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月明星疏,紫色的云彩在暗蓝色的夜空上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山口城灯盏辉煌,喧嚣如白日。城主在酒楼大宴众修士。酒酣处,肥嘟嘟的城主直打嗝,指着坐在下方的儿子破口大骂。那年轻公子面皮薄,一张脸涨成煮熟的虾子。“霍”的站起身来,将佩剑朝酒桌上狠狠一按道:“术法有什么了不起!今日咱们就来比试比试!”
他这一怒,厅堂上便安静下来,大部分的修士不愿打城主的脸,纷纷垂目饮酒,只当这年轻公子一时意气。哪想到这公子见无人敢反驳与他,竟冷笑起来,满脸不屑道:“什么狗屁修士,依我看全是些唬人的旁门左道,整日拿一个仙字挂在嘴边,还真当自己成了半仙了!”
众人一时间有些哑言,没想到这公子如此自大,脸上便有些难看。离他不愿处,一个女子款款起身,宝蓝色的长裙摇曳生姿,一双媚眼更是引人入胜。这女子正是罗刹岛的二公主碧云霄。她掩口轻笑,满头的金钗玉坠映着烛光明灭不定:“少公子说的什么气话?咱们修真门派使得自然不是武林正派的功夫,不用些旁门左道,恐怕早就让妖孽给吃干净了!”她的媚眼瞥向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尹隼与阿狸道:“还有那半仙可真称不上,半魔倒是不少!”说的最后,语气竟十分狠利,将矛头直指重华门。
尹隼不动声色,这些年他已是习惯了这样突来的指责,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
阿狸有些不开心,小声嘀咕道:“躺着也中枪!”那碧云霄耳力极好,听她如此说便有意针对,看向阿狸反问道:“难道传言有失?或者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对对对!自然对!”阿狸放下手中的木筷,一张小脸笑起来,犹如盛放的春花,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这些年跟擎天斗来斗去,嘴皮子功夫可不是白练的。“不过,照我看来,有些人却是连妖都不如,妖再万恶,却也知道护佑自己的族人,哪里能跟罗刹岛的二公主比,人家朝修士门派泼脏水,二公主还要跟着往上吐口谈,真是对得起自己的门派,见风使舵,这墙头草的功夫当真修炼到家!”
“你!”那碧云霄气极,没想到她小模小样,讲话却是这般狠毒,看着那小妮子还朝自己挤眉弄眼,气的浑身发抖,不能自制。坐她旁边的幽幽峰的少主齐天明皱起眉头,开口道:“我等自然要护佑修真门派,不过这位姑娘,你毕竟是妖,我们不与你为敌已经很仁慈了,谈何护佑你?”
“狗东西!我师妹何时需要你的护佑,也不开眼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尹隼阴森森开头,一掷酒杯,那酒水直直洒向齐天明的面门。齐天明挥袖遮面,一杯酒水浸湿了他的衣袖。
阿狸听得齐天明的话,也不生气,解下腰间的令牌,冲着他晃了晃道:“我师兄既说你是狗东西,那就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个是重华门的弟子牌,我是人是妖还轮不到你这只是人非人、是狗非狗的东西来管!”
满堂弟子皆在偷笑,高台上醉醺醺的城主更是拍起巴掌道:“人非人,狗非狗!哈哈,真是、真是”他话未说完,便昏睡过去,瘫倒在椅子上,肥嘟嘟的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下方的少城主施施然看着这些人内斗,蘸了杯酒水,自饮自酌。
“小丫头好凌厉的嘴皮,我来割下你的舌头,看看你是不是还能这么嚣张!”碧云霄怒极,唤出自己的佩剑,纵身刺向阿狸,速度极快,风驰电掣间,尹隼挥起青铜戟挡下,齐天明也起身配合碧云霄,攻击尹隼。场面一时打乱。
因涉及妖魔纠纷,各门各派也不好出手相助,延熙亦不在现场,下午他接到一封信件,要外出见一旧人,便没有来参加这场酒席。
场中大乱,酒盏翻飞,尹隼对战齐天明,阿狸对战碧云霄,不言而喻,这是年青一代的第一场对抗。
数百招后,阿狸不敌碧云霄,被她使暗器银针,射穿了心脏。杯盘狼藉,人影杂乱间,尹隼只见阿狸口喷鲜血,萎顿倒地,一瞬间的镜头缓慢拉长映在他的瞳孔上。阿狸倒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掩住她雪白的脸颊,梅红的纱裙在地上铺开一朵凄厉的花。
场中一时间极冷。众人心中发毛,看那高大的男子凝视地上的女子,握戟的手掌已是青筋暴露。齐天明趁尹隼发怔间,一剑滑向其后背,长长的伤口从右肩到左腰,血肉狰狞,不堪入目。
别派弟子不忍,上前劝说:“此行已分出胜负,齐少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勿要破坏了两门派间的关系才好!”
齐天明正欲开口,全场寂静间,听得一声低吟:“今日你们都要死。”声音阴寒,好似从地狱中挣脱的恶魔。
尹隼回身,一双青眸骇人至极,他咬着牙,绷紧的下颚因悲痛而抖动。青光刺目的眼里,隐约可见有泪水注满眼眶。
“你们竟敢伤她!全都去死吧!”
他挥起青铜戟,那古旧的兵器恍若带着魔性,也散出青光,场中一时大乱,都看出尹隼神志不清,如魔一般,法力大增见人便杀。
一些修士包头鼠窜,齐天明不敌,拉着碧云霄夺门而逃,被青铜戟从背后穿心而入,一双人杰就此惨死。
少城主早已躲在桌下,抖个不停,一双染血的鞋子走进站在桌前,那少城主越发哆嗦,闭上眼睛等死,只听得外面狂风大乱,沉重的脚步声好似战场上的鼓点一步步逼近。那双鞋子的主人转过身,狂风猛的吹开木门,少城主听到数十个脚步声踏进大厅,而后躬身下拜齐齐喝道:“属下恭迎魔主回归!”
“我不是魔,我是人!”那鞋子的主人似乎在忍受巨大折磨,声音里满是痛苦。
“伟大的神器,恢复你往日的荣耀之光,唤醒我们的始祖,让他归来!”一个似咒语般的声音响彻六和八荒,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
房间顿时青光大盛,少城主双眼被光芒刺痛,留下泪水。待那光芒消失,他睁开眼睛才看到尹隼躺在旁边地上,那青铜戟上微光还未彻底退去。有声音开口说:“将魔主带回深渊,我族必将崛起!”
脚步逼近,少城主立刻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装死趴在地上。
不一会他再睁眼,尹隼早已消失,大厅寂静无语,只有满室的血腥之气萦绕鼻尖。他从桌下爬起,客厅中,有数十具尸体凌乱的躺着,鲜血在地砖上流淌,而他的父亲犹在高台上沉睡,肥嘟嘟的肚皮一起一伏。
他的内心突然燃起一个欲望,邪恶的火焰在心中噌噌燃烧,还算清丽的眼眸染上一层不祥的阴影,他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剑,一步步踏上高台,站在熟睡的城主面前道:“父亲,我会让你在阴间对我刮目相看!”
长剑刺入,鲜血喷溅在他脸上,尤其诡异,临死前的城主猛的睁开双眼,瞳孔放大,带着吃惊与不信,肥嘟嘟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儿子,颤啊颤,终于垂落。
年轻的少城主抹掉脸上的血迹,迈步走出炼狱般的大厅,迎着夜风干净的草木香气,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城主被魔族所害,给我把里面那个穿着梅红纱裙的女子带回去!”少城主萧远山出的大厅,对外面赶来的护卫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