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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的青春期（下）
大学毕业后，我有一段日子整天在家无所事事，常常感到孤独的我，开始思索朋友的真正意义。我
忽然想起答案我是知道的，老师曾经把它写在黑板上，那是“长久亲密的伙伴”。
我有过很多朋友，但是多年之后大家居然都没了联系，想起这些，我总是暗自感叹。
十四岁的时候，高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班除了学习狂人很多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富二代和权二代很多。县长的千金呀，企业家的
公子呀，光自己爹是各县矿长的就有五个。不过当时人心纯朴，你不听别人讲，根本无法判断出他们是
二世祖，可见大家都很低调。那种低调才是最牛逼的炫耀，不是一般人可以学得来的。我觉得我家有可
能是最穷的，高伟家比我家稍稍强那么一点点。
我爸妈没什么文化，高伟的爸妈却都是知识分子。高伟常常对我说，他父母对他严格的有点变态。
这一点，我也无法体会，因为我爸爸总是跟我说：“别写了，出去玩玩吧。”
高伟的父母，年轻时可能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那种人，中年不得志后，就很理所应当似地把梦想寄
托在高伟身上。希望他用功努力，考上最一流的大学。
在高伟的求学阶段，他们不允许他出去玩，不允许看课外书，不允许除晚间时侯的其他时间看电视
，更别说谈恋爱上网吧这些事情了。
那时候的娱乐项目较之现在很匮乏，家里有电脑的太少了，除了个别住宿的学生，大家连手机都不
会用。但是只经过不到三年，手机电脑样样普及，连小学生就动不动掏出电话讲起来没完，平时一张口
就是装备和攻略。这在我的初中时代真是难以想象的。也许就因为这样，所以现在更多的人才会感到空
虚和无聊，因为娱乐资源多了，就不金贵了。相比我们这一代或者更早，有一个小霸王游戏机，一款12
块钱的四合一卡带，就可以废寝忘食一个礼拜。你说是我们变了，还是变的是这个时代？
提起电脑游戏，就一定要谈谈网吧。
比起90年代昏天黑地乌烟瘴气的游戏厅，我们那时候的网吧也好不了多少。不像现在网吧都改名叫
“网络中心”“娱乐城”“游艺城”之类的了，宽敞明亮不说还有别致的包间。当时即使是条件比较好
的网吧，也只有三十几台机子，游戏更是少的可怜，网游只有《传奇》，单机只有CS和红警，直到《魔
兽争霸》的出现才一统江湖。少年时代的我，对于去网吧有一件深恶痛绝的事情——那就是检查身份证
。我不够18岁的时候对于这件事是没有办法，通常是能混且混，但是等我18岁以后，很多网管还是要问
我“多大了”，我长得年轻我还不怪他。但是直到我去年22岁去网吧，******还是有人问我“带身份证
了没”的时候我就彻底愤怒了！我说，****！我家附近的小孩都叫我叔叔了你还管我要身份证？面对一
连串的问题网管只说了一句：你几年没来网吧了？
后来我才知道，真是冤枉人家了，据说现在网吧规模无论大小，必须需要身份证登记才能上机。搞
的怪严格似地，彻底杜绝未成年吗？拜托这办法应该运用到宾馆领域好不，毕竟对于未成年杜绝上床比
上机重要。
我记得十四岁的时候，我还没有什么零用钱，去网吧的次数还得算计，那时候我惊讶的得知，高伟
同学家竟然有一台电脑！我们两个人常常玩一个现在看似简陋无比的游戏，我记得好像是一个国产的即
时战略游戏，叫《皇帝》。
那电脑是三洋的，忘了多少内存，总之是搁现在啥都带不起了，却带给我们无限的喜悦。
前面说到高伟的父母看管他严格的很，但是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伟哥是不会束手就擒甘心过着
蹲苦窑似的日子。
我觉得高伟那时候实在是太累了，在学校和老师斗智斗勇，回家还要和家里人做智慧较量。
我一般都是周末去他家玩的。高纬的父母似乎周末也要上班，但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回来
查岗，这使得内心无比早熟的伟哥也变得神经质起来。
他父亲有一辆银白色的轿车，不知道什么牌子，那时候有车的家庭绝对是不多的。通常是我们俩正
极为兴奋的玩着游戏，这时候高伟同学的耳朵像是安了雷达，总是捕捉到我听不到的声音,非常诡异。然
后他迅速的关掉显示器，把原来盖在电脑上的布罩重新盖在电脑上，甚至还忙中不乱的调整布罩的角度
，以达到和原来位置的丝毫不差。这些动作极为熟练，一气呵成，最后他再跑到窗子附近去观察楼下的
情况，他家在四楼，俯视角度极佳，大多时候是雷达报错，他爸没开车回来。于是在我狐疑的注视下，
他又回来，打开显示器，继续游戏。
高伟告诉我，他的父母极为狡猾，但是魔高一尺，以他现在的功力，简直可以去当特工了。
真实的情况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最终还是被他妈发现了。
高伟母亲狡猾度胜于他的父亲，这可能是由于女性细心的原理。每次高伟像做贼一样偷看完电视，
要用遥控调回最初的台，声音也要调回原来的大小，我记得好像是5个格，当时高伟对我说，他妈故意把
声音弄得这么小，他要是看了就得调声音，然后就露馅。甚至还要摆弄下插销的位置，最后再把电视布
罩重新盖上后，还得“复刻”原来布罩的褶皱。这在我看来要比奥林匹克数学题还繁琐百倍。一年后《
火影忍者》蹿红，我心说******伟哥不就是写轮眼么。
即使小心如此，伟哥还是败露了。我必须承认跟我是有关系的。
因为《魔兽争霸3》的出现，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无情的抛弃了《红警2》，投入了魔兽的怀抱。说实
在的，魔兽争霸这款游戏，技术含量确实是比红警高得多。而且更能体现出战略思想，这在我们看来实
在是太棒啦。红警就显得没劲了，纯粹是比谁造得快比谁挖矿多。
我提议卖张盘，这样可以省下不少上网的钱，而且去网吧容易被班主任抓。高伟自然欣然同意，但
是当时伟哥的防毒意识很强，要求买正版的。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俩一人凑了15块钱，去新华书店买了
张价值30块的魔兽游戏光盘。结果回到家一开封，发现******还买错了，买的不是《魔兽争霸3》，而是
《魔兽争霸2》！
这个打击对我俩实在是太大了。
后来这张价值不菲的游戏光盘就被高伟他妈翻了出来，作为有力的证据，迫使高伟再也碰不到电脑
了——他父亲把电脑送给了他亲戚。
没有了电脑的伟哥，零用钱也变得少的可怜。以至于对魔兽争霸这款游戏无限热爱的他，研究了一
种“思维魔兽”游戏。可能全班肯跟他这样玩的就只有我。
什么是“思维魔兽”呢？首先把电子表摆放在桌子中间，我们分坐两边，然后利用自己的想象玩一
盘虚拟的魔兽争霸游戏。叙述起来好像好算是个创新的游戏办法，但是事实上不太乐观。开始我们俩各
自选种族，他说他选暗夜精灵，我说我选兽族。一看表，过了两分钟，他说我的祭坛造好了，我出恶魔
猎手。我说，我出剑圣。这个时候他打断我说，你还得等一分钟，因为你造的比我慢。我愣了愣，说，
****。
朝我们的中学北边走200米，有一个叫“精彩”的网吧，颇具规模和人气。网吧在往北走过条马路，
依靠居民小区，有个旧书市，鱼龙混杂啥东西都有的卖。就是这短短的一条道路，是我少年时代的娱乐
总汇。
每个周五下午，学校提早放学，学生们三五成群去度过这每周最轻松的时间。每到这个时候，学校
内外周边就会繁闹异常，有些情侣平时连手都不敢牵，此时都忙着去约会。像我和高伟这样数目庞大的
光棍都是去网吧消遣，有时候我们也去逛逛书市，这样就觉得自己很有品位。当然了，这个时间段总是
充斥着小混混们的爱恨情仇，经常早早的一大群堵在校门口等待目标，但据我观察大多情况是根本没什
么目标，纯粹蹲一队人装B呢。现在想想真是好笑，时代变了，以前我们看《古惑仔》，觉得自己打架很
威风，比的是谁够狠谁敢下手。现在听说能在学校混起来的，全是******富二代！
那时我跟高伟经常利用周五放学时间去网吧和同学打魔兽，我们的对手是蔡炎王潇和老色（shai三
声），这三个人打我们俩，还假装公平的给我们个电脑伙计。******，电脑的AI实在是差，经常倾巢出
动单挑他们仨，我俩火速赶过去，****，他开回城卷轴溜了。
后来伟哥还特意买了《孙子兵法》研究对策，真是下了功夫。
回想起来，那年五个少年在网吧里杀得热火朝天，当时的兴奋，却再也找不回了。
我在旧书市买盗版《三重门》和《幻城》的时候，伟哥再淘线装或者仿线装的《镜花缘》《孙子兵
法》之类，遇到上个世纪60年代译本的世界名著他也买。记得最清楚的是分上中下三册的《飘》，就是
高伟从旧书市淘到的，后来还借给了我看，成为了我唯一看完整的世界名著。
旧书市对我的影响很大，多年后它也没有消失，只是搬了再搬，成了现在的“启新二手科技市场”
。虽然靠前的摊位都是二手电器店，但是每到周末，这里还是旧书的天下。我有时候还是去哪转转，不
知道是习惯，还是缅怀什么。有一个戴眼镜的盗版书商长得很像作家王小波，他早已不认得我这个当年
经常找他买书的小青年，可是我认得他，每次见他都会跟他聊会天。他也老了，当年他经常豪爽的大手
一挥说，拿着看去下回再给！现在聊着聊着就说书卖不上价了。
以前同学上课偷着看小说，经常被班主任扔飞。现在去网上一搜一堆TXT，放手机里就能看。卖的上
价的都是精装杂志，封面华丽，一期都得二十多块。
我和高伟在旧书市逛的时间久了，开始发现一些很刺激的东西。
最初是我无意中买到的一本贾平凹的《废都》。我们的班主任，曾经号召全班同学多读课外名著。
我一看是贾老的作品，当时拍板买下。回去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多少个夜晚我看着大师的作品心潮澎湃。后来这本书转战好多人手里，最后还回我手里的时候，我
惊讶的发现，凡是带着口字型省略符，后面括号里写着此处省略多少多少字的页码，都已经变了颜色。
可见大家果然是同道中人啊。
后来听说这书又再版了，和不少文学青年们谈论起贾平凹我都很惭愧，因为我只看过他这部作品，
而且翻了多遍，却不知道它讲的什么事情。
几乎同一时期，高伟同学在旧书市买到了后来风靡一时的漫画，可能很多人也看过，那就是《电影
少女》。
伟哥多才多艺，而且藏的很深。他小时候学过画画，后来有一次在他家，他临摹过一次漫画封面，
着实的把我镇住了。那一次他临摹的就是桂正和老师的《电影少女》。
我那天自然就把漫画借走了，看了自然就迷上了，即使是当色情漫画去看，但还是觉得它与众不同
。以至于我和伟哥合伙，每礼拜凑钱买两本，花了两个月竟然收集了全套15本《电影少女》。（顺便说
一下，当时每本漫画是3块钱，三年后同样大小的《火影忍者》卖6块一本）
后来这套漫画流传到了我们班的宿舍里，就再也没传出来。因为当时据老牛陈硕说，他看的时候很
紧张，看完一本扔一本，觉得自己在销毁罪恶的证据。
事后我和高伟都很悲伤。
我和高伟第一次看******片是在四月的一个周末。
光盘是上个礼拜我和高伟在旧书市场淘到的，开始我觉得极为不好意思去买“这些东西”，高伟严
肃的对我说：“别***了，没人会记住你，认得你，你的胆怯只是源于你自以为是的想象。”
然后我就鼓起勇气冲了上去。
我记得我们花了10块钱买了两张VCD，到手后立刻将暴露的封套去掉，把盘夹在语文书里，荒谬的扫
射四周。
直到等了一个礼拜，我们才找到观赏他们的最佳时机。
多少年以后我都还记得那天下午，我跟高伟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却还假装淡定的情景。
第一个片子是我买的，是舒淇的写真集，据说现在很难找到，早已经被舒淇买断了版权。我当时一
看封面，哎哟****，这不是浩南哥的媳妇吗。（古惑仔《龙争虎斗》中舒淇扮演郑伊健的女友）
那个写真拍的真是露骨，但我所不知道的是，正是我此时此刻观看的录像，成为了日后一个优秀演
员一辈子的污点。
第二个片子是高伟挑了半天挑到的，现在回想，这算是欧美电影分类里标准的B级片，港台地区叫，
惊悚三级片片。
故事大概就是讲男主角学会了一种降术，利用这种降术奸杀了许多性感女人，最后被以彼之道还施
彼身，挂掉了。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生看的第一部******片，竟然是个恐怖类的。我看完后不知道是该兴奋
还是反感。
那时候我跟高伟所居住的地方，附近有条步行街，色情产业明目张胆，一条街起码有四五个摊位贩
卖色情光盘。每个摊位支个桌子，上面贴满诱惑的********电影封面，傍边几步远都戳着个猥琐青年，黑衣
黑裤露纹身，都戴着墨镜。
这些家伙简直就是全中国最没有职业操守的一群人！
有一天，我跟高伟想去买一盘***对自己进行生理健康教育。在我俩所知道的范围里，据说只有这条
街有得卖，高伟神态稳重的走到摊位前面，看着猥琐青年然后指了指这些桌子上的封面。猥琐青年马上
会意，故作神秘的把我们叫到犄角旮旯，从黑上衣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带子，然后掏出一沓光盘，问道
：“兄弟随便选10块钱一张都是A级的。”高伟拿起一沓光盘开始精挑细选，我看他飞快的浏览封面，激
动之余还直咽吐沫。最后高伟选中了两张，马上付钱跟我逃之夭夭。其过程真可谓是战战兢兢四字形容
。
我们差不多等了两个礼拜才有机会看那两张光盘，在高伟家里，伟哥把光盘往机器里一放，读速很快
，出来的画面也很不错，然后就传出嘹亮的红色歌曲。我跟伟哥齐声大骂，此后再也没买过光盘，直至
网络普及，我独自看下好的****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年我们的青春期，想起伟哥哆哆嗦嗦把光盘放进VCD后传出的嘹亮歌声，那声音好像穿越了时间。
一直到我上高中，国家主席到我们城市考察，全市严打期间，街上那些明目张胆买假色情光盘的家
伙们才永远的消失掉。但是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国的事情大多是这样。本市的混混不在，又来了
西藏帮。这一群藏族服饰打扮的藏民，大多是女性为主，开始以贩卖首饰为主，后来二三十号人围着街
道，每人手里拿着菜单似地卡片，上面有各种枪械的图样。你一旦经过，他们就堵截上来对你说，兄弟
要枪吗？
当年我和高伟带着羞怯去买一些“启蒙教材”，整天提心吊胆外加经常被骗，真是不堪回首。现在
的小青年们条件太好了，可能方便快捷的download都觉得没什么了，而且谈到这些都已经习以为常，不
见羞态。
世界变换的太快了当你还来不及改变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