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斌爷爷被众人踩踏的时候，裴美娟跟闻喜正在办公室处理一件有关拍照的事情。
东方第一幼儿园一共有东，西，北三个大门。平时每天正常接送孩子必开的只有东门。而另外的西门跟北门也只作为应急用。所以，那两个门平时都是锁着的。自然也不会有传达室和固定的人看守。
下午刚上班不久，幼儿园唯一没门的南面围墙下，开来一辆可运输安装大型摇臂摄像设备的工程车。
一群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很文艺的几个青年男女下车后，开始匆匆安装相关的设备。从他们跟前路过的人大多都以为是幼儿园叫来拍电视的。实际上，这是一家民营的影视公司在完成一个客户的订单。
订单的姓名上写着“丁紫姗”。拍照内容为：“钟意走入社会第一天的生活实录。”
一切很快安装到位，男摄像师正要就位时，土豪丁紫姗开着一辆豪车到了。她，二十岁。头发染成金黄色。粉红色的紧身裤把屁股蛋儿勒成二个大半园，黑色的紧身衣把两个**勒成四个小半园。
丁紫姗下车拿过一个小男孩钟意的照片匆匆过去递给男摄像师说：
“你再看几眼，认准了别拍错了。就是这个娃，托一班的，只要有他的身影就拍，拍的越多越好。费用你们不用考虑。”
“好勒。美女。你尽管放心吧。就我们公司的水准，说不会让你失望，那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男摄像师看过照片之后，又应声讨好着丁紫姗说。临来前，公司老板已经交待过，这个女人很有钱。听她的口气，似乎钱都是从天上直接掉到口袋里的，连捡都不用捡，掏出来就花，要多少有多少。所以，也就无所谓花多花少。老板认为，只要把她侍候满意了。钱就来了。
平时，只要能搭上话的，丁紫姗跟谁都显摆说她名下有十几套重点中小学的学区房。她每个月光收的房租，就能砸死她想砸死的任何人和东西。
丁紫姗看着已经开始准备上摇臂的男摄像师，忍不住又凑过去说：
“我上去指导你一块拍吧。”
“不敢不敢，再把你掉下来，我就是拽着我爸妈自杀也赔不起你。”
男摄像师骨子里显然也是看不上这个初中都没毕业靠嫁大她三十岁死了老婆的村干部暴发的女人。丁紫姗根本就没听出来男摄像师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话语中带的嘲讽的味道。丁紫姗接话说：
“这你到说了句实话。”
“你是忙人你忙你的去吧。你就坐在家只管等着拿遥控看成片就成。这边的事你就尽管放手交给我们吧。”
“我还是不放心你们。人多力量大。我在这儿呆着还能指导一下你们。拍擦手擦嘴的毛巾特写时一定要把眼睛睁圆了。那上面都有名子。别拍错了娃的名字。记着那个男娃叫钟意。来，来，你再看一遍照片。”
男摄像师耐着性子又接过照片看了一下。照片上的男孩叫钟意。年龄在二岁左右，看上去聪明帅气。
“那我就在车里等你们。”
丁紫姗退到一边的豪车里关上门打开冷气等待着。男摄像师跟别的工作人员们各自忙碌起来，没人再理睬丁紫姗。
白升是第一个从早来接孩子的家长嘴里听到有人在拍幼儿园消息的。在他的思维中，领导没给他交待过的事情，那肯定就是背着幼儿园干的。背着幼儿园干得事情那肯定就是对幼儿园不利的。于是，他快步出了东门来到还在准备的摄像现场厉声阻止着说：
“干啥呢干啥呢？赶紧走人走人。”
坐在豪车里的丁紫姗马上下车过去解释说：
“我们不拍别的。就想拍一下娃第一天在幼儿园的表现做纪念。等以后大了老了都能看。”
“啥都不能拍。”
“为啥？”
“我说不能拍就是不能拍。”
白升的口气里不带一点商量的余地。
“你算老几？我们又没犯法。”
丁紫姗知道看门人一般都是穷人，所以，她根本就没把白升这个看门人放在眼里。于是，她不客气地顶撞着白升说。白升并不示弱。同样，像丁紫姗这种年轻浑身充满****的女人，在白升这个年龄段及这个地位的男人跟前，也是半点吸引力都没有。所以，白升粗暴地又冲丁紫姗说：
“我说拍不成你们今天就拍不成。”
“我说能拍就能拍。开始拍”
丁紫姗被激怒了。她跟白升较上劲地马上命令着男摄像师说道。男摄像师拎起机子准备上摇臂。白升脸一横，手一指男摄像师说：
“你敢拍我就敢砸你机子。”
“别怕，接着拍。把他怂嘴大的，他敢砸你机子我就敢叫人砸他饭碗。”
男摄像师站着没动。丁紫姗继续叫嚣着冲男摄像师说：
“你拍。他老皮不就是个看门狗嘛，牛逼啥呢。你只管拍你的。出了事有我呢。”
“你拍，你敢拍我不砸你机子我就不是女人生的。”
“都别冲动。你让你们领导来解释一下为啥不能拍。如果真有能说到桌面上的理由。真拍不成我们也就不拍了。”
男摄像师态度和蔼地劝着白升说。白升却蛮横地说“
“找啥领导呢。这就是我管的，我说了就算。我说拍不成就拍不成。”
男摄像师马上不服气地辩解说：
“你们这也不是啥保密单位，为啥不能拍？”
“咋不是？幼儿园，学校都是重点部位，公安局有规定。”
“有啥规定不是用嘴说的。你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
“你算老几？”
白升又蛮横地顶撞着丁紫姗说。丁紫姗执意要拍，白升口气强硬地要砸摄像机。两人争执着，很快，周围就集了一堆人。有家长偷偷拨打了园领导电话。裴美娟跟闻喜去公司开会去了。副园长赵怡接到电话后，很快就来到了现场。她，四十岁，个子有一米七。直发披肩。身材削瘦。长脸，瘦脸。脸上还有痘痘。颧骨也高，眼睛小，厚嘴唇。论长相，在女人里算难看的。但是因为曾经是在幼儿园里是公认的业务能力最强的教师，后来又直接升到副园长。更因为当初嫁的复转军人的穷光蛋老公后来当上了一个物业公司的老总。平日里，老公把她当宝贝似的。所以，她脸上总挂着一般女人少有的自信。走起路来总是昂首挺胸。她本来个子就高，但平时每天上下班还爱穿高跟鞋。
“白师傅说拍不成就是拍不成。你非要拍白师傅真把你们的摄像机砸了就是正当防卫。这一点你们要搞清楚。”
赵怡操着一口标准好听的普通话连声说。白升又在一边不停地催促着说：
“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瞎耽误功夫。我们赵副园长都发话了。拍不成赶紧走。”
丁紫姗不服气地看着赵怡连连撇嘴表达蔑视。
“我找你们一把手，她电话是多少？”
丁紫姗毫不掩饰她压根就没把赵怡放在眼里的态度。白升在一边又接着说：
“赵副园长，你别说了。再跟这种人讲话就是浪费吐沫。走走走。找谁来你拍不成还是拍不成。赶紧走。”
“你就说你们一把手的电话是多少？”
赵怡耐着性子继续说：
“裴园长没在。我再说一遍。他们必须马上离开。我跟你们讲，托一班不是那一个孩子的托一班，拍照牵扯到全班另外三十九个人的肖像权，如果，家长们都没意见，你们可以拍。但今天在没和那三十九个家长达成共识前，绝对不能拍。再拍我就马上打110报警。”
丁紫姗也极不服气地地辩解说：
“怪了事儿了。按说这都应该是你们幼儿园该做的事，真实记录娃的成长经历，你们不做，我们自己做难道还有罪了不成？”
“你说得容易。我们做这经费那里来？”
“哎呀，你说这种话让人能笑掉大牙。这几个钱还算个钱？不信你让家长们掏看谁会有意见？能进你们幼儿园的家长，哪个会在乎这几毛钱。真是的。”
“绝对不行。你连想都别想。万一有家长到教育局告我们乱收费，那是一告一个准。真到那时，我们幼儿园就是长着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要不是这。你让我们继续拍，拍了画面上有谁的孩子，谁要我白送给谁，我一分钱不要。这钱对我来说，还不够给娃买包尿不湿。”
“不行。你们必须马上离开。”
“你这人咋这么不通人性呢。跟你白说了半天。我跟你说，就冲你这不近人性，我今天还就要拍定了。你们等着。”
丁紫姗怒火中烧着开始给她老公打手机，她让他老公找关系。
赵怡直接退到一边给托一班阮老师打了电话：
“阮老师，你们班窗户外面有人要拍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的镜头。是这，你们一旦发现有人拍，把窗帘拉上不让他们拍就行了。”
阮老师满口答应。这之前，男摄像师他们正在准备着还没正式拍摄，所以，托一班的老师们并没发现外边有要拍他们班孩子的事情。
丁紫姗跟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赵怡打给阮老师的电话。所以，赵怡跟白升随后离去后，丁紫姗还在等待着他老公联系的结果。她也没再催促男摄像师上摇臂拍摄。
下午五点都过了，丁紫姗也没等来他老公找的关系。再看现场，并没幼儿园的人再过来干涉拍摄。丁紫姗忙让男摄像师趁没有人再来管的时候赶紧拍摄。
“快拍，快拍。拍一点是一点。”
男摄像师忙迅速爬上摇臂将镜头对准托一班的窗户。他在镜头中寻找着钟意。丁紫姗迫不及待地在下面问：
“钟意哭了没有？钟意在干啥呢？钟意乖不乖？钟意表现咋样？你先跟我大概讲一下，赶紧，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给你加二十块钱行不？”
“这会儿都乱着呢。我全盘拍了。你回去再慢慢看。哟，你别干扰我的注意力。呀，我咋找不到他了？”
“哎呀，咋能找不到呢，我跟你说，他们班除了他长得帅之外，剩下的全跟歪瓜咧枣一样没个人样。”
“你别说话，别说话。”
男摄像师急了，冲丁紫姗大叫之后，聚精会神地拍起来。画面中，卜艳艳他们给孩子往下巴下面衣服上抹饭的动作跟对话，全部如实记录了下来。
托一班的老师们正在忙碌着招呼三十八个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孩子们。孩子们哭着喊着叫着闹着，他们已经吸引了所有幼儿教师的注意力。一时间，没人注意窗外的情况。但很快，夏辉顺就第一个发现了窗外摄像的事情。他问阮老师是咋回事。阮老师这才想到赶紧过去拉上窗帘。
男摄像师一下摇臂，就将不利于幼儿园方面的画面放给丁紫姗看。
丁紫姗有了制约幼儿园的杀手锏之后，就开始主动出击。她拎着摄像机先来到门口跟白升较量。当着门口来接孩子的家长们的面，丁紫姗边使劲摇着铁栅栏门边口气强硬地冲传室门喊：
“开门开门。”
白升闻声出了传达室的门过来一看，是丁紫姗，他立刻就火了。
“找死你呀。”
“叫你们领导来。”
丁紫姗铁栅栏门口气强硬地冲白升说。白升骂骂咧咧地自语着说了一句脏话之后，嘲笑着冲丁紫姗又说：
“口气比脚气还大。说话跟放屁一样，你以为你是谁呀？赶紧走赶紧走，我们领导忙着呢。没功夫跟你这种人说废话。”
丁紫姗欲言。闻喜从远处匆匆过来，她刚才已经接到了阮老师打到园长办公室的电话。阮老师只说是有一个拍孩子成长记录的男的可能拍到了容易引起家长误会的画面，让园里赶紧想办法把拍到的内容截下销毁。裴美娟也没再多问什么，直接让闻喜马上去处理。
闻喜来到门口看见丁紫姗手上拎着的摄像机，本能迎过去微笑着问：
“你好。请问你就是那位要给孩子拍成长记录的家长吗？”
“哼，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咋了？”
丁紫姗不服气地斜眼瞟了一眼闻喜说。闻喜忙冲白升说：
“白师傅，我们有事要到办公室坐下谈。你先把门打开，让这位家长进来。”
白升脸吊的老长。无奈，他极不情愿地打开门。
丁紫姗跟着闻喜来到园长办公室。裴美娟这时候已经又在电话里从阮老师那里大概了解到了不该让家长们看到的内容。阮老师不停给裴美娟解释说：
“园长，卜艳艳当然是故意的。我知道。我也参与了。我们这样做也是真心为孩子们着想。你也知道。有些家长我们咋说他们都不听我们的。说是不让孩子晚上回家吃饭，咱们就是说一万遍他们也不听。该咋咋。孩子在幼儿园不好好吃，有些就回家大吃。恶性循环，第二天到幼儿园不是不吃就是在家吃多了又积食又上不成幼儿园。就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些家长就是不听，目光短浅光顾眼前。对孩子的生长发育一点也不利。孩子上幼儿园肯定是在幼儿园呆的时间长，当然一切要以幼儿园为主管理教育。我说得没错吧？园长。”
裴美娟思考着没吱声。阮文玉老师又在电话里接着说：
“园长，你让我一口气把话说完。我们管不住家长。所以，为了我们自己的管理，我们也只能想自己的办法。园长，我现在也不瞒你了。我们许多年都是这么做的。坚持个三五天下来，绝大多数孩子们就能按时按量吃饭了。事实证明，这种方法真的很顶用。”
“阮老师，你们现在就想像一下，人家真要把画面公布到网上，结果会怎么样？”
“我们问心无愧。”
“阮老师。谁都知道这个世界好人多。但你也不能否认，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我跟你说，弄不好碰上一个二百五的家长，真能把你们给活吞了。不是我吓唬你们。阮老师。就跟有些医患关系一样，明明是自己孩子病到那种程度了，有些家长无知耍二球非要把人家医生拿刀捅了。阮老师，没道理的事情，谁都不愿意遇上。但是，耍小聪明往往最后受损失的还是你们。你们知道不？”
阮文玉老师真有点害怕了。
“园长，算我们倒霉，园长，那你说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们咋办？”
“事到如今，你们也别怕。我会想办法阻止这些东西挂在网上的。”
“谢谢园长。”
裴美娟放下电话。闻喜已经请丁紫姗坐下并在给她接着纯净水。裴美娟看到丁紫姗手里拎着的摄像机，心里已经明白了丁紫姗的来头。
“你好。欢迎你随时监督我们的工作。我们底下员工的工作没做好，归根结底也都是我这个园长的责任。”
裴美娟郑重地说着在丁紫姗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丁紫姗也懒得听裴美娟打官腔。她直接冲裴美娟说：
“我今天早上因为联系拍摄的事情，已经耽误了钟意这辈子最重要的第一天上幼儿园的记录。下午，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想拍，你们那个副园长又来找事儿。弄得我一天啥都没弄成。我希望你们明天早上派专人配合我们拍摄，并还原今天早上的样子。让我最全面最真实地补上钟意第一天上幼儿园的记录。”
还没等裴美娟回答丁紫姗。白升就打电话来说有一个老头被踩踏了。
闻喜放下电话就往门口冲，裴美娟也忙抛下丁紫姗跟着冲了过去。闻喜边跑边给洪园医打电话让她马上去门口急救。裴美娟从闻喜打给洪园医的电话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她边跑也边打通了托一班的座机。接电话的是卜艳艳。她让卜艳艳告诉李皓和金剑龙，让他们俩立刻到园门口去。
等闻喜跟裴美娟喘着粗气跑到到园门口时，洪园医已经到了。有围在直直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老人跟前的人告诉裴美娟，被踩踏的人是大四班伊斌的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