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剑南的分手风波平息之后,我们的生活回归了正轨。他吸取了教训,不再对我爱理不理,每天有事没事的就给我发短信和打电话,而我也不像之前那般疑神疑鬼和妄加揣测。
看来吵架带来的也不全是负面影响,没导致最终分手的吵架都可以看作是促进双方交流、瞬间认清彼此的捷径。
回想起前段时间的敏感与脆弱,我觉得自己那么陌生,像被一个幽怨的女子附了身。我忐忑的和司空巷交流了一下,她很确定的告诉我:是女人,都有不正常的时候。
我这才放了心,却对张剑南越加愧疚起来。他之所以现在这么频繁的联络我,是不是因为我的苛求所致?
有一天我甚至收到了他二十几条短信。看到最后一条短信时,我一个电话打了过去:“贱男,你每天这么勤快的发消息给我,是不是怕我生气心有余悸啊?”
张剑南说:“什么话啊,跟我媳妇儿说话我乐意啊!”
我说:“真的?心甘情愿的?一点小被动小无奈都没有?”
张剑南说:“这还能有假?要不要我把心吐出来给你快递过去?”
我开玩笑说:“如果不是因为心有余悸,那就是心怀愧疚——说,是不是背着我乱搞呢?”
张剑南急急的辩白道:“您就没想到还有个可能是——真情流露?你再瞎说我可生气了,这表现不好吧让改正,这表现好了吧又被怀疑动机。”
我哈哈一笑说:“逗你玩呢。还有四个多月你就回来啦,贱男同志,在你的曙光来临前,继续擦亮你的双眼摸黑前行吧!”
张剑南说:“媳妇儿一张闪亮的大脸照亮我前行的路!不可能迷路也不会停下脚步!”
我说:“亲爱的加油!我看好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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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下班后在等地铁时,一个人在后面拍了下我的肩膀,说:“嗨。”
我转过头去一看是Rebekah,冲她笑一下说:“你也坐3号线这个方向吗?从来没遇到过你呢。”
Rebekah说:“是啊,时间不凑巧吧。”
地铁门开了,我和她被身后的人推搡着挤了进去。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地铁里的人前胸贴后背的挨在一起,活动的空间很有限。我和她面对面的被挤在一起,她身上的香水味不断飘进我的鼻子。我一时有点无所适从,视线茫然的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突然说了句:“Lisa,我要辞职了。”
看到我因惊讶瞪圆的双眼,她补充道:“嘘,不要告诉别人喏。”
“真的啊?”我半天吐出一句话。
Rebekah拉了拉被挤偏的包包,说:“当然是真的。”
“好突然,我一点都没看出来。”我说。
Rebekah笑着说:“你见过谁辞职前满世界通报的啦?”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
“我已经找好了一家大一点的公司——继续工作呗。”Rebekah说。
这时地铁靠站,一拨人又挤了上来。车厢里更挤了,只见不断的有人进来,却不见几个人出去。我有意识的把包拉到身前。
“恭喜你啊。”我说,“什么时候走?”
“下周。”Rebekah说。
“这么急?公司不是规定说提了辞职要过一个月才能走的吗?”我问。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就是在小公司的好处。”Rebekah说。
“那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再去新公司?”我问。
“没有时间休息的啦,新公司要人很急的,不然我也不会下周就走。”Rebekah继续说,“话说回来我真的需要一段时间休息呢,从毕业到现在,连一次像样的长假都没有。”
我扁扁嘴,说:“新公司这方面的待遇会好一点吧?”
Rebekah顿时眉开眼笑的说:“是啊是啊,年假很多的哟。”
我说:“那挺好。你什么时候递辞呈?”
Rebekah说:“明天。”然后看着车厢内滚动的报站字幕,说:“我到站了,再见。”
“拜拜。”我说。
临下车的前一刻,Rebekah忽然转头对我说:“Lisa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地铁门在嘟嘟嘟的警示音中关闭了,Rebekah朝地铁行驶的反方向走去,头发被地铁驶过的风带动着飞舞起来,她朝脑后拢了下头发,身影迅速的向后移动着消失不见了。
看来我最近确实有点多愁善感,我被她最后一句话弄得有点感伤,到家前的一路上我都闷闷不乐的。
人生中遇到的许多人,不管是你喜欢的还是讨厌的,最终他们不过是陪着你走过了一段路而已,有几个人会坚挺到你白发苍苍还打听你的近况呢。想起大学毕业前的散伙饭,大家哭的稀里哗啦的拍着胸脯保证说:以后一定要保持联络。可是真正保持联络的又有几个呢?
Rebekah离开公司前的最后一天,考虑到她是工作年限很久的骨干,公司为她安排了欢送晚宴。
那天她喝了很多酒,到后来流着泪深深的给大家鞠了一躬,感谢大家多年来的照顾。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弓起背做出要呕吐的样子,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
大家照旧的吃吃喝喝,Rebekah同组的同事居然没有人跟去查看一下。
我站起身来朝卫生间走去,心里想,Rebekah这混的什么人缘啊,到最后连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都没有。
我顺着声音寻到Rebekah的隔间,敲了敲门,说:“Rebekah,你还好吧?”
她断断续续的答道:“还好……”然后嘤嘤的开始哭泣。
我在门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Rebekah说:“Lisa,你知道吗……Lisa,是你吗?”
“是我。”我说。
Rebekah继续说:“你知道吗,我刚毕业就进了这家公司。我在这里做了六年,回头想想,竟不知道怎么能坚持这么久。为了这个不知名的小公司,我把全部青春都耗在这里了,真是不值得。”Rebekah说完叹了一口气。
我插嘴说:“Rebekah你如果觉得好一些了,就出来吧。我陪你出去透透气吧。”
冲马桶的声音轰隆隆的传了出来,却不见Rebekah出来。她继续说:“我记得你刚进公司的时候,素面朝天的,满脸的青春无敌——跟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一摸一样。可是现在,我都不记得不化妆上班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连我自己都不敢面对这张不化妆的脸……”
Rebekah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我安慰道:“人都会老的啊,每个年龄段都会有不一样的韵味。你现在散发出来的就是成熟优雅的女性味道啊,多好啊。”
“你还年轻,体会不了我现在的心境。”Rebekah说着开了门。
看到她哭花的黑眼圈,我张着嘴巴正想提醒她,却被她抢了先:“我的妆一定哭花了。”说着朝镜子走去,一边用纸巾擦着眼周脱落的眼妆,一边在镜子里看着我说:“Lisa,可不可以拜托你把我的包拿过来?我的妆需要补一下。”
我连忙说:“好,你等一下。”
Rebekah一边补妆一边对我说:“你不会笑话我吧,这么大个人还这么多愁善感的。”
我说:“怎么会呢。”
Rebekah说:“Lisa,其实我一直很自卑的。”看到我疑问的表情,她继续说:“我来自一个小地方,家里情况不是很好。在上海这几年,我一直想让别人忽略掉我的出身,我一直在通过一些爱好和追求来掩饰和美化自己。”她摇着头苦笑着收起眼线笔,开始涂眼影,眯着眼睛说:“比如我学摄影,学做蛋糕,学弹钢琴和素描,不过是想让别人发现我的不俗。咖啡只喝现磨的,蛋糕只吃自己烤的,蔬菜只吃超市有机的,巧克力只吃费列罗,电影只看法国文艺片,杂志只看城市画报,音乐只听爵士,服装只穿国外牌子……”
她用手指把眼影晕开,继续说:“可是,就算我在别人面前再风光无限,在我喜欢的人面前还是自卑。”
我试探着问:“你说的是Ross?”
Rebekah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说:“可是他应该不喜欢我。我给他的信号够多了。”
我说:“那你主动表白也好啊,不然错过多可惜。”
Rebekah连忙说:“那怎么可以呢,女孩子这点矜持还是要有的。”
她最后在嘴巴上涂好口红后吧唧了一下嘴,说:“我今天喝多了,居然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不要跟别人讲哦。”
我应了声:“哦。”
Rebekah示好的搂过我的肩膀,说:“你在这里好好做吧,你进来时间不长,有很多东西可以学。积累三年的工作经验就可以轻松跳到一个比这好十倍的公司——我们出去吧?”
补好妆的Rebekah光鲜亮丽的回到她的桌子旁,拿起酒杯,当当当敲了几下说:“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感谢大家这六年来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我会永远铭记于心。祝大家在以后的日子里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幸福快乐!”
说完,一饮而尽,跟刚才厕所里面脆弱的Rebekah仿佛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