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云恪叫我吃午饭,我才从床上爬起来,这几天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既没人来打扰,我也不用拜见谁。除了吃饭就在床上躺着,完全流放状态。云恪打听到我阿玛去承德了,这会儿还没热起来,承德还是冷的。我心下有些难受,怕是阿玛躲着我。不过也狠狠的松了口气,我也在躲着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他说些什么。即使我仍然拿着我那套身正不怕影子歪的理论。
我回来好几天姨娘一面儿也没见上,以前她总是在大门口迎我。回来的那天晚上我躲被窝里哭了。她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到底是不一样了。
所以我回来后也没去给她请过安。后来康熙说我就是太识趣,可自知之明一直是我引以为傲的东西,我不解。
云恪整天整天的陪着我,怕我想不开,偏偏我又再正常不过,她红着眼跟我说,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我酝酿了一会儿,真哭了。
和她抱头痛哭顺道问候了某些人祖宗十八代,之后我又睡了个了天昏地暗,着实狠狠出了口恶气。
云恪并不知道宫里的事儿,我觉得也没必要矫情地跟她说我有多惨,想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只是委屈我落选了得去伺候那些主子。
可能是整天不出门的缘故,云恪说我的气色越来越差,还不如在宫里那会儿,我在镜子里照了照,确实恹恹的,人家美女病态的时候脸就是惨白惨白也是白得惹人怜爱,我却是一脸的蜡黄,满面油光,还冒了几个痘痘,我抓了抓,暗自庆幸幸亏没人来探病。
本来我还笑说我是故意把自己搞的惨一点,阿玛就不忍心再虐待我了,没成想阿玛第二天晌午就回来了,府里的人风风火火地到门口接人时我才听到的消息,赶紧收拾打扮祈祷他派个人过来叫我,给我个台阶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自持。忐忑了好半天,脸上的粉噗噗地直往下抖。
“既然没人来叫咱,那就自己过去,这么大的人还能让尿给憋死”我冲云恪豪迈地一吼,不小心甩到了杯子,啐了。想起来以前阿玛也给我服过软,就在这屋里,那时候人人都说我是他的掌上明珠,那时候我也确实骄纵,只是我对掌上明珠这词从来没啥概念,但明显现在我不受宠了,进府的那天我就知道,他们和云恪一样,只道是我落选了。
云恪遣退了人自己陪着我到主院,我们俩一路无语,也没碰上几个人,快到的时候我让她也回去,磨叽了好久我说有她在我更难受,这话是真的,有云恪在我身边我就时刻觉得委屈,以前不在意的现在都觉得委屈。
院子里的侍卫见了我问了声吉祥,我顺嘴问她阿玛在里头吗,侍卫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我最烦人磨叽。
因为东西还没收拾妥当,院子人来人往的显得有些乱糟糟的,不过一个个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我站在院子里见也没人通告一声,尴尬了一下,使劲地想以前是怎么进他的书房的,已经模糊了,太自然的东西往往也是人最记不住的东西。
我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没人应声,我稍稍加重了力气,几次下来,我浑身汗津津的,觉得背后成千上万的眼睛盯着我,可我没敢回头,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有多尴尬。
我故作淡定地收手转身离开,小厮搬着花瓶在我身边走过,我指甲扎得手心疼。
其实我在纠结,是不是太容易放弃了,这是趁热打铁最好的时机,踏出这个门就不好回头了。
要不再等几天吧,等几天安顿下来了我们父女再好好谈谈,这样也行,不过是迟了几天。
我打定主意,步子才不再迟疑。头一抬,看到姨娘正站在另一个门口,双手交叠,眼睛直溜溜的看着我,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猛的看到她,我竟吓得站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不确定她想不想看到我,就像不确定阿玛愿不愿意见我一样。
隔得有点远,小厮背着笨重的家具在我们之间穿来穿去,姨娘动了动手,她身后的丫头拐过门口就不见了,她朝我走过来,我这才动了动脚,向她走过去。
我向她请了安,绞着手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姨娘倒没尴尬,只说你阿玛没出去,低头顺着刚来的路一个人回去了,我猜她肯定看到我敲门不得进了,否则也不会透出心疼,她那么沉寂的一个人向来不说爱,每每也让我患得患失。
我也知道阿玛就在里边,他的贴身侍卫就守在院门口。
可我就是不敢进。姨娘的话像是给我吃了颗定心丸,起码我知道她不恼我,也不希望阿玛恼我。我禁不住一阵阵的揪心,本以为时间已经够久了,可她一句话,就痛得我抬不起头来。
如果她有孩子,她一定是个好妈妈。
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有了母亲的支持做后盾,我扭头走到院子中间,古代好像求人只有这一种方法,花言巧语行不通。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有路可循就行,我腰杆跪得挺直,对于阿玛,这一刻我自信满满。他一直很包容我。我单纯的以为姨娘都能原谅我,何况我可是他亲闺女。虽然我正跪着,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凄凉。院子里的人像是没看见我似的,来来往往。眼睛都不斜一下,其实就是他们驻足观赏我也不怕,因为我确定我并不可怜。
开始我还咬着牙忍着疼,后来连忍都不用忍了。一个下午我头顶正对着的那扇门没人进去,也没人出来过。我忍不住怀疑姨娘是不是把我给忽悠了。也不止一次地想要不我先走算了,反正这院子也没人,下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的干净了。可就算我好意思走拍拍屁股走,腿已经扎了根,让我起来我也起不来了,头顶上的太阳也如我的斗志一样,焉了,我只能对着它行最高的敬礼——五体投地,希望能表现我的诚意。
我可能还睡了会儿,反正醒来的时候天又黑透了,我只觉得冷,幸亏中午出来的时候云恪给我多穿了几件衣服,脑子清醒了了腿上更觉得难受,尤其是这夜半人寂静,我抬头望了望四边院角围起的一方天空,真挺高,离我特远,我反复思考,想来是我今天矮了半个身子,才显得天更高了。我突然哆嗦了一下,想起一词:真不知天高地厚。
从没赏过这么久得月,一辈子也没有。一人一月,别提多凄凉,没办法,我流了两行清泪应景,心里却不再怎么疼了,只是顾影自怜,一切心里压力在和肉体的痛楚比起来,我已经找不到它的痛点,******那点破事算什么。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不出所料的跪了一夜必然发烧感冒,晨光微现的时候传说关着阿玛的门仍旧没开,姨娘领着几个丫头从侧门浩浩荡荡地来接我起来,你推我扯挣扎之间,我矫情地死活不起来,也终于给眼泪找了个触发点,咬着牙哭的那个惨淡,可能是为自己不值,白跪了;也可能是害怕了,阿玛真的对我失望了。我眼前一阵一阵地飘过他在乾清宫里看到我时的的面孔,四面八方仿佛如立体一般,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烙在了脑子里。我曾经好几次想象着等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悲情地躲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告诉他我受了好多苦。阿玛可能会安慰我,也可能会怒发冲冠。可我太久没看见他了,只记得那张脸上的表情。我想见见他,想打开那个诅咒。
再后来我是真伤心了,我在外面哭得那么泼妇,只差没求他了。他还是没打开那个门,像是下了狠心。
他不会放弃我我知道,可我们之间也可能得永远隔着它。
我没办法,我尽力了,也没力气了。
在家也病了好几天,开始还奢望着他能心软,想着他就我一个闺女啊,后来我只能没事儿自己哭了,姨娘天天往这边跑,因为太医说我的腿问题有点大。其实这是我扯得瞎话,我逼太医说的,想着至少应该能让他着急一下,其他的先搁搁。可他就是听说我腿要断了也没来看我一眼,到底是沙场上走过来的人,狠起来真是硬气,我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可以悲情一回了,要死了都没人管,我怒气不可抑制地往上涌,抓着被子恨恨地怨怼:你就是想让我死。。。。。。可我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