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下楼后,在客厅里碰到柳姐,她告诉我说昨晚白玮和贺敏仪都没有回来。
吃早餐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的报纸居然报道了昨天的劫机事件,还附带了几张照片。
柳姐在一旁直叹气,对我说:“现在的歹徒真是猖獗得不得了,连飞机都敢劫,还打死了人,真是作孽哦.....”她并不知道那是我和白玮乘坐的航班,在旁边发了一通感慨之后,就告诉我说白家老太太明天会提前从鹤山回来。
吃过早饭,我离开白家,先找到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到我曾经工作的报社,称自己要找虞小宁。
接电话的是和我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叫戚薇,听了我的话后,愣了半晌,才开口说:“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小宁的朋友,一直在国外,才回Z市没多久,本来想联系她的,可是她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我知道她在你们报社工作,所以才想到打电话过来....”
那边沉默半晌,才黯然说:“小宁去世了.....”
看来的确是天意了。我之前还在想,我既然到了白音的身体里,那她本人有没有可能进入我的身体,成为另一个虞小宁?听她这么说,那是绝对不可能....
我在电话这端表示了一番惊讶,接又问戚薇是怎么回事。
她在那边叹了一口气:“是空难。小宁出差的时候坐的那班飞机失事了。你知道,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并没有什么亲人,所以公司出面给她办了葬礼,”顿了顿,问我,“不知道小姐你怎么称呼?”
“哦,我姓许,许冰。”
“许小姐?”戚薇的声音听上去很惊讶,“我听小宁提起过你,听说你们是发小?”
没办法,现在只有先借借以前姐妹淘的名字了。许冰是我在孤儿院的好友,后来和一个老外谈了恋爱,嫁到了瑞典。
“是啊,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她,“我想去她家看看,可以吗?”
戚薇让我等等,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那个人叫柳明远,他有小宁家的钥匙。”
柳明远,是我上大学的学长。我们交往过一阵子,因为性格不合而分手,后来发现做朋友比做恋人合适。他在两年前和一个女律师结婚,去年离婚,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我谢过戚薇之后,又打电话给了柳明远。
“喂。”电话一接通,熟悉的男音在那头响起,我突然觉得倍感亲切,却依然只能装作陌生人般问他:“柳先生是吗?你好,我是小宁的朋友许冰,听说了她出事了....那个,她单位的同事说你有她家的钥匙,我跟她很多年没见面,希望能去她家里看看,至少想留下一张她的照片,可以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说:“许小姐吗?你现在在哪儿?”
“海密路16号,”我看了街边的号牌一眼。
“我在上课,”他说,“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我告诉你她家的地址,你能不能先到小区门口等我一会儿吗?她家里有照片.....”
那个地址我早就烂熟在心了,挂了电话后,便乘计程车到了我以前住的地方。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有个自称是律师的人找到孤儿院,说我从未谋面的母亲在临死前留一份遗产给我,就是这套房子。
在小区门口等了大概没多久,柳明远就来了。我最近一次见到他,是在半年前,他比起那时候整个人瘦了很多,看上去也不大精神,黑眼圈很重,下巴上还留有胡茬。
大概是见我一直看着他,他疑惑地问了声:“许小姐?”
“是柳先生吧?你好。”
他淡淡笑了笑:“我以前听小宁提起过你,听说你们感情很好.....”
“恩,我们从小就玩到大,可以说是发小。这次回国本来打算找她玩的,却没想到她竟然出了这种事....”我垂下眼眸,本想让自己表现得悲伤,却没来由的真的感到有些心酸。
柳明远没说话。上了楼后,他用钥匙开了房门,我一看到了熟悉的家门,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柳明远从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递给我,让我自己挑选,我翻看了几张照片,状似无意地问他:“柳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套房子呢?”
“卖了。”他淡淡开口。
“什么?!...呃,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
“小宁以前说过,她要是有什么意外,她的一切财产都要捐给孤儿院,”柳明远坐在沙发上,淡淡说:“保险公司和报社的赔款都已经捐了,这房子的交接手续还在办。”
记得以前朋友们聚在一起聊天,大家开玩笑说要是自己出了意外,留遗产的话,遗嘱人写谁。我当时立刻就说“立心孤儿院”,那个时我和柳明远还在交往,他听后笑骂我没良心,说如果是他写,肯定把什么都留给我。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可关键问题是我还没翘辫子啊!保险什么的就不说了,这房子我住了这么多年,真的舍不得啊。
“这个,你要卖房子,不好吧?这是小宁生前唯一的居所。你把它卖了,要是以后逢年过节,小宁的魂魄想回来看看,也都没地方去了....”我绞尽脑汁想要地劝他。
他看着我没说话,半晌,才缓缓道:“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这毕竟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可是不卖又怎么样,放在这里也没用。依照小宁的个性,与其留着这个空念想,她恐怕更愿意把这房子换成钱捐给孤儿院。”
呃,他确实很了解我这个现实主义者,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份,也没有立场反驳他。
过了一会儿,我提出要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看。柳明远点点头,低着头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跟着我进去。我松了一口气。可怜的,这明明就是我的房子,做什么事情却还要经过别人同意.....
房间内的摆设和我出国前一摸一样,我打开衣柜,看到里面挂着的衣裳都还在,心里庆幸还好这些东西没被他们一起烧了。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门口,迅速掏出挂在衣柜最里面的羽绒服内兜里的存折和银行卡揣进我自己的外衣兜里,又拉开那个原本上了锁的柜子,发现抽屉里本来放着的现金以及房产证户口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证件。
看来柳明远让人开过锁了。他这个人我算了解,他既然说会把钱捐给孤儿院,肯定不会自己私吞的。
唉,现在只有想着,捐就捐了,就当我还老院长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了。
离开原来的住家以后,柳明远开车带我去看了自己的墓。看到大理石墓碑上自己的照片,那种感觉十分怪异。我给前世的自己上了香,就听柳明远在身后低低道:“小宁很喜欢热闹,知道你来看她一定很高兴吧。这墓碑是我选的,风水挺好,希望她来世投个好人家。”
“柳先生,谢谢你。”我真诚地对他说,“小宁有你这个好朋友,也算是她的福气。”
他在一旁定定看着墓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