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过了一个短暂的春节,鞭炮声还没在耳道里散尽的时候,我又要重返工作岗位了。
恋恋不舍的离家前,我妈又上演了她那一套说辞,反复斥责我不该离开青岛,狠心丢下他们二老,然后质疑我:“回来一周还不如不回来,你一来一去的闪的我这心里空落落的。丫头啊,上海真有那么好?”
我坐在飞机上,看着朵朵飘过的白云,也在想,我为什么要待在上海?仅仅是为了张剑南吗?在这个处处有压力的陌生城市,拿着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的工资,过着想家不能回、只能遥以寄相思的日子是为什么?爸妈把我养大,却只能在长假时短短的见上我一面,这对他们确实很残忍。想起我妈哭着斥责我的话“我把你养大就是为了把你送走吗”,我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涌了上来,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
下了飞机后,我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说:“妈,我到了。”
我妈说:“你看,就一个多小时,咱娘俩就两地分离了。”
我嬉皮笑脸的说:“瞧您说的,要是一个多小时咱娘俩还没两地分离,那就是阴阳两隔啦——你女儿就光荣的空难啦。”
我妈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喊道:“大过年的,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个死丫头,总没轻没重的胡说八道!”
我嘿嘿嘿的笑着说:“妈,您别太想我,你看飞机这么方便,我今年争取多回家几次好不好?搞不好我下个月就回家了呢。”
我妈哽咽着说:“你就哄我吧。妈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非得待在上海那个无亲无故、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说:“妈,我在这边怎么能算无亲无故呢,不是有我男朋友嘛。他把我照顾的很好,你就放心吧。如果,万一,假如,我和他分手了,我就回青岛,不在外面跑了。好吧?”
我妈在那边恨恨的说:“那我巴不得你们俩快分。”
我跺脚道:“妈,您说什么呢!快呸呸呸!”
我妈阴险的“嘿嘿嘿”三声后挂了电话。
我气鼓鼓的想,这个老女人真是为老不尊,越来越不厚道了。
好在穆子阳马上就研究生毕业,毕业后她会搬过来和我一起住,这给我孤单苦闷的日子带来了一丝希望。
我曾经问她:“你怎么不和你男朋友合租啊,那个被你撞上的自行车男?”
穆子阳翻我一个白眼说:“我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好吧,婚前不能有性行为。还有,别老‘自行车男’的叫,人家有名字的。”
我说:“你们俩要是能控制,同居也不等于发生性行为啊。”
穆子阳说:“同居一天两天没事,同居个一年半载的就肯定有事。没听过老话么——伴君如伴虎。”
我笑着说:“伴君如伴虎,哈哈,是这个解释法哦。那希望郑同学也像你一样,是无比虔诚的基督教徒啊。”
穆子阳叹气道:“唉,别提了,他整天给我做思想工作。我看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心领神会的冲她一笑。拍拍她的肩膀说:“我看好你哦~~”
和张剑南的异地恋让我很痛苦。如果想见就能见,哪怕发生了摩擦,只要见一面,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就能化解所有不快。有时候我会莫名生出一种不安全感,怕我已经吸引不了在远方的他的注意力,尤其是在他长时间不联系我时尤甚。为了让他注意到我,我不断的抗议,怪他没放我在心上,怪他不关心我。但慢慢的,抗议也会无效,我明显感觉到他最近有点敷衍我,语气里也掩饰不住的不耐烦。我曾经以为我们的感情不会因为异地而变化,可我无计可施的看着它慢慢冷却。是我们的感情没那么深,还是我太敏感?我设想到结婚后也不过如此了,顿时悲从中来,也许这是所有感情难逃的宿命,由热滚滚的翻腾归于不痛不痒的平淡?
“剑南,你和老板申请,调回上海吧。”某天打电话时,我这样对他说。我认为只要他回到我身边,那么一切都可以挽回,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
“开什么玩笑,我在这边项目做的正好呢,前两天老板还特别夸奖我,说年底给我丰厚的提成。”张剑南说。
我敏感的发现,他不再用“老婆”、“亲爱的”、“宝贝”这些宠溺的字眼。
我说:“剑南,我想你在我身边。我想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他有点不耐烦的说:“别任性了,再说了,还有半年我就回来了。”
我说:“剑南,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没有从前好了?自从你去了海南,我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我都快忘了你笑起来什么样子了……”
他打断我说:“你就是太敏感了。你说说,是不是每次吵架都是因为你没事找事?”
我生气的说:“什么叫我没事找事,你现在都可以两天没动静,你这是正常恋爱中的表现吗?你做错了还不行我说了……”
他马上说:“得得得,又来了。下面你要说什么我都能背下来了。我求求你,别闹了。总这样闹你累不累啊?我要回去工作了。就这样啊,再联系。”
他不等我回答就挂了电话。我心灰意冷的想,他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接连几天,我赌着气不理他。第一天,我十分坚信他会来道歉,我保持着骄傲的态度;第二天,我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依然装作傲慢,实则在焦急的等他认错;第三天,我有点怒了,什么情况?打算不理我了是不是?你还有理了是不是?第四天,有点伤心,开始心灰意冷,强迫自己接受感情已经变淡的事实。以前无论我多不讲理,他总是三天之内来认错,说:“老婆,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到了第十天晚上。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他一封信。我疑惑着打开,心里想:搞什么?写信?
读完了他的信,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我都回不神来,不敢相信这信是他写的——他提到了分手。信里写道:“……老婆,我曾经答应给你写情书,但是没想到我写出来的是这样一个东西,是我做的不够好。我知道这几天你一定在等我认错,一定在生气我的拖延和躲避。这几天,我像你一样不好受,也想了很多。其实,就算我这次哄哄你,我们重归于好,那么以后呢?是不是还要继续重演这些情节?我觉得好累。也许是我做的没有以前好,也许是你的苛求和敏感,现在的感情已经失去了从前的美好。如果我们的感情没经受住异地的考验,那也许是我们感情不够深吧。如果感情变淡甚至破裂是唯一的结局,我宁愿现在终止。让时间停留在我们相爱的时候,至少最后留在彼此心中的是美好的。老婆,再说一次,我爱你。”
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我的心像被人捅了一刀,他居然狠心要分手?那个曾经让我确信会爱我一生的人,竟变得如此陌生。
想起他那些誓言,想起我们从前在一起的镜头,我放声哭了很久。看到他这么狠心,决绝到一点不念旧情,消极到一点努力和争取都不做,我不想再对他抱任何期望。平定了一下心情,我颤抖着手指敲击着键盘,给他回了信:“有好多话想说,但是都没意义了。你想分手,我不做解释,也不做挣扎,大家好聚好散吧。”
他没有再回信。接连的几天也没消息。
我慢慢接受了分手的事实,我们四年多的感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断线了。想起这些,我嘴边不自觉的就泛起一丝苦笑。
那几天我都呈现梦游的状态,脑子里想的都是我们之前的回忆。回忆那么多,稍有触碰便会源源不断的涌出来。上班会坐过站,吃饭会吃一半开始发呆,工作也做得纰漏百出。
一天中午,Ross“啪”的丢过来一个蛋糕,拉过来一个椅子坐在我身边,说:“你这几天状态不对啊。午饭都没吃,练女金刚啊?大中午的就在这呆坐着,跟丢了魂似的。”
我把蛋糕推给Ross,说:“我不饿。”
Ross又把蛋糕推给我,说:“不饿也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看看你这两天做的工作,你这样还不如回家,给我调整好再回来。”
我心虚的说:“对不起。”拿着蛋糕冲他摆了摆,说:“谢谢。”
Ross站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要是想找人谈心,比如,想获得一些男性角度的建议,可以找我。”
这时Rebekah急急的跑过来,指着门口,说:“Lisa,门口那个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