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兮二人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身着宝蓝底绣花的宫装,款款地迈步走进来。金燕小宫女跟在她的身后,冲两人使了个颜色,两人便明白,这就是春娇嬷嬷了。
于是又仔细地瞧了她两眼。只见她面目依然娟好,乌鸦鸦的云鬓下一双杏眼甚是明亮,白皙的脸色接近透明,薄薄的粉粉的唇轻抿着。杨婉兮心中暗叹:看这幅样子,这个春娇嬷嬷似乎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啊。就有些犹豫要不要也送上几张银票给她。不由得拿眼睛去瞅西门失玉,西门失玉会意,冲她摇了摇头。
这春娇嬷嬷走进大殿,不过略微扫视了两人一眼,便径直走上殿中首位坐下,然后道:“两位也坐下吧。”
他们二人依言坐下,这边金燕送上了几碗茶来。春娇嬷嬷自顾自地拿着杯盖轻轻地拨弄水面上的茶叶,又轻轻地浅酌了一口。这边两人虽此时已是嗓子冒烟,看春娇的样子也不好鲸吞牛饮的,只好规规矩矩地一口一口地喝。
这边春娇嬷嬷又喝了几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开口道:“两位初来乍到,我身为善教宫的主管,这有些事儿还是先说明的好。”
说到此,她顿了顿,看了一眼二人,只见二人都放下了茶碗,她才接着道:“这善教宫既是主子读书的地方,自然要清净整肃的好。平日作息,皆有定律。每日卯时起床,卯正用餐,辰牌时分各宫中会有嬷嬷宫女送王子公主上早课,辰时四刻上早课,巳时四刻下课,午时用餐,正午时分休息,未时上晚课,申时晚课后王子公主自散了,二位也可自便,酉时晚餐,戌时就寝。这个时间请二位记牢了。”
看两人点点头,又道:“王子公主,并不比普通百姓,关系着我淮安王朝的血脉颜面,因此自当勤奋督导才是。另者这公主王子们,虽说在一处读书,一处玩耍,但毕竟是血脉至亲,且懵懂无知,因此倒少有忌讳的。也请二位一则在素日的教习中务要以正言正行教之。特别是——”她看了两人一眼,道“二位也都是青春年少,说句不该说的,这素日言语未免会有轻薄浮浪之处,若是传到了外面,必然会招人非议,因此还要谨言慎行才是。”
西门失玉听了此言有些讪讪的,杨婉兮脸上却不由有些红了,心中无奈道:“这春娇嬷嬷真是,本来二人没有什么,这样一来以后不避讳也不行了。”
春娇嬷嬷却是将二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并不理睬,接着道:“虽说我们善教宫在这整个皇宫大院中相对独立,但是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瞅着呢。所以别怪我没有提前提醒你们,虽然你们身为教习,看似和这诸宫都无甚瓜葛,但保不准那天就被牵涉到是非当中。万一影响了自己的仕途,配上了身家性命事小,但若是牵累到我善教宫,那便事大了。因此也请二位想清楚了,这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喝了口茶,接着道:“我不知你们两个各自有怎样的背景——也不想知道,话说回来,这能进到这深宫当中的,有哪个是没有背景的。因此你们倒也不用托大,在我这善教宫中,我说的话还是管用的。他们其他诸宫,倒也管不到我这里。”
说道这里,春娇嬷嬷站了起来,道:“我说的话,望两位回去好好儿想想,也请两位好好儿记下了。其他的事,由金燕给你们安排,若是有什么需求,也可直接找金燕说,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些话,就准备要走了,杨婉兮见状,忍不住问道:“春娇嬷嬷,不知我这个月有没有假期啊?”
春娇嬷嬷不料她竟问出这样的问题,斜了她一眼,道:“这些话你问的早了,这才刚到,正经事儿都还没有做,就要月假,似乎不合时宜。”
杨婉兮道:“可是——”。
春娇嬷嬷并不理会她,一边走一边道:“你若不服,大可到皇上那里申诉去。”
杨婉兮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低声道:“我疯了才会去找他。”
春娇嬷嬷走后,金燕对杨婉兮不满道:“早就提醒过你了,春娇嬷嬷为人严厉,你怎么还要触霉头。真是——唉!算了,这春娇嬷嬷也见过了,这善教宫的规矩两位也都明了了,若无其它事,这就跟我去二位的宿处如何?”
杨婉兮点点头道:“谢谢金燕姑娘了,不过还有件事我要请教金燕姑娘。”
金燕不耐烦道:“哦?是什么事?”
杨婉兮不好意思道:“就是——就是刚刚春娇嬷嬷所说的作息时间,我没有听明白,可否请金燕姑娘再说一遍?”
原来,尽管杨婉兮在这个朝代待了好几个月了,但对于这里时间的概念,还是有些混淆,特别是刚刚春娇嬷嬷一连串的术语砸下,让她晕头转向的,什么也没记住。
金燕却不知道这些,于是就将时间又细细地说了一回。这次,杨婉兮才算明白了,不由得就惊叫道:“天啊!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八点就睡觉,这让人怎么活啊!”
一边的西门失玉和金燕一脸古怪地瞅着她,金燕不由道:“你还觉得不满意呢!你不知道在这宫里,只有我们善教宫的人最悠哉,其它宫的人都是忙得不得了。有多少人羡慕我们呢!想来都来不了。因为春娇嬷嬷从不收旧人,只从刚入宫的宫女里挑选新人。嗯?五点和八点,这又是什么算法?”
杨婉兮忙解释道:“这个嘛——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种计时方法,我不是在抱怨时间不够,而是觉得——这个作息很适合小朋友啊!”
金燕听她说得奇奇怪怪的,就懒得再理她,西门失玉则是一边疑惑地瞅着她,一边想:“有这样的计时方法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这么奇怪?”
杨婉兮见无人响应,也就自己讪讪的,又问金燕道:“金燕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燕道:“这当讲不当讲的,你不是都想说吗,那就说吧。”
杨婉兮道:“我想问一问你,你平日跟春娇嬷嬷最亲近,知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东西啊?”
金燕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杨婉兮,道:“原来你是问这个啊!我知道了,你想送她银票对不对?”
杨婉兮脸红道:“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当然要搞好关系喽!只是看春娇嬷嬷的样子,好像挺严厉的,所以我就不敢送了。”
金燕道:“幸好你没送!她向来不爱这个的,你若送了,她一定不高兴。不过嘛——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儿上,我不妨告诉你,春娇嬷嬷倒是喜欢收集一些物什儿,就怕你找不到。”
杨婉兮奇道:“哦?那是什么东西啊?”西门失玉也好奇地看着金燕。
金燕瞧瞧西门失玉道:“我也是无意间听春娇嬷嬷说的,她正在找寻几味稀奇的药材,好像其中有一味叫做‘金蚕花’的,还有一味叫‘蜂芋草’,说实话这些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过,相信你也找不着。另一味听着倒是不难,‘千年人参’,可是这人参长了一千年,还不得成了精了吗?即便有,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金燕啧啧感叹着,又道:“所以啊,我好心提醒你,也不用去讨好春娇嬷嬷,只要把该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杨婉兮道:“那是自然。”心中不免奇怪:这春娇嬷嬷找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什么。但一想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就不再管它了。
西门失玉却是暗暗吃惊,这两样东西虽奇,但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而且他还知道,这两味药都有解奇毒的功效,难道这春娇中毒了吗?看起来也不像啊。那她又找这些东西做什么呢?
这边正想着,几人却已来到了善教宫东面的一个院子,院中有几个小宫女正在洒扫,看到金燕带了两个陌生人进来都很好奇,尤其是看到了西门失玉,忍不住就盯着她瞧,一面又偷偷指指点点。
金燕指着院中正房道:“这里是漱玉斋,是公主们学习的地方。”又指了指两边的偏房道:“那几间房子是我们的住处”。
一面又引着杨婉兮走到左边第一间房,道:“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
西门失玉忙道:“那我住哪儿?是不是这旁边的一间啊?”
金燕笑道:“你想得倒美,这里是宫女住的地方,你的宿处在西院呢!待会儿我带你去。”
这边杨婉兮进得房门,便看见母亲给自己准备的行李等物已安安稳稳地放在房中了。
金燕不免多说一句道:“本来嘛,这外人之物是不能带进宫里的,不过皇上开恩,特许你们二人将自己的行李物品送进来,你们可要好自为之。”
金燕见杨婉兮已安排得当,又道:“已快到用餐时间了,你可在这院中走走,待会儿自然会有人送餐来。我就在对面的第一间居住,有事可去寻我。”便也不多留,一边引着西门失玉走了。
杨婉兮这才有机会环顾四周,只见这房中光线倒是明亮,而且显然是最近清扫过了,倒是十分整齐干净。她把自己的行李包裹打开,这才发现被人翻过了,不免心中有些不高兴,但所幸没丢什么东西,于是就简单整理一下,然后坐在床上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