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弗雷温。”
伊瑞安拉开披在身上的毛毯,扶着车厢的内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已经开始减速的篷车上跳了下来。法师迎着斜射的阳光舒展开身子,整个身形在路边拉伸成一个“大”字。
“我喜欢这温暖的阳光,它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光和热,每天都在向大地上的生命馈赠自己的礼物,却从来不向我们索取任何回报。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接受来自太阳的赠礼,正是因为有这个一直默默奉献着自己力量的太阳,我们才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这个充满希望和生命的世界。”
弗雷温一边赞美着太阳的伟大,一边向法师递过来一个小小的丝质袋子。软绵绵的布袋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法师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从心底出现。
伊瑞安接过小小的布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宁神花的粉末,明天或许会有用。”
“不瞒你说,我家的院子里也种了一些宁神花,但是我记得它们的香味好像和你这带袋西不太一样?”
“当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弗雷温眨了眨眼睛,勾起嘴角回答道,“谁都有自己的小秘诀,不是么?我已经在好几个朋友身上做过实验了,这些经过特殊处理的宁神花粉末可以稍稍缓解我们远离太阳之井之后受到的负面影响,希望能够对你有帮助。”
“好吧,对于培养和处理植物来说,你确实比我在行”,伊瑞安耸了耸肩,没有打算把话题继续下去,不然这家伙又要把自己收集和培育了奎尔萨拉斯所有植物的精力大吹大擂一番了。所以,法师很快就用感谢来打断了对方继续说下去的趋势。
“谢谢,植物学家弗雷温。”
“植物学家?我喜欢这个头衔!”
伊瑞安没有继续理会一脸兴奋的弗雷温,快走几步,跟上已经正在减速的车队,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还是去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吧,这几天呆在马车里我的骨头都要生锈了。”
来自艾伦达尔湖的流水从永歌森林东边的高山倾泻而下,向着西边的深蓝海面奔涌而去。宽阔的河面将奎尔萨拉斯境内连绵的森林分隔成两段,成为了永歌森林和幽魂之地天然的分界线——大河以北是安静祥和的永歌森林,以南则是战火不绝的巨魔战争前线。
在河边的营地隔着艾伦达尔河远远地向南望去,在被称作幽魂之地的大地上,入眼处没有一株因为太阳之井的奇迹力量而长年不衰的阔叶植物,满满的都是高大密集得几乎隔绝了所有阳光的针叶林木。
伊瑞安明白,河对岸的松木才是真正应该出现在这个纬度的植物。在太阳之井影响能力减弱的自然条件下,纬度越高,能够接受到太阳直射的机会就越小,气候也因此越寒冷。在这样的环境下,相对来说更容易散发出热量和水分的阔叶植物只能退位于更加耐寒同时不容易失去体内水分的针叶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无论是植物还是普通的动物,亦或是自诩比普通动物更高级的智慧生物,幽魂之地的高等精灵也一样在无法撼动的自然之中经历着磨炼,主动或者被动地进行着变革——
几千年的时光变迁之中,在这片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将会面临死亡的土地,浴血奋战在第一线的高等精灵不仅仅发展出了传统的法师职业之外更适合在森林中作战的游侠,更在其他的各个方面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改变。
和住在永歌森林的同族们相比,这片土地上的精灵更懂得生存的代价,简单直接、坚毅果决对每一个在幽魂之地长大成人的高等精灵来说都是应有的天赋。这种影响,既是来自上一辈言传身教的教训,又是自己切身体验得到的经验。
就像眼前这些忙碌地布置营地的战士一样,简单、快速、高效,没有任何的拖沓,不到十分钟一个由数辆马车围起来的简易营地就完成了。伊瑞安在扎好的小帐篷外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看着车队的护卫们熟练地进行取水,生火,做饭的工作,禁不住感慨即使是高傲的高等精灵也会在生存的压力下习惯做这些打杂的事务。他还记得,自己之前从银月城去晴风村的路上那支车队几乎各项杂碎事务都是由鱼人和狗头人来代办,而取水这样的活计则是由车队的成员直接用法术解决了。
到了这个时候,伊瑞安已经为自己之前独身一人南下的莽撞打算而感到有些羞愧。现实不是游戏,在南方幽魂之地那片遮蔽了天空的森林之中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危险,隐藏在其中的森林巨魔也不会是他记忆中那些容易解决的npc怪物。哪怕是在三千年前经历了高等精灵与人类的联手重创,祖阿曼巨魔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不然它们也不会在幽魂之地和高等精灵展开了持续数千年的战争。
什么事情都怕对比,看到玛兰德麾下这群训练有素的战士还没有进入幽魂之地都随时保持着警戒,反观自己原本独自踏上幽魂之地的想法,伊瑞安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本身也并不比自己一向反感的“高傲的高等精灵”好到哪里去。
仅仅只是身上附带的一个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潜力的卡牌系统,和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来自其他法师的肯定,就让才仅仅只是三环法师的自己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忽视了可能存在的危险和自己的实力依然只是一个低阶法师的事实。
直到这一刻,法师才开始发现,这么些年以来,虽然自己的实力在稳步的提升,但是源于最深处的恐惧却一直默默地侵蚀着自己的心灵。兽人入侵,亡灵天灾,燃烧军团,这些潜伏在心底的恐惧让自己潜意识地想要逃避,甚至已经看不清前路上的危险。
“我在害怕,害怕可能到来的灾难,害怕失去平静的生活。”
伊瑞安伸出右手,看着掌心斑驳的掌纹,轻声喃呢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