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被压着沉沉的重量,墨相思几乎不能呼吸,艰难的抬头,眼前一片黑暗,头上的力量簌簌的滑落,满堆的沙砾从头顶落下。
尽管她几乎不能动弹,却任是全力的从沙尘的掩埋中爬了起来。翻身仰躺着闭眼歇息。
她穿越了,身处沙漠。
此刻她有空闲去思考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样能接受这些。她摸了下这具身体,不过十五岁的年华,虽然没有镜子也无法看出样貌来,但她也能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躯体。
睁开眼,满天咫尺一样近的星星让人有种伸手就可触到的错觉。相思忘了动作,屏息着瞪大双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明亮而又撼动人心的夜色,没有月亮却更让人沉醉,星河好似一条璀璨的纽带,悬挂在眼前,是她一生无法祈及的奢侈。
想伸出右手去触碰沙漠寒凉的夜,手臂却酸疼的举不起来,咬牙皱眉,慢慢的移动手臂。终是忆起那个始终护着自己周全的少年,相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举目望去,满口都是吐不尽的沙尘,双手拢在嘴边大喊:“凌霄!墨夜歌!赫连姑娘!”
寒风冰冷,吹的她牙齿打颤,在昼夜温差大的沙漠之中,身上薄衣不足以御寒。她裹紧衣服,挪动着脚步,焦急恐慌的四下寻找着本该和自己一起的少年。
他什么都看不见,那个叫凌霄的男子和月氏郡主赫连娜如今生死未卜,依照情形看定是凶多吉少;当初自己那样笃定的要他和自己在一起,以护他周全,却不想全然是他护她周全。
“怎么办……”墨相思无力的跌坐在沙地上,掩面难过。
“嗯?怎么哭了。”眼前是沾着些许灰尘却已然清逸的少年,他弯腰,伸手,食指扶上她的腮帮,帮她擦去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泪水。
墨相思呆住,心里所有的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心理年龄还比对方大几岁的现代女性,在这一刻她如同柔弱的女子一样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她猛然扑他身上,“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从未遇见这样情况的墨夜歌表情莫测的看着自己胸前的人,这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为贵族娇女,却也是师父清虚道长唯一的女徒。初次交锋便是他听见动静破开箱子,却见到了这个故作冷静问他这是哪里,还将他认作女子的少女。
“……不要急,凌霄是墨家的人,不会轻易死掉。”墨夜歌开口,移开少女。
相思顿时感到了尴尬,说:“是我错怪你了,墨师兄你人其实很好。”
墨夜歌不甚在意,银灰色的眼睛望向天际:“天上可有星辰?”
相思点头,随即想到对方根本看不见,说:“是的。”
“能否看到帝车所在。”
“帝车?”相思想了一下,反应过来,“说的可是北斗七星?”
墨夜歌点头,“找到杓的位置。”
相思抬头仰望着星空,找了一下,说:“找到了……”她本想说出方位,却发现从穿来到现在,处于沙漠的自己并不知道这里的季节,改口道:“古语说:杓指东,天下皆春;杓指南,天下皆夏;杓指西,天下皆秋;杓指北,天下皆冬。”
“如今指向为南,只要朝着西面走,不日便应该会到楼兰;如若凌霄还活着,定知道在那里会合。”
“食物怎么办?”相思叹气,“因为沙尘暴,身上的水囊里没有了水,食物也丢失了不少。”
墨夜歌冷下脸,浑身浮现戒备之气:“看来,似乎有人来了。”
驼铃叮当响着,不紧不慢,一点点逐渐清晰起来,在墨相思如此狼狈不安的时刻却如同一缕清泉注入心田。
身后的沙丘上显现出一个骑在堆满包裹的骆驼上,身着西域服饰,袖口和衣领都被鹅黄色的貉子长毛包裹着的少年,那张脸叫相思用尽了一切历史中对美男子的溢美之词却只怕不够,嘴唇好像清晨才被润湿的玫瑰花苞,墨般散开的头发带着好看的弧度,长手长脚,身姿修长。
最是动人的便是那一双在夜中也能绽放出芳华来的紫眸;如同夜幕下的水晶,烙印在人心里。
墨夜歌看不见,却能分辨出来人的方位。
骆驼上的少年在紫眸在扫视过墨夜歌后,便在相思的脸上定格住,眯着狭长明亮的眼眸,在一闪即逝的探究后便换上了些许玩味:“能在沙漠之中遇见不可说不是缘分,你们在匈奴的地界却是要做什么?”
相思擦了擦脸,陈述道:“我们遇到了沙尘暴,被卷到这里的。看样子你是才从有人的地方过来的,能否带我们过去做些补给?”
墨夜歌眸光微微一动,自语:“原来是这里。”
紫眸的少年眼带笑意的摇头,“哦?这可不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那边过来。想不到你们居然能自沙尘暴中逃脱,你们若是要补给,约百丈远便有一处鸣沙山……”
相思一时响了起来,掩饰不住心头的激动,抢白道:“鸣沙山!你要说的是鸣沙山包围下的月牙泉吗!”她素来喜爱旅游,对于敦煌位于腾格里沙漠边缘的月牙泉更是无比的向往。在千年后的现代,月牙泉的美丽自摄影作品中便透着一股涤荡人心的灵气,而在两千多年前的西汉去看又不知是何样的光景了。只是她话才说出口就察觉到了不适,身边的墨夜歌侧脸对着她,那双银色炫目的眼眸好似能将她看穿一样,顿时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女人倒是有见识,如此年纪居然知之甚多——月牙泉……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叫月牙泉甚是贴切。”骆驼在紫眸少年的牵引下跪下前腿,少年从驼背上跨下。
“……我从书上看到的。”墨相思对上对方的眼睛,却被对方太过美丽的眼眸慑住,别过脸不去看他。
“竟有此等书?此泉原是月氏的圣泉,后被驱逐便被迫迁走只是月氏不愿匈奴有所染指,便以倾国的财富请墨家巧匠化境为虚……”
相思哑然,心下想着糟糕,自己知道的超过了一般能知道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