思地看看她身边服侍的和容,“关上门说话,你并不是我们亲生,也不曾得过我们什么恩惠,只是在我们家住了些时日,小姐这话可说得严重。”
花逐晓笑道,“虽然只是住了些时日,但先生与夫人对晓儿甚好,晓儿自然要感恩的。”又命和容留下信物,“他日若持此物去京都花府,晓儿自当盛情款待。”
文家夫妇还想推辞,但花逐晓坚持,便还是收下了。文夫子说:“花小姐,虽然你从未透露你的身份,但我夫妇二人的确猜测良多,只是这事似乎是不便提起,我夫妇二人也定当守口如瓶。”
花逐晓点头。文夫子不善言辞,但为人谨慎,也信守承诺,花逐晓相信他会明白他们应该怎么做。在文府住的这些日子,文家的人确实没亏待了她,虽然碍于她身份不明无法管教于她,但是也是为她考虑周全,不曾怠慢。毕竟也曾有过父女母女的名分,花逐晓当然不能忘恩。
与文家夫妇辞别之后,因着还不到时辰,花逐晓便带着和容四下逛逛。
“小姐,再往前走,可就是度府了。”和容提醒道。
花逐晓瞥她一眼。这里与度府还相距甚远,只是再走下去难免会经过度府,和容这是被她那段时日的样子忧心的,怕她再做出些什么事来。虽然不快,但花逐晓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们还是去别处走走吧。”
和容高兴地应了,跟着她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迎面却走来几人。
眉眼间仍旧是风流做派,样貌倒也不俗,依旧能讨女人欢心。旁边新换了女伴,是有几分姿色,看着娇娇弱弱的,可是眉梢却带着一丝刻薄的意味。
花逐晓疑心自己是眼花了,再定睛看去,度陌临身旁的那个女子,是杨阑珊?
旧情人见面,表情都是分外精彩。杨阑珊倒是十分得意地牵住度陌临的手,对花逐晓招呼道:“花师妹,许久不见,却是清瘦了,想必是忧思过度吧?”
花逐晓此刻的表情的确很奇怪,但那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最后看了看度陌临带着不自然的表情的脸,笑了笑,不去理会他们了。她只是施施然走过,不曾回答杨阑珊什么。
她想,杨阑珊此刻定然当是自己得了什么能够克制她的法宝呢,自然得意得紧,可惜,她却不可能去在乎这些了。如果蛊毒未解,想必她还会受她所扰,但是既已解毒,她又怎么能任自己再做傻事呢?
花逐晓扬了扬头,那样子丝毫不像女儿家做派,“和容,我们回去吧,该走了。”
她要为自己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