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信春倾尽情意作舞,安常大人此时此刻才明白这个少女的心意,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陌生而神秘的情愫。苏信春本就是一株新梅,在他身边明丽如画,心思这样深刻。
“你过来。”安常大人向舞毕喘气的人招了招手,苏信春过去,跪坐在他膝前。
“你这个丫头今天奇奇怪怪和我讲这些话,要求回去,很是无礼。我亏待你了吗?这也不是你的性情。”
“大人……”苏信春啜泣起来,“奴婢有罪。我实在痛苦,真像个死人,不知该怎么办啦……”
安常大人凝视她,默然不语,最后叹了口气,把苏信春拉起来。
“你是个清白少女,我这个人却不知未来定数,若让你跟我,难免要遭苦难,许多人是要打发出去的,你也一样。听我说完,别动,对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名节吗?今后你要嫁人,知道吗?有自己的生活,万不可在年少气盛时糊涂,未免终生懊悔。”
苏信春连连摇头,“我只晓得我爱大人,为什么要顾后果呢?”
“不要率性!”
苏信春为安常大人的无情而伤,不敢提议回慕夫人身边,然而自此以后,安常大人却有丝微的感触。
苏信春的姿容在他眼中已不再单纯了,他开始喜欢与她共处。这个少女让动荡不安许多年的安常大人感到心安。这就好比下了一场咒语,效应逐渐深远起来。
苏信春对那匹属于自己的马精心照料,一心一意地想日后若能回广济府,就骑着它,也是威风惬意的。
“你怎么日日呆这畜儿身边?”奇善拉着安常大人的马进来,苏信春哼了一声:“有这么漂亮的马儿,你不会喜欢吗?这叫红儿,以后这么叫它。”
奇善怪异地笑了句,“你很能偷闲,大人已经回府,你却来这儿侍候这畜儿。”苏信春瞪了他一眼,安置好红儿,出了马房。她回到安常大人身边时,他正更换下朝服,侧练看到她,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去看我的红儿了,大人。”
“红儿?”
“一匹漂亮的马。”
“你哪来的马?”
“……反正我得到了。”
安常大人无可奈何地笑道:“神神秘秘的。”苏信春得意一笑,接过一旁小丫头的手,为他系腰带。她倒享受这时的暧昧姿态
“春丫头。”头顶传来安常大人的声音,苏信春站直身躯。
“晚上到望月栏上走走吧,赏赏十五的月。”安常大人像少年一样抿着笑,苏信春重重点头。
入夜膳后,苏信春抱了安常大人的披风跟着他上了望月栏。
今夜的月确实是明亮干净,梯廊上全是细密的光,而栏杆上高挂的烛灯就惨淡枯燥起来。
安常大人上了一半梯廊,突然停下来。他转身,月光洒在他的发上、身上,一片逆银之色。苏信春站在他下方,仰脸看他,模糊地描绘他的脸庞、他的眉眼。眼前顿生氤氲之气。
“你看这月。”他像是自言自语,然而苏信春肯定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苏信春忘记躲避,直视过去,“漂亮。”
安常大人松开提衣襟的手,向苏信春与他之间横出。
“来,春丫头。”
苏信春把手放到他掌上,他如常一笑,拉着她向上走,两人至栏台上时苏信春已有些气喘。她倚住栏杆,而安常大人站在身旁,月光下姿容俊秀生魅。苏信春胡思乱想如果此时发生一件事,让她立即为他死去,该有多好啊。
月色之中,多有几分娆绡之意。
苏信春认为很幸福,她有些痴迷了。安常大人说:“信春,你比我聪慧许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我蠢钝无知。”
“不,大人,您的才智天下第一,性情又好,像诗里的人。”
“诗里的人。这话真好,我很惭愧。”
“大人,只要您让我一直呆您身边,我无论如何都愿意的。”苏信春少年性,一片赤诚。安常大人无语。苏信春懊恼自己坏了气氛,惹大人生气,扫了兴致。
他最后说:“听着,信春,这是你的意思,不是姨娘要求你的。”
“不,夫人只让信春为您跳舞……”她局促一笑,“我不配的。”她哭了。
“那你愿意吗?”
“大人您不喜欢信春。”
“我喜欢的都不是我的。我一直期盼了那么多年,它们就像那个月亮,在离我最远的地方,这几年我明白了,无欲无求才好。”
“然而,又怎样呢。在发现你渐行渐远,完全站在世界之外时,那种痛苦又来抓住你。他们看见你,可是他们不承认你,甚至,根本不认识你。”
苏信春痛心,要打断他,消减他的低迷,“不是这样的,我们大家都知道您、仰慕您……您怎样能喜欢信春呢……她是您的啊……”苏信春呜呜哭起来。这个女子自从变得谦恭和善之后就异常柔软易哭,安常大人反而不那么绝望了。
他垂下脸,伸手为她擦泪,又像少年郎那样小心翼翼去吻她的唇,很细腻的样子。苏信春事后想起竟诧异那时刻为什么知道攀他的颈应和他,很放任无度,又那么幸福。
当时苏信春既是迷糊的也是清醒的。
他们依偎着坐了一会儿,苏信春发现手上的披风不知去向,她起身去找,看见它落下栏台,挂在下面的支架上。
“真糟糕。”她羞涩地说,提裙跪下去,趴到地板上伸手抓,够不到。
“我来。”安常大人扶起她,自己趴下去,把那随风飘动的风衣拿上来。苏信春接过来抖了抖,向他一笑,愈加羞涩。
栏台下面奇善提灯照上来,“大人,急信到。”
安常大人径直在卧房里读信,并无多大反应,递返给奇善。
“派人去趟那儿,亲眼看着处决了。”
“是。”奇善退出去,里面铺床的小丫头走出来。
安常大人走进内室,苏信春正翻柜里为他准备寝衣,见他进来,就来为他宽衣。
“明早给您做些甜食吧,好吗?带到公事房去。”
“可以,少做些,吃不了多少。”
“您该熬下去,多进食才对。”
“好吧。”他笑了。
苏信春解下他的腰带,脱下他的外衣、中衣,然后为他换上寝衣。如果一切如以往那样流水而过,苏信春一定会别扭失望,她站到他身前时时就已经感到异样了,许多情愫感觉都模糊暧昧起来,所以安常大人搂住她的腰时,她一阵惊喜与困钝。
苏信春毕竟年少无知,亲吻的事情可以想象,但身上的爱抚使她吃惊颤栗,带给她一片茫然与惊惧。可是安常大人温润如玉的眉眼给了她极大美好。她不断挣扎又不断迎合,断断续续地陷进陌生白雾中,又出来。她知道这是自己愿意为他做的事,然而事实太突兀了,无论他怎样的柔情,她也不能再次忍受那种剧烈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