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桦睁开眼睛,还在营帐中,她晃晃有些混沌的脑袋,我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哪个是梦?
伸手支撑着想起身,手指却传来一阵刺痛。不由得吃痛叫了一声,沐桦低头望去,手掌在眼前摊开,已经被白色绷带裹的严实。
撕心的痛苦还在心中萦绕,仿佛不能散去,不是梦,都不是梦。那公孙胜……
公孙胜听到沐桦的声音,掀帘走进帐中,到她床前腾出右手来,就要触摸她的额心温度,问道:“哪里疼?是……”
沐桦抬头望着他,怔怔的望着,忽然猛地扑入他怀中,力气之大竟推得他后退一步。
公孙胜身体轻微的震了一下,手指沿着她温凉的秀发滑下,感觉到她的泪水缓缓渗入衣襟,却又不知该怎样安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停顿了会儿,终于说了几个字:“丫头……没事了,没事了。”
沐桦终于不哭了,便开始带着狠狠的语调批斗他道“你这个妖孽,又骗我,又骗我。”
公孙胜唇角勾起一丝微笑,轻轻抬起她的头,修长手指将她脸上隐约残留的泪痕抹去。一刹那,沐桦意外的在他眼中看到一种深痛不安的神色,仿佛他竟在惧怕什么,有什么隐在他心底不愿想起偏又挥之不去。
夜幕降临,营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都是欢呼声,沐桦微微掀开帘。
月光下。
宋江身着黑色铠甲,猩红的披风随风飘扬,下颌那刚毅的线条微微扬起,正与众人说笑,眸里光芒潋滟。明明宽厚的一个人却让人感觉锋锐暗隐。
吴用仍是一袭白色的袍子,身形颀长,有时微微扬起唇角,有时垂眸,静雅闲定,清清淡淡,温文尔雅,却又像一眼深水,看得清澈分明,却永远无法摸透。
他放佛从未变过,她第一次见他也是那般宁静模样。
依稀便从那时候起,这个冷秀的男子在她心里下了一道蛊,慢慢的,一丝丝的蚕食着她的心,直到她眼底心头只容的下他。
沐桦心里一叹,我确然是对吴用存的都是非分之想。
身后的公孙胜伸手取过一件衣袍罩在她身上,却探到她眼波深处渺远空濛的痕迹,心头一沉。
“公孙胜这世上真的有轮回吗?”沐桦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道,若然没有前世的羁绊,今生怎能痴他,念他,毫无缘由。
公孙胜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道“轮回,或许吧,这世间万事都有可循的因果。”
沐桦轻咬着本无血色的唇,唇间渐渐浮起一层鲜明的红艳,衬得一双眼睛眸色光亮。似下了什么决心“公孙你教我吧……”
公孙胜诧异道“你要学什么?”
沐桦道:“我不会的那些,还有写字、下棋……很多的。”
“你若不喜欢,学起来会很辛苦的。”公孙胜淡淡说了句。
“我知道。”她微微扬头,眼中透出潜定的坚韧。
公孙胜低下头将衣衫轻抖,整好,袍摆一掠,深深的看向沐桦,目光直迫进她心底。
突然仰唇一笑,笑得俊美非凡“好。”简单而清淡的一个字,就像他以前常常答应她的事情一样。
只要是她的请求。他答应她的,从来都没有做不到。
沐桦报以微笑,温暖了他的喜怒哀乐,自己心里却无端生出些莫名的感觉。可以在一个人面前不必顾虑和遮掩,包括一切情绪的起伏,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不关风月,无事缠绵,却不知为何动人心弦。
终于随大军返回梁山了,沐桦似乎没有意识到,她违反军令,私自回转军营,似乎也有违军纪,有人可是要秋后算账的。
行军了一天便搭营休息,沐桦便瞪着那一盘布满黑白棋子的残局揣摩。
她托着腮细细瞧着,黑白棋子星罗云布,看似自成一局,却是连环相扣,奇道“这里每个棋子都好像是死棋。”
“兵家诡道,棋道亦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在于与细小处必然会有冲突,要想明白其中关键那你就必须了解清楚,就算不能知彼也应知己。”公孙胜道“就如同这次打祝家庄一样,你看不见其中变化,却是步步如棋,你细细想想,便能瞧出端倪。”
沐闻言慢慢思索“那病尉迟孙立突然调防,我之前未曾听说,就算耳目不灵,既然能是从登州驻军调防梁山附近的郓州,还来救援祝家庄,说明州府已知此事。”她皱着眉似乎在回忆什么,接着道“可军师哥哥曾命人伏于半途之中,抓住了祝家庄向州府求救的奸细,以军师的谨慎怎能让州府知道,出如此纰漏,其中必然有诈。”
公孙胜赞许点点头。“‘列卒周匝,星罗云布’对弈布局,高深之处,在于,对手在历经百思千虑之后,豁然醒悟,自以为破解出局中之局,焉不知,局外亦是有局。你想的,永远比对手所认为你能想到的,要深一层。”
“这盘棋也有一个关键,你再细细一瞧,只要找出其中关键点,每个棋子都能活过来。”说完公孙胜起身往门外走。
“公孙,我还学会一招。”沐桦突然叫住他,伸出一根手指,脸上露出娇憨的笑容“诈死──千古以来最令人无法抗衡的绝计之一,百试不爽,防无可防。”
公孙胜忍了忍笑意,正色道“一会可别忘了练字。”
沐桦做了一个ok的手势。公孙胜虽然不明白手势的含义,却在看到她眼底一掠而过那灵黠笑意时,终于耐不住笑了。
身为21世纪新时代的女性,就应该,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
也许连公孙胜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亦学会了这般步步为营,局中有局,局外亦是有局,环环相扣,招招玄机。在如蛇蝎诡谲的夺嫡之争中,翻云覆雨,改天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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