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桦跟在李沐兰身后,说起来应该也有五六年没有见过这个长姐了,或许说在李家众人中。除了母亲和柳叶,唯一对自己还不错的就是李沐兰了。
不是说李沐兰是多么温婉大方的千金小姐,毕竟是大夫人教出来的孩子,有父母的宠爱,嫡长女的荣耀,她性子刁蛮任性与李沐芷不相上下,不过不同的是,李沐芷心思狠毒,沐兰人却单纯。
如今她才不过二十五岁,美则美为何眉宇间竟是一种说不出的忧愁。
沐桦想起那时的李沐兰极喜欢穿一身红衣,手中拿着一个软鞭,鞭子用力一抖,鞭子“倏”的一声,在空中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击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噼啪”声!
那样横行无阻,谁要是敢得罪她或让她看不惯,保准打得你抱头鼠窜,而那时的沐桦自己不过是个丫鬟都不如的小小庶女,纵然自己两世为人,都不过是未成熟的孩子,更多的时候只能抬头仰望她,仿佛世界最美好的事情都降临在那个女孩身上了。
可是心思单纯往往容易被人蛊惑,每当沐芷沐烟挑唆沐兰时,沐兰就会扬起鞭子恶狠狠的瞅着小小的沐桦。
而自己总会第一时间扬起小脸泪眼朦胧,因为沐兰总会心软,这鞭子就打不下去了。
沐桦的软弱永远呈现在让她信任的人面前,武松如是,林冲如是,李沐兰亦如是。
跟着沐兰进了屋,李沐兰提笔想写封信,笔在手中紧握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李沐兰叹了口气,“自从来到这地方,好久没见到家里人了。”那声音如霜似雪的丝丝的渗进心间裂开的一处“芷儿嫁人后过得如何?”
李沐芷嫁人了?沐桦微微一惊,不敢出声。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沐兰苦笑的摇摇头“我真是糊涂了你又能回答我什么呢?芷儿那般心高气傲她怎么受得了,父亲怎么能忍心。”
自己如今这般田地,桦儿死了,烟儿也已经远嫁,如今芷儿也,到底李家做错了什么,让她们去赔付。
一字一句错错落落而下,敲在沐桦心头。她不知道李沐芷的婚姻有多少真戏假做在里面,但知道应该又是政治婚姻。
沐兰压了压情绪,站起身来走到里面的房间里去,不知给什么上香,沐桦小心的上前两步,抬眼便看到檀香渺渺间香台上供着往生牌位。
沐桦一怔,瞳孔猛地放大,她的往生牌。
沐兰回头看见那小厮吃惊的样子,苦道“不知家里是否有桦儿的牌位,我为她念经祈福愿她来世托生在好人家。”
李沐兰关心神情让沐桦心中似乎被什么重物按压过去,沉沉的,却亦坦然而亲近。她忍不住道“大小姐可知四小姐如何去世的?”。
沐兰摇摇头,她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己心知肚明这些年来,沐桦在李家是被如何对待的。
“我唯一知道的只是四妹妹死得冤。”她太长时间没和人说过心里话了,一时漏了真情竟没发现,这问题岂是一般奴仆敢问的。
沐桦心中柔软凝滞了一下,似乎有情感要喷发出来了声音,从小到大,便学会除了坚韧就是惜福,能好好活着便够了。还能奢望什么?
可是活着,沐桦扑哧一声笑了,笑得凄凉,竟然三番四次被自己的亲人害了。
会不会太毒了点,虎毒还不食子呢。
“姐姐。”沐桦跪倒在地上,“就凭姐姐这句话,定要受我一拜。”她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
李沐兰浑身一颤,不能置信的仔细的端详她,突然抓住她肩膀掩口惊呼道“你是桦儿,真的是桦儿。”
沐桦再拜道“桦儿当日落崖侥幸不死,才得有机会见到姐姐一面。”
两人见面自是千言万语,沐桦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遭遇,梁山之事自不能提。
李沐兰拉起她的手,叹息道“桦儿你恨父亲吗?”
沐桦摇摇头道“我从来没想过恨他们,只当是还了他的生养之恩,从此再无瓜葛,若是他们能善待我母亲一切都还好说,否则我李沐桦定要他们后悔。”一席话说得斩钉截铁,小脸凝重,掷地有声,
李沐兰知道其中纠结已深,自己无能为力,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目光中无限怜意道“苦了我的桦儿了。”
沐桦心中一热,眼睛有些发酸,轻轻唤了声:“姐姐……”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温暖。
正说着,就听外面李沐桦的贴身丫鬟急急的声音“四夫人你不能进去。”
李沐兰脸色立马变了。
虽然小丫鬟拼命的想阻拦,但很显然她哪里拦得住现在最得宠的四姨娘胡氏。
胡氏推门便进,沐桦抬眼观瞧,只见那胡氏身穿浅蓝色的绫衣,鹅黄色团花织锦褙子,一身如牛脂般白里透红的肌肤,论美貌她不及李沐兰却比她多了一种动人的妖媚。
胡氏看到一身男装打扮的沐桦微微一愕,然后冷冷一笑:”喔,夫人什么时候有这等本事,屋里藏在个男子我们却是不知道呢?”
在胡氏的眼中她不过是蔡家的一位摆设夫人罢了,白占了一个正室的名字,却得不到大人的宠爱,面子上叫她一声夫人,哪里真把她放在眼中过?
李沐兰心中有气,却记挂着沐桦只得道“这是我娘家的仆人专门来看我的。”
“哟,是个奴才姐姐也敢往屋里带,更别说旁人了。”胡氏一句话说的说的沐桦怒气冲天,唯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竟然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败坏姐姐的名节。
沐桦抬眼看了看李沐兰咬着唇却无话可说,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在这个世界里哪个大户不是三妻四妾,姐姐这个性格直性情怕是吃亏了,该是什么样的打击让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小姐成了如此这般忍气吞声,任人欺负。
“姐姐怎么不说话了?既然姐姐不说妹妹我可不能不说,为人女子当检点一些,否则传到大人耳里,该是多么难听。”她眉飞色舞、得意非凡“不过这不大人又给我买了上好的苏绣做衣服,剩下的边边角角都送给姐姐了。”
沐桦冷哼了一声“敢问这位四姨娘您老人家贵庚了。”李沐兰或许认了命,可她沐桦不是好欺负的主。”
胡氏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老人家!你竟然说我老!我才二十岁,哪里老了!”胡氏一听老字,就愤怒的有些张狂,但凡女人哪有希望自己老的,更何况自以为美貌艳丽的自己。
“还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姨娘是高一辈呢。”沐桦故意一副吃惊的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胡氏气的浑身发抖“给我掌这个奴才的嘴。”
以及一干丫鬟婆子都睁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等着看好戏!
李沐兰哪里容得妹妹受欺负赶忙道“看她小不懂事,妹妹别计较。”
胡氏恨得牙痒痒“不懂事,好啊,现在他跪在地上磕十个响头,再自己打自己二十巴掌我就饶了他。”
沐桦笑了,她闻言咯咯的笑起了起来:”跪下?跪你吗?你不怕担不起?
胡氏没想到他还敢回嘴,怒道“你怎敢放肆。”
沐桦寸步不让“论身份我家小姐才是主,你怎敢放肆。”
胡氏几乎气得发狂,扬手就又打了过去,沐桦岂是任人宰割的主,伸手便抓住了那只扬起的手。
沐桦从怀里掏出赵佶送给她的锦凤玉牌,这世上敢用彩凤九曲镶牌的只有高坐在那东京汴梁的赵官家。
沐桦一直没舍得丢谁料到此时竟有了用处。
沐桦拿起锦凤玉牌便向她砸去,胡氏吓得赶忙挥手去当,沐桦手里的玉牌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沐桦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她不是真的想要打胡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嘴中却是严厉“大胆,这是当今陛下赐予我们家大小姐的的锦凤玉牌,你竟敢毁坏。”
胡氏看到那玉牌上的彩凤,吓得一哆嗦却还强撑着道
“你说它是陛下赐的就是陛下赐的吗?别听他胡说,来人给我拉下去。”胡氏只想赶紧把事了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沐桦冷笑:“大家最好不要动,我会是空口白话吗?若是这位四姨娘不相信,可以拿给大人看,大人是当朝太师之子,如何不识的陛下贴身的宝物。
吓人谁不会?现在就是比气势,看谁的气势更足而已。
“陛下知道小姐贤良淑德,李家亦是备受恩宠,特别提过大小姐,上次送来如意如今的玉牌。”沐桦猛地话锋一转“不想竟被你弄坏,我看要是闹大了你如何收场。”
这一手才是真得扼住了胡氏的咽喉,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对自己姐姐任意说骂。
那四姨娘胡氏这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十分难受,她现在能怎么说?分明就是来救李沐兰的,分明就是为帮她解围,并且给自己一个教训的。
自己却不能反击。
沐桦看她不开口,笑意更盛了三分,那笑容里带着十二分的恶意“那不知是这位姨娘亲自向我们家大小姐赔不是,还是一起去问问蔡大人的意见。”
沐桦一直在赌,这些成天只知道闺中斗的夫人其实胆子并不是很大,她们对别人狠如蛇蝎,对自己可是万分的在意。
只要这玉牌是真的。
她就赌她们不敢闹事。
胡氏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被一个小厮逼到这种田地。
屋里的丫头婆子眼下不再是看沐桦笑话了,反而对沐桦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看起来半大的孩子,实在太吓人了。
胡氏只气得她两肋隐隐作痛,终于一跺脚,俯身向李沐兰施礼道歉。
李沐兰开始担心沐桦受罚,如今心里却是痛快啊!在蔡府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畅快淋漓。
她自小就是嫡长女,以前性子有些刁蛮,其实人却单纯,可是进了府,自己这直来直去,从不懂作伪的缘故,当真害了自己。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明日又是个小高潮,亲们继续支持,看到泪凌溪的催更票了,愧疚啊!只得加紧码字,不能让童鞋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