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还是败给了他的威胁,静静的坐回他的身边。我实在不忍心让小六子为我接受惩罚,他明明对他的大哥那么忠心。
“小姑娘,可是清醒了?”他眯起潋滟的桃花眼,心满意足的朝我一笑,笑容慵懒耐人寻味。“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心真软。”
“本来就是慕清自己的责任,不应该别人挨罚的。”
“小姑娘真天真。”他笑意盈盈的看向我,仿佛是遇见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似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可别说你不懂。嗯?才华横溢的女先生?”
“你一个‘外人’,就算误打误撞闯进去也无可厚非。可是小六子明知道我说过不许任何人随意去山崖,却没有阻拦你。本公子一向赏罚分明,小姑娘的善良可别太泛滥了。”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理由告诉他:“小六子并非没告诉过我。是我自己不听。所以他没有不听你的话,你也构不上罚他的可能。”
“再者,慕清可没公子说的那么善良。”我微微一笑,看向他说道:“小六子做到他应该做的,就不该被罚。慕清只是陈述这个道理为学生讨个公道,哪有公子说的那般善良?公子既是赏罚分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就给本公子带上个帽子?小姑娘你还真不用谦虚。”顾枫谨单手支颐,斜着一双桃花眼戏谑的看着我,“不过就是砍柴而已,小六子做的来的。小姑娘,你有时间管别人,还不如管管你自己。”
“毕竟,”他坐起来,随意变换一个姿势,仿佛说的漫不经心,“你才是有危险那一个。别忘了,你可是我们寨子的‘人质’。稍有意外,性命不保。”
顾枫谨嘴角挂着有些冷俊的笑意,手中捏着一个信封。“你的兄长回信了。不过本公子并不急着看,万一你的兄长太过吝啬,岂不是可惜了你这善良的小姑娘?”
慕渊回信了,顾枫谨没看?我怀疑的瞪了一眼顾枫谨,他笑着摇摇头:“我骗你这小姑娘做什么,这信是写给你的,不如你先看看?”
我没去理会这妖孽的试探,伸手夺过信就打开看。信封并没有粘过的痕迹,特有的淡淡竹香透过信纸细细传来,眼前立马就浮现出手执竹杖白衣清俊的形象。月上中天,投下清亮的光影,借着月光看清雪白纸上别有风骨的隽逸字迹,我心中浮现起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仔细看过这字数不多的信后,心中感慨万分,没想到,慕渊果然是懂我。
抬头,顾枫谨正一脸兴趣的盯着我看。我将手中的信递过去,颇有嘲笑意味的说:“顾公子恐怕是要失望了。家兄并未提及赎金的事情。”
信上写的不过十六个字,“不久即来,稍安勿躁。家中安好,遥寄箫音。”只这十六个字,我便懂了。昨晚我已听见箫音,可见已有人来救我,而这救我的人,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救了迟潇的黑衣人,慕渊的知交,我的师傅,岑墨。
顾枫谨此时刚好看完了信,随手叠好收进衣袋里,面上殊无特别的表情,只一双桃花眼半眯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好半晌,夜色中传来轻轻一声叹息,恍若千丝百缕万转千回的哀愁,顾枫谨睁着一双幽怨的桃花眼,仰天而叹:“此生最怕跟这种文绉绉的人打交道了,以后告诉二三净抓些个土财主肥商贾就行了,千万别弄这种一家子文绉绉的。小姑娘,实话说,你兄长的意思本公子没看懂,你说,他是给不给钱?我是杀还是不杀你?”
你看不看懂我不知道,可是我的命岂容你说杀就杀的?我暗暗瞪了他一眼,揉揉酸痛的腰肢,站起身来,“顾公子所言差矣,慕清的性命恐怕还不算掌控在公子手里。何必弄得两败俱伤的下场呢?慕清困了,公子请回吧。”
我明显的是在下逐客令,本以为顾枫谨多少会有一些懊恼,他却笑道:“小姑娘不仅善良还硬气的很呢。只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下逐客令可不算什么光彩,你暂时还改变不了你人质的身份。”
“不过,”他起身,在月色下拉下长长的影子,“你既不认为你的性命掌握在本公子手里,我们不如赌一场,看看你的命到底是不是本公子能掌控的。如何?”
“公子说笑了。这个赌注可不好玩。性命是父母赐予的,怎好送与别人掌控?慕清自能掌握好自己的命运,公子毋须过于操心。慕清要休息了,公子晚安。”
我径直走进屋子,重重的掩上门。无论我现今境况多么窘迫,可我仍旧是西凉的锦崇公主,所有的骄傲瞬间都被唤醒。我从来不需要别人掌控我的命运,也不想受任何人的摆布。不管慕渊与岑墨能否救我出去,我却不能再处于被动。
我在这里的时间已然太久,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衣裳被压的皱巴巴的。我用冷水浸了脸,头脑依旧昏昏沉沉的,思绪还停留在纷乱的梦境中:兰赏苍白幽怨的脸映衬狰狞的伤疤一遍遍在梦中出现。我不断的坠入黑暗,眼前总是岑墨冷漠的背影和折断的长萧。最后是顾枫谨冷艳的桃花眼,居高临下的睨着我,“白倾月,你的命运掌控在我手里……”
我恍惚的呆坐了好久才又知今时今日。窗外的日头已经老高了,才反应过来向来一早就来敲门的胖大婶今天居然没有一点动静。就算胖大婶没来,二三也该来“监视”我了,如果小六子没被罚的话,这会早就过来学写字了。今天是怎么了?
我匆匆收拾了下,打开屋子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太安静了,安静的吓人。寸金寨在这个时间里不说鸡飞狗跳也是热闹盎然,今日这般安静实在是十分诡异。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有没有可能是慕渊带了人来救我?
我小心翼翼的走出院子,沿着寨子走了一圈。寸金寨不大,可是像这种家家户户都紧锁大门的情况应该并不多见。我心中不免有些忧虑,应该不是慕渊来救我,不然怎么能把我自己留在屋子里。会不会是官府派兵来围剿或者是两个寨子火拼什么的,听小六子说,寸金寨之前曾经跟另一个寨子结下仇怨,对方扬言要收拾寸金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么,如果是这种情况,现今在某个地方应该是混战一片,自然就没有关心我这个小小的人质,如果我肯冒险,肯赌上一赌,也许可以逃出去。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唯今之计,只得小心应对。
慢慢观察四周的情况,最终决定往山崖方向走。那里应该有能出去的路,若我有运气,也许很顺利就能出去。
我怀着七分小心三分激动加快脚步,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此时我十分希望岑墨若真来了可以赶快现身。他既以箫声相引,可为何不事先给我传递丝毫的信息?一想到岑墨也许是不想见我才不现身,心里就溢满了苦涩。突然就不想逃了,如若我逃不出去,是不是就可以让他现身来救我呢?
想归想,做却是不同。我明白,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顾枫谨的来历并不简单,倘若某天被他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我坚定了脚下的步伐,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暂时抛却一边。
只是,不知道是我运气不好,还是我刚刚的想法起了作用。就在我马上到达山崖的时候,却看见山崖上立着一个人。
墨发,蓝衣,闲闲的立于山崖边,衣带随山风飞舞,飘然欲仙。隔了这么远,我却能清晰的看到桃花眼潋滟的光华,似乎是嘲讽,似乎是戏谑。
我心中当下一凉,这妖孽除了顾枫谨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