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层的高楼中一户最平凡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穿着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T恤。当风穿过开着的窗户时,他毛茸茸的短发就像最柔软的小草一样轻轻抖动。
“修明,想什么呢?”中年女子衣着简单干净,用充满宠溺的口吻问他。
“妈妈,我在学校遇到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苏宁递给他一杯温水,温和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她过得很不好,”少年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想帮她!”
“傻孩子,”她叹了口气,“妈妈支持你,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自己想清楚就好。”
男孩小鹿一般的眼睛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视线又投向外边明明灭灭的灯火中了。
苏宁也望向天的某一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神色沉重。
原本幽蓝的天空像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的部分猩红得似乎快要滴血,却以极缓慢的速度愈合着。
陆修明缓缓闭上了眼。
干净清澈的少年再睁开眼,却已经变成了幽蓝的颜色。原本黑色柔软的头发,竟然缓缓变成了天的幽蓝,原来浅粉色的嘴唇也变得殷红。诡异且美得惊心动魄。
飘浮在空气中上下轻微摆动的吊坠发出的光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随着少年瞳孔的颜色逐渐加深,却很快从中心裂开,发出剧烈的光芒,终于不堪重负地破碎了,化作微尘,飘浮在空气中。
少年的神色有些疲累,明明敞开了窗户,可似乎屋内的风比窗外的风还要强烈。
映在落地窗上的影子,却还是那般干净灵动的少年模样。
“小白,为什么我总觉得与你似曾相识呢?”陆修明喃喃自语,修长干净的手指划过杯子里的水,现出了傅小白的样子,她正在拖着破烂的身子跟傅川泽争论着什么。
他眼皮一跳,手指温柔地抚过水中人影的身体,就见那人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愈合了……
他长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脸有些红。
第二天傅小白就去上学了,不同的是,她是一个人来的。
当傅小白站在校门前的时候,太阳正不遗余力地发挥着它的光和热,她抬头看了看依旧湛蓝的天,还是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司机很快发动车子走了,傅小白朝他挥了挥手,一点留恋的感觉都没有。
十五年了,十五年了!十五年的噩梦方醒,一切都显得美好的不真实。她以为,这辈子都要那样暗无天日地度过了,可是上天似乎突然想起了被遗忘的她,重新给了她生命。傅伯生,那个慈祥的中年男人,用温厚的声音告诉她,你可以走了。
她还是可以在琉青学院上学,而且一切学杂费全免!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地活着了……
从此,她要为自己而活!
陆修明也早早地像约好了似的等在校门口,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
“学校有什么活动吗?”傅小白走过去疑惑地问。
“嗯?”
“你怎么穿得这么正式啊?”
陆修明露出一个调皮的笑,“为了庆祝小白重获新生,这个理由够不够呢?”
傅小白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诧异模样看着傲娇的清瘦少年。
“厉害吧?我可是天师!”
傅小白撇了撇嘴。她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只想先好好享受重获新生的日子。
“今天不用上课的吗?”校园里没有人。
“傻了吧你!今天是周六。”陆修明好笑地回答。
“你是专门来等我的?”
“不然呢?”
“我跟你不熟吧?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不熟?”陆修明瞪大了眼睛,夸张地叫道,“你这个人可真没良心。”
傅小白讪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来也奇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陆修明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半是自言自语,“你说会不会是我上辈子杀了你全家这辈子来补偿你的?”
“说什么呢!”傅小白笑了出声,这几日的抑郁一扫而光。
“没说什么啦!小白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还没有,怎么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请你去我家吃饭,怎么样?”
“你的生日啊?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陆修明摆摆手,笑得狡猾,“那你就把那个吊坠送给我好了。”
“也行。”傅小白点点头表示同意。
陆修明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愣了愣。
“把戴了这么多年的东西随手送人,你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傅小白没有接口,“不是去你家吗?怎么还在学校里转呢?”
“一会你就知道了!”陆修明笑得灿烂,晃了傅小白的眼。
进了教师公寓,陆修明扬声地叫了声“妈!”
傅小白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年轻貌美的妇人出来开了门,见到傅小白没有惊讶,显然是商量好的。妇人神色温和,笑容很温柔。
“好香啊!爸你是不是做了红烧鱼?”陆修明朝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心地叫。
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大,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时不时传出陆修明夸张的笑声。
“小白吧?快喝点水,马上就要开饭啦!”
“嗯,谢谢阿姨!”傅小白接过苏宁递过来的温水,打量这间教师公寓。果然比她住的学生宿舍还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里的装修不像宿舍那样古色古香,和平常的有钱人家没什么分别。沙发是欧式的,壁纸是清一色的白,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上面简单素净的纹路,似乎有某种神秘的规则,却又随意地排列在上面。
她现在坐的餐厅也有二十多平米,布置得简单又温馨。
喝了口水之后她也去帮忙端盘子了,看到在餐厅忙碌做饭的男人时又是一惊。
没戴金丝边眼镜,不穿古装的男人少了分儒雅多了烟火气,就像最温和的父亲一样对陆修明笑语着什么。
“陆老师?”
“小白出去坐着吧,马上就好了!”陆清和蔼地说着,“修明去陪你同学吧,这里有爸爸呢!”
“好嘞!”
“怎么,很诧异?”陆修明扬了扬眉。
“我说呢你怎么进得了琉青学院,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切,我可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陆修明得意地挑眉,翘起二郎腿吃苏宁端上来的水果,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妈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