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只见三股无形剑气绞击在一起,发出激响。窗内凝目观看的三人顿感阵阵刺痛袭来,虽全力运转元气灵力,更祭起护身法宝抵抗仍难以睁目,一时泥丸宫识海震动,连灵魂都仿佛要被这四溢的剑气吸走。
二龙出水剑阵果然名不虚传。
连老头只感觉身坠剑潮,周围都是“嗡嗡”龙吟,海浪般的剑气一波一波挤压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叫他退避不得,只有硬当。若非他身体强横,早就被撕扯成碎片。
忽然,连老头一声长啸,现出本形,竟是一只可遮天蔽日的大鹏!整座悦来客栈在他的鹏翅之下犹如小孩,瑟瑟发抖,随时都会完蛋大吉的样子。
林睿之身上红蛛护甲光芒大盛,小黑早已一溜烟躲入他的怀中。
他紧闭双目,将神识压成一线,勉强窥视战局。
独孤寒面无惧色地纵飞高空,操控双龙与大鹏从空中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到空中,从东边打到西边,又从西边打回东边。直打得风起云涌、电雷阵阵、飞沙走石、天崩地裂!
林睿之经受不住如此狂暴的剑气,神识退缩回泥丸宫。
他与周世雄同时伸手抓住窗栏,俯下身子,深怕自己在此时被吸入剑气之中绞成碎片,那真的是死得太冤。
雪霏霏飘回琴前,蓦然撩动芊芊玉指,奏起仙乐。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凌厉地朝客栈辐射来的剑气竟堪堪被仙乐挡在窗外!原本摇摇欲坠的悦来客栈也仿佛罩上了一个辟风罩,任它外头狂风肆虐,我自巍然不动。
那琴音奇妙之极,顿挫无常,似是随性之作,天马行空,又似刻意为之,音符与音符转折之间透出股高山流水之畅意,又似含着满腔悲愤的哀怨之曲。
林睿之被琴音勾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满脑子俱是那一夜的光怪陆离、生离死别。
随着琴音奏入高潮,悲凉凄婉的曲调忽而转为慷慨激昂,林睿之心跳更是砰砰加快,似要爆体而出。
在这关键时刻,泥丸宫内数次救他脱离苦海的黄木一震,将他从灵魂出窍的危机中惊醒过来。
他回神之下,一抹脸庞,发现早已泪流满面,身旁有金丹境界的周世雄则干脆昏倒在地,心下惊骇自不必去说。
空中独孤寒倏地飘退,双剑横在身前,铺天盖地的剑气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独孤寒嘴角的笑意仍然没有淡去,显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刚刚的激战没有发生过。
“轰隆”一声,客栈后面的山坡粉碎成石,纷纷塌了下来,犹如泥石流,将半座客栈埋在下面,二楼顿时成了一楼。
又化为人形的连老头上身微微一晃,半立空中,身上灰袍早成了一条条破布,喷出一口血沫,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忽而连道了三个“好”字,每说一字便喷出一口血沫,显是伤得不轻。
琴音倏歇。
雪霏霏脸色白如纸片,立即闭目调息。
独孤寒飞至窗前,目射雪霏霏,朗声笑道:“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能听得古琴仙子弹奏一曲,我独孤寒不枉此行。”
雪霏霏睁开眼来,瞧见窗前那一抹霸道中带着潇洒之气的身影,不由怦然心动,似是忘却两人敌对身份。
独孤寒抛下一句:“雪仙子,我独孤寒等着你来!告辞了!”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见,雪霏霏怅然若失地追至窗前,遥望那化为黑点的背影。
客栈底层泥土中忽然冲出一道黑影,只见他气急败坏地大叫大跳,像只得了失心疯的满身黄泥的猴子:“喂!喂喂!别……别走啊!独孤寒——独孤爷——寒大爷——你活埋了我的客栈……我的客栈!!!”
却不是那贪财好银的店家又是谁?
“……”
众人一头黑线。
在独孤寒大发神威之后,这个视财如命的店家竟还有胆量出来跟独孤寒计较客栈被埋的小事!有句话怎么说的?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律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而这位店家表现出来的比这还要奇葩,只要为了利益,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利益,他就敢冒着被绞死的危险哪!
“哈哈哈哈……”大笑声中,一块晶亮晃眼的东西朝店家飞来,他伸手接住,凝目一瞧,原来是一块亮闪闪的上品灵石,顿时乐不可支,一巅一晃又返回楼内,似乎对目前客栈二楼变成了一楼的现状也不放在心上了。
独孤寒走后,林睿之再也经受不住,手中墨剑“嘭”地一声落地,人亦跌倒窗口,以双臂勉强支着身体。
雪霏霏这才重新注意到他,脸上表情变幻数次,似是难以理解地说道:“你不过驱物之境,怎可在我《凤舞九天曲》下安然无恙?”
林睿之知道此时自己已没一拼之力,正是人为刀俎我而鱼肉,苦笑道:“我这样也叫安然无恙吗?”
连老头掠进房内,一掌劈在毫无抵抗之力的林睿之胸口,林睿之断线风筝一样从窗口摔了出去,跌在外面山中涌下来的泥石上。
“喵呜~~~~~”
小黑发出撕心裂肺一叫,如被雷殛,从林睿之胸口探出头来,口吐白沫,显然这一击是被躲在林睿之胸口的它悲剧地承受了。
饶是如此,林睿之仍被余力伤得不轻,身上两件护甲均一闪,喷出一蓬血水,染红衣襟,他挣扎了一下,只觉奇经八脉都断了,难以从地上爬起来。
小黑可怜兮兮地从他胸口衣服里钻出,趴到他肩上,神色萎顿。
“这猫有古怪。”连老头皱眉道,虽然他只用了三分力气,也绝不是寻常一只黑猫可承受的。不过幸好此时事情太多,他也顾不上对它多注意。
雪霏霏仍然蹙眉,暗忖原来他是穿了隐灵战甲,可也不过凝丹罢了,一样没有可能挡住《凤舞九天曲》的。
想了会想不通,又向连鹏关心道,“连叔,你怎么样?”
连老头摇了摇头,吸一口气说道:“独孤寒果然厉害,二龙出水剑阵使得出神入化。小姐,秃鹫公子应是死于他的剑下。”
雪霏霏双目望向窗外,淡淡道:“我已明了。”
“这两个人如何处置?”连老头一指林睿之与周世雄,脸上的表情已与说两个死人无异。刚刚情势危急,他不得不化出本形出战,但这点不宜让幽州的人知晓,所以此刻动了杀人灭口之心。
林睿之心中一寒,暗自提劲想遁走,奈何竟聚不了灵力。他悲叹:我大仇未报?难道要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于是向连鹏叫道:“老头,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下此辣手?”
连鹏却仿佛没有听见,只等着雪霏霏的吩咐,完全当林睿之是空气。林睿之毫不怀疑,此刻只要雪霏霏一声令下,那老鹏妖势必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周公子在你化形之前已然晕了,无妨。”雪霏霏沉思片刻说道,又回头望了倒在地上的林睿之一眼,“连叔你受伤了先下去休息,他就交给我。”
“小姐,我还撑得住,待我将感受到的二龙出水剑阵告诉小姐后再下去不迟。”
雪霏霏幽幽叹一口气,怨道:“连叔,难道你竟不明白在霏霏心中,你比剑阵更重要吗?去吧,养伤要紧。”
她的语音中带着一股叫人难以抗拒的极温柔、极富母爱的气息,仿佛春风拂面,化形期的老妖连鹏双目微湿,倒退着离开了房内。
接着雪霏霏一摇桌旁铜铃,旋即进来一个面色死灰的侍女,她看了下她,蹙眉道:“受伤了?”
紫罗强颜一笑:“幸得小姐琴音相助,并不严重。”
雪霏霏点点头,吩咐道:“紫罗,将周大侠带下去休息。”
“是。”紫罗乖巧应道,扶着昏死过去的周世雄退了出去。
林睿之大惑不解地瞧着雪霏霏,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但事已至此,他反而光棍一条,就这么大喇喇地靠着一块巨石,也不担心了。
雪霏霏瞧他半晌,忽然“扑哧”一笑,真真是人比花娇,林睿之看了一眼,略垂下眼帘。
雪霏霏这时又回复初时林睿之见到她时的娇弱温柔模样,轻声细语道:“林公子可愿与奴家合作一把?”
林睿之奇怪道:“小子何德何能可与雪仙子合作?雪仙子说笑了罢。”
雪霏霏娇媚地横了林睿之一眼,娇斥道:“林公子倒是谦虚哩,就凭你年纪轻轻已达凝丹之境的实力放眼幽州也没有几个呀。”其实她心中真正想的是他能以凝丹境界在《凤舞九天曲》下屹立不倒才是关键,只此一点也足够引起她的兴趣了。
林睿之双眼微眯,心想瞧那老头刚才的语气分明是要杀人灭口,我若是此刻不答应她肯定活不久矣,不如听听她说的什么,以觅一线生机,为了有命报仇,不管多难的条件,势必得忍。沉吟了一会道:“怎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