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从迷迷糊糊的昏睡中醒来。连子珈却仍然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哪怕是在刚刚的睡梦中她也在胡思乱想,楚怜皓,究竟是个什么人呢?哪怕他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往日的那个白莲郡主,他仍然那样地对自己温柔而暧昧,让她不由地产生各种遐想。
而那遐想之一便是——蓝岚。两人不仅声音十分相似,连说话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是如出一辙。
可她既然已经做好打算此生要作为白莲郡主连子珈活下去,那么就应该尽早适应这里,尽早把她的前世忘记。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床头的木几上搁着一碗歪歪的蜜饯,蜜饯旁放着乱七八糟的茶盏,茶匙,还有几只小巧的手炉。地上依稀还有带着丝丝春泥的脚印,毯子和布帘被拉得东歪西倒——一切都在诉说着昨晚自己曾经昏过去这个事实。依眼前的景象看,不仅有女眷来过,看那奉茶的瓷杯,里面还有连府内老爷公子们专用的样式。她心中蓦地一想,楚怜皓……他也……来过么……
连子珈没有想到,自己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他。
她慌乱中强自镇定,四下里找着柳嘤嘤。
忽然,她看见一颗乌黑的脑袋,头顶盘着一个小而秀气的髻,正趴在她身上,呼吸均匀舒缓,像是睡着了。
这小丫头,自从自己认了她之后,整日为她忙个不歇,此刻好不容易睡得这样熟,暂且就先不弄醒她了。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下地时还颇为辛苦地空托着柳嘤嘤的头,努力营造出自己还在她身下的情形。
因为她的特殊要求,连子珈的内院里除了柳嘤嘤,其余人必须要通报才能进来。如今那个张口闭口要连子珈规矩来规矩去的小磨人精恰好不在,院内空无一人。
“啊!郡主!”忽然一声极为做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啊呀!这不是郡主嘛!”
她一听之下忽然想起,这口气,这腔调,可不就是当日嘤嘤初见自己时说的话吗?乍一听,那惊喜的样子却也挺像那么回事儿。
她一回头,恰看见一只毛色油亮的鹦哥,正趴在那边的树枝檫上,一双滴溜的小眼睛眨来眨去地盯着她。连子珈欣喜之下,连忙跑过去,却见是一只蓝色虎皮鹦鹉,可怜兮兮地被金丝线拴在那树上,活动范围小得可怜。望着那根鎏金的细绳,忽然间她的心底像被什么触动了。
她二话不说,伸出手,默默解下那根绳。
那鹦哥脱离了绳索,欢快地跃着。
“郡主会生气的,郡主会生气的!”忽然它叫着。
连子珈一想,这是她的院子,那这只鹦鹉岂不是也是之前的她所囚?
她微微叹一口气。一件又一件的小事,渐渐就能够拼凑出昔日的那个白莲郡主。
忽然那鹦鹉飞出几丈远,叫道:“郡主喜欢怜皓,郡主喜欢怜皓!”连子珈忽然间脸不自觉的红了,她就要追上去抓那鹦鹉:“多嘴多舌的臭家伙!看我不剪了你的舌头……哎哟!”就在这时,她的脸似乎撞上了什么。
“郡主好风雅,想必那只鹦鹉能被郡主抓,也是相当高兴的吧?”
那样温润如玉,似若无骨却又坚定阳刚的声音。
没错。是……楚怜皓的声音。
连子珈飞快地抬头。楚怜皓身穿黑底紫襟的织锦,长长的黑发用青玉扣束在身后。他此刻低头颔首看着撞到他身上的连子珈,眼中满是笑意。原来楚怜皓是丹凤眼。他的眼角从来不乏那样优雅而华贵的笑,如今看着怀中的连子珈更是如微微沾带了酒的柳叶那样,醉人而妖冶。
“啊……”发觉自己似乎是盯着他有些久了,连子珈悄声挣脱了他的手。
“你怎么进来了?这个院子只有嘤嘤能……”
“不行么?”忽然楚怜皓的手又像灵巧的蛇一样,绕上了她的肩。
“你……我真的不是之前那个连子珈了!”她强辩道。
“子珈,就算你忘了我,你的灵魂也是记得我的,你不信么。”说罢楚怜皓忽然缓缓向怀中的子珈靠近,瞬间他独特的气息充溢在连子珈的七窍。忽然间那种第一次遇见他时那种恍若丢了魂一样的感觉再次袭来。楚怜皓周身如麝的味道,渐渐控制住了她的理智,他的唇,缓缓抵上她细腻的脖颈,连子珈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呀……”忽然屋内传来嫩生生的低声惊叫。接着声音又戛然而止,像是捂住了嘴。
这一惊呼一下子惊醒了被摄去了魂儿般的连子珈。她猛地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使出前世就有的爆发力,一下子甩开了楚怜皓。
楚怜皓一怔,因为突然的巨大惯性向后猛退了几步。
忽然他又淡淡的笑了。
笑容充满着未知和吸引。
他刚欲开口,发现连子珈的眼角竟汨汨滑落一串泪珠。
“子珈……”她忽然转身,像没有听见楚怜皓的呼唤一般,抹着泪迎着风跑出院子,春日的暖风带来她微弱的抽泣声。
“嘤嘤。”公子怜皓的声音此刻却是透着淡淡的疲惫。
“你还没有告诉她么。”因为看见方才一切,惊讶间惊呼一声的柳嘤嘤此刻后悔地不该如何是好。
“我……”
“你是奴婢。有奴婢自称我的吗。”楚怜皓的声音意外地严厉。
“奴婢……”
“算了。”楚怜皓忽然走近,轻轻抚摩着嘤嘤的头。
“小莲现在变得这样好,我们都应该感到求之不得才是呢。”
“公子……奴婢……奴婢实在是……”
“我知道。”楚怜皓忽然沉声道。“我又何尝不想继续这样的日子呢。只是,你成日里和子珈在一起,应该能知道现在的她比起往日不知要伶俐了多少倍。如此下去,她自己也会发现一些什么的。”
柳嘤嘤只低着头答道:“是。”
楚怜皓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却只是望着嘤嘤摇了摇头。罢了,走到院口,缓缓丢下一句话:“你若还不告诉她那些事,我重伤是其次,你家主子只怕也会魂飞魄散。”
楚怜皓的口气绝是不在开玩笑。柳嘤嘤浑身不由一颤。等怜皓公子的背影消失在院外,嘤嘤呆呆地望着那空了的鎏金绳索,迷茫地喃喃:“主子啊主子,你究竟是怎么了?你真的连整个血翼族都不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