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刻意忽略某些令人烦心的小细节，那么程筱柠在人界的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算得上恬淡闲逸。在这里，她可以偶尔抛下身为妖界首领那压得人透不过气的使命感，懒散而专注地做好一个小女佣该有的本分，然后，饶有兴致地以旁观者的姿态，观察人类种种有趣的行为。
就像现在这样。
天气终于是暖了起来。病后初愈的高亦泽罕见地没有窝在书房里，穿着长及脚面的深蓝色睡袍，顶着一头乱发困兽似的在客厅内来回打着转，不住地唉声叹气，也不知在焦躁些什么。余悠悠蜷缩在临窗的贵妃椅上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时尚杂志。可天知道，她根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整副心思都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眼神直勾勾地不加一点掩饰，简直让人怀疑下一秒连口水都会滴下来。
程筱柠从厨房出来，将冒着热气的奶茶和刚烤好的小饼干放在餐桌上，一回头看见余悠悠的模样，忍不住“噗”笑了出来，抽出两张纸巾来递到她面前，促狭地道：“擦擦吧。”
余悠悠呆呆傻傻地接过纸巾，竟真的在唇边蹭了两下，接着才猛地醒过味来，抬头“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开。
程筱柠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转过身，对仍在旁边转圈叹气的高亦泽道：“我做了下午茶，过来吃点东西啊？”
高亦泽蓦地回过头，见到身后的程筱柠，脸上突然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气来。他急不可耐地指着对面的女孩儿：“你，程筱柠，就是你，跟我来一下！”
“可是我马上要开始为晚餐做准备……”
“哎呀，那些芝麻点大的家务事丢到一边就行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快点，跟我走！”高亦泽说着两步跨过来攥住筱柠的手腕，不由她分辨，拽着她就上楼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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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呀？！”程筱柠死命挣脱高亦泽的手，一边揉着被捏疼的手腕，一边不满地问道。
高亦泽站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对着她的脸道：“程筱柠，我们是朋友，对吧？”
“不是。”筱柠摇头，不假思索地答。
男人怔了怔，懊恼地一摔头，紧皱着眉头道：“那好吧，就算我们不是朋友。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善良，很乐于助人的好姑娘，要是我遇上了困难，你一定不会放手不理，对不对？”
筱柠哭笑不得：“你到底要干嘛？这根本就不像平时的你！别拐弯抹角的，有事说事，行不？”
高亦泽拿手指蹭了蹭下巴，道：“明天晚上，我必须得去参加一个舞会，推脱不得的。”
“嗯。”
“这个舞会，在我父母还住在C城的时候就是一个传统，每年都要举办一次，来参加的都是老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自从我爸妈搬去海边养老之后，就一直由我代为参加。”
“然后呢？”
“昨天晚上，我妈打电话给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带悠悠一起去。”
“所以呢？”
高亦泽突然怒气冲冲地使劲握住筱柠的两条手臂，大声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妈一直就想让悠悠今后嫁给我，如果我真的在那么多亲朋好友面前带她出席舞会，那我们俩的关系可算是板上钉钉了！社会舆论啊，家族压力啊……我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筱柠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很遗憾。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都说了这么久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高亦泽崩溃地扯着头发道，“你也跟我们一起去，行吗？”
“我？别……别开玩笑了！”程筱柠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大步。
两个女人——确切地说，还是两个女妖怪——陪一个男人去参加舞会，这不太好吧？别人看见了，不知道会引起什么不怀好意的联想呢！
“先生，我只是……”她朝楼下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我只是你的女佣，这种场面，我实在不适合出席。要我说，你直接跟你母亲说，想自己一个人去不就完了？”
“行不通！我妈身体不好，要是我堂而皇之的拂她之意，说不定会气病的！”
“唔，那你就跟舞会的主办者说，自己最近很忙，实在抽不出空去参加呗！”
“小姐，这种历史悠久的名流聚会，只要不是病得快要死了，都非去参加不可，你是不会明白的。”高亦泽说得口干舌燥，一屁股在椅子里坐下来。
筱柠白了他一眼，道：“哦，原来是这样。也对，你们名门望族的事情，我一个又穷酸又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佣，怎么可能懂得？既如此，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哎，别别别！”高亦泽连忙跳起来跑到她跟前拦住她的去路，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低声下气地道：“程筱柠，算我说错了还不行？你就帮我这一回，好吗？你去了，人们就会以为，你才是我的女伴，悠悠只是妹妹而已。这样一来，我就算是过关了呀！只要你肯帮我，我……我给你涨双倍薪水，我把你当神仙一样供起来，好不好？”
来到高家两三个月，高亦泽一直都如同对什么都胸有成竹，像这样惶惑失措的样子，程筱柠还是第一次看见，莫名其妙就生了捉弄他的心。嘴角噙着一抹笑，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要不现在我们就重新签一份合同，把你的工资调高两倍？”高亦泽笃定地道。
筱柠摇摇头：“我是说，把我当神仙一样供起来。”
“呃……”高亦泽抓了抓头，“那……也没问题。今后，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副哀恳的神情令程筱柠忽然之间有些心软，当下便摆摆手道：“得了，你说的好听，有那个能耐吗？……反正，你们名流的舞会，我还没见识过哪，要不然，我就……”
“太好了！”高亦泽巴不得一声儿地复又捉住她的手腕，冲楼下就是一通大嚷：“悠悠，筱柠也要陪我们一起去参加舞会，把你的衣服首饰行当借给她两件啊！”
然后，他也不等余悠悠的回答，不由分说就拉着筱柠冲进隔壁的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