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时,向姚照例回家吃饭。她无论再忙,和爸爸关系再不好,这个规矩都是没有变过的。
爸爸仍旧是像个大爷一样的坐在茶几前看报纸,她看父亲的鬓角都已经斑白,也很是心酸。只是他真的太过霸道了,他完完全全是把向姚的人生当做一个玩具在规划了。小时向姚常常生病,因此最最讨厌的就是医院的药水味,谁知道长大了自己居然要做个医生。为了这个志愿,当时的向姚完全不能接受,几乎和家里闹翻,最后却还是妥协了。
这一次向姚是不想也绝对不能妥协的。
吃饭的时候向爸爸果然旧事重提的提起了林晨曦的事。向姚不说话,只听到爸爸一直喋喋不休地让她和叶知秋分手,说叶知秋什么也给不了她。
向姚忍无可忍的摔了筷子,腾地站起来,“爸爸,我是绝对不可能和林晨曦结婚的。你死心吧,我不想再被你操纵我的人生了!”说完甩手就走,不管愕然在原地的父母,站在门口的时候向姚顿了顿,她不想这样的。爸爸妈妈很疼她,她一直都知道的,他们是为她好,她也知道。如果可以,她不想伤他们的心。但身后清晰的盘盏碎裂声,爸爸怒斥她越来越不懂事的声音,让她仍旧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在车上,她疲倦的撑住头,不小心将喇叭摁出了很大的声音。
拿出电话,她想给别人打个电话随便说些什么,在电话簿里摁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做人的失败。高中时玩得最好的朋友杉宝毫不留情的背弃了她,和她当时喜欢了两年的徐晓在一起,给了她响亮的一耳光。难为她也能好脾气的扯着脸说祝福,虽然后来忍不下去杉宝的一再秀幸福,疏远了她,但大学时,她一个人在外,也是杉宝给了她很多勇气,两人又好起来。那个时候杉宝已经和徐晓分手,原因不明,徐晓忽然开始联系向姚,向姚始终无法对这个自己喜欢了两年的男孩子狠心,也就一直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她也都很注意杉宝的心思,却没想到杉宝一边嘴里说着没关系,一边毫不犹豫的断绝了与她的联系。
大学时,因为她十分不喜欢这个专业,跟同伴的同学都很疏远,关系好的也只有宿舍那几个,可是她却怎么也不能开口去向她们叙述她所遇到的事,因为叶知秋和她们隔得太近太近了。
她想鄙弃自己,到这个时候了。你都还不想他知道么?你又能瞒得了几时呢。叶知秋随着他的导师去不知哪个山旮旯进修了,已经足有三个月没有音讯了。在她最最脆弱的时候,他不在,这就是异地的悲哀。
周一向姚照常去上班,白大褂还没换上,就被护士引到了财务室。她漠然的领了自己上个月的实习工资,一千二百元,实习工是没有遣散金的。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天下哪里来白送的午餐呢。
徐晓没想到距离上次还没到半个月,他居然又接到了向姚的电话,接到电话就算了,居然还是接到的向姚在医院打的电话!徐晓骂了一声娘,和向姚结婚后他暴躁了很多,动不动就骂娘,也是因为向姚太让人崩溃。
只听到那边虚弱的声音,“徐晓,你又骂……人,老没气质了……”
徐晓恨不得掐死这不省心的丫头,自己都是学医的居然还生病,听着电话那头虚弱无力的声音,徐晓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极快的讲:“你别动。我做完这个任务马上出来看你,我先叫我妈去照顾你啊。”
向姚来不及反对,徐晓就已经把电话挂了。
向姚病倒已经有好几天了。她一向胃不好,这段时间又赶学校的期末论文,还要去兼职,忙得连轴转,吃饭就不规律,胃早就开始疼了,她自己拿了点药随便吃了,结果没压下去,胃出血了。
天知道那天她是靠着多大的毅力抖着手打完120的。
这一病,别说先前那剩的一点实习工资了,就是后来兼职赚下来的钱都全贴进去了,这病生不起啊。最后她不得不苦着脸给徐晓打了电话。和爸爸自从那次闹翻后,他拒绝再给她付房贷,也不肯再见她,说要等她认错为止。妈妈悄悄给她打过电话,说等他气消了就好了。她能找到的人就只有徐晓了,毕竟是她合法的“丈夫”啊。
徐妈妈是做保险的。向姚听徐晓提过一次。今天她见识了徐妈妈的威力。
徐妈妈上来先雷厉风行的把尾款全部付清,更将医生叫过来默不作声的送了个红包指了指向姚,那医生是向姚的师兄,看看向姚,苦笑着拒绝了。随之徐妈妈在向姚病床边坐下,安静的削着苹果,一声不吭。
向姚以为她会问什么的,结果她摆出这么个不说话的姿态,搞得向姚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心里默默的给徐妈妈下了两个字的评语:难搞!她经常在医院里看到那些来闹腾的病人,看得倒也清楚。徐妈妈确实难搞,她太沉得住气。
一只苹果削完,向姚已经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徐妈妈把苹果递给她,她迷糊着伸手接住,在半清醒的状况下很自然的吐出一句,“胃出血不能吃苹果……”话一出口,人也清醒了一多半,看着徐妈妈的表情顿时那苹果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倒是徐妈妈尴尬了片刻之后,伸手把苹果接回去,放在了桌上,“我不太清楚这些。我们家徐晓身体很好从来不生病的。”
从这一句话里,向姚就敏感的听出了界限的划分,她说“我们家”徐晓。向姚低垂了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徐妈妈打量她,问:“向小姐哪里人?”
“本地人。”有问必答。
“和我们家徐晓是……”斟酌着似乎在想措辞。
“我是徐晓高中同学。”向姚感觉十分别扭,像是在被审查。
徐妈妈好像失望了一下。随即很和蔼的嘱咐向姚要多多休息,多注意身体,才说了几句就被手里的电话叫走。向姚下床去拿水来喝,胃出血要多喝热水,结果听见徐妈妈在门口打电话:“儿子你这媳妇好难搞!我都摆出那姿态了她都不招!”
向姚依稀想象出了徐晓在电话那头对******各种无奈加咆哮状态。
“有这么对你妈的嘛!你母亲大人我还不是希望你早点给我个孙子抱!你这么不孝是肯定没指望了,连个孙子也不给我……”向姚端着水杯默默的躺回了病床,看着天花板一边喝水一边想,她就不该相信徐晓那样的流氓能有个正常的妈。
当天晚上凌晨2点,徐晓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向姚的病床前,那会儿住院部早就关门了,徐晓是用上了他大学时学的突击技术才冲上来的。一路翻越了围墙,躲过了前台护士站,避开了查房护士,才艰辛的到达目的地。当然没有向姚的无线指挥,他也是成功不了的。
所以徐晓又是嬉皮笑脸的去捏向姚的脸蛋儿,“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成功的女人。”向姚不耐烦的去打他的手,徐晓用另一只手挡下来,正色道:“别动。给我摸摸。”
“媳妇儿,你瘦了。”
向姚翻个白眼儿,“废话,你吃个几天流食你能不瘦?”
“媳妇儿,精气神儿十足啊。白天打电话不是骗我拿钱的吧。”徐晓不肯撒手。
向姚诚恳的点了点头,你别说,还真是。
徐晓手一顿,有种想抽她的感觉,她能不能别这么诚实!他瞪一眼向姚,“上次给你的钱呢?用完啦?”
向姚迟疑一下,还是回答了,“上回回来后就忘了放哪儿了……”
徐晓这回是彻底无语了,他仰天长叹一声,然后诚恳的看着向姚的眼睛问道:“媳妇儿。我想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