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秀兰激动地跪在了夫人面前,磕着头道,“就让秀兰想留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吧。”
夫人看着秀兰那泪盈于睫,马上就要梨花带雨的样子,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抬眼瞥见他们还站在那里,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齐齐应是,又缓缓走出门去,脚步放得很缓,耳朵支得很长。
“还是搬去汀兰居吧,你看张姨娘也是一个人住在碧波堂。再说汀兰居离公爷的书房进,将来……”
夫人慈祥的嗓音,低声安抚着诚惶诚恐的王姨娘,听到这里已经走远,听不到了。
花盼盼这才解开疑惑,怪不得众人方才都纷纷往后看,恐怕是惊奇夫人为啥明明心里不痛快,还如此抬举王姨娘。
汀兰居离公爷的书房近,公爷去那里方便就会常去。
当然没有人会蠢到觉得夫人是心疼王姨娘年纪轻可怜,所以想让她又更多的机会与公爷相处。
那么夫人想干嘛?
花盼盼想了一圈,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太过忧虑。
王姨娘这件事事出突然,夫人的安排应该也是临时起意,应该不会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小打小闹的,短时间内不会影响到玉琼院。
“大嫂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凉凉的,探究的语调从耳边传过来,花盼盼从思绪中抬起头。
是与她并肩而行的黄氏在问她。
出了青松院,周裴乘和周裴弘往西走,周裴隽和周裴扬往东走。
此刻周裴隽与周裴扬正走在她们前面几步的地方,还要一会子才能分开。
花盼盼正出着神儿,黄氏却已经自作主张地顺着她呆滞的视线望向了前方,好像有所获得。
又望了一眼花盼盼呆滞的表情,仿佛更加确定。
“大嫂哇,”黄氏抓起花盼盼的手,握在手心,安抚道,“刚成亲,难免有些生疏,放宽心,日子长了,就好了。”
花盼盼听见她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转眼望向她,只见那饱含着温馨与悲悯的目光深处,欢乐地荡漾着快意的波纹。
花盼盼不明所以,自己怎么了?像个怨妇?
她回响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
她没说什么啊,好像一句话都没说。
为什么黄氏的表情这么有戏剧色彩?
走在花盼盼身边的寒月蹙了蹙眉,这个黄氏,说什么呢,她们家小姐怎么可能像个怨妇似的整天只想着世子爷?
花盼盼不明白自己的什么表现让黄氏觉得非要同情她一把,并讲了这么言不由衷的话。
但是有一点她是明白的,这几个妯娌在明面上是一个都不能得罪。
往往在一个群体当中,总是由那么一小部分人可以占有大部分的好处,而剩下的一大部分人,只能分到那么可怜一丁点好处。
占有大部分好处的人,往往都会遭到其他人的仇视,仇恨和仇杀,除非这人想齐天大圣孙悟空那么能打,谁都敢打,并且打起架来不要命。
在寿安公府里,周裴隽和花盼盼就是这占有大部分好处的人,而其他几个兄弟当然就是剩下的人,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仇视,甚至仇恨,如果条件允许也会乐于仇杀他们两人。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人多势众,花盼盼和周裴隽两个人细胳膊细腿的,仿佛是个死局。
实则不然,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想要变成那占有大多数好处的人,分赃不均的必然结果,导致了他们不会如表面上一般众志成城。
出路就于在拉拢他们中的大多数,打击他们中的少数,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所以,就不能把他们一个一个都得罪了,要让他们每一家都觉得自己是被信任的,是有机会捞到好处的。
至于每次拉哪个打哪个,则要视具体情境、个人好恶,还有心情来定。
不过这些都是紧要关头才需要考虑的问题,如今寿安公身体康健,谁先出头谁倒霉,除非寿安公他自己想把世子换人。
平衡还没有被打破,花盼盼还有的是时间,这几位妯娌可要处好了,她们可不比玉琼院里的那一票姨娘好拿捏。
因为她们在这场游戏中是可以自己做选择的。
“我虽然叫你一声大嫂,可你比我小两岁,和我家中的妹子一个年龄,我一看见你,就想到我家里的妹子了……”
黄氏仍然没有放开花盼盼的手,语重心长地讲这她认为体己的话。
花盼盼已经从走神的活动中走出来,耐着心听黄氏教她御夫之道,不由得抬眼望着走在前面的周裴扬一眼,果然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很乖不用打也不用骂的类型。
再看看与之并排的周裴隽,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是欠揍,三天不打一定上房揭瓦。
花盼盼又回头望着满脸幸福甜蜜的黄氏,难怪她这么有成就感,难怪她敢说自己的方法有神奇的效果,这训夫,也要挑材料的啊。
就像同样是训练动物赛跑,黄氏分到的动物本就是一匹千里马,而她花盼盼却拿到了一头驴。
花盼盼开始觉得黄氏的经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废话,终于还是觉得自己家娘亲说得有道理,御夫好比砍人,要因势利导、批隙导窾,才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所谓见招拆招、无招胜有招就是这个道理。
揖翠斋怎么还没到啊?到了揖翠斋,就可以清净了。
花盼盼不好发作,只能忍着不去揉快要长茧子的耳朵,面带感激的微笑,听着黄氏和她套几乎。
有一点她还是比较欣慰的,毕竟黄氏的态度也从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周裴扬的态度,他是暂时不希望周裴隽倒下的。
是啊,周裴扬现在还只是个举人,明年下了场才会知道能不能中进士。
花盼盼在杭州生活很多年,那里读书人众多,她知道考中进士很难,所以周裴扬恐怕要考上个几年。
如果他没有争夺世子之位的心思,将来走入仕途,也需要寿安公府来帮衬。
周裴扬的妻子黄湘姝的父亲是吏部文选清吏司官员,正五品。
典型的品级低,权力大的官位,油水丰厚,却也容易得罪人。
且官位这种事物,朝不保夕,皇上不高兴或者尚书、侍郎不高兴,随时可以给他来个明升暗降,所以他岳丈家是不太指望得上。
如果他们觉得将来可以一争高下,寿安公本就是个闲散爵位,也没规定不许文官继承的。
且周裴扬现在只是个无名小辈,真正有机会大放异彩还是要等步入仕途。
周裴扬这一房对世子的威胁,最早会出现在周裴扬中了进士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