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山中有老虎猴子称霸王
以往的灰狼阿乌与花豹丁匈,是动物中最爱惹是生非、横冲直撞的豪霸。自从两个霸头被即加调教了一番之后,气焰收敛了许多。每次他们来到猴子即加居住的那片林子前,都会止住脚步,然后绕道而去。
动物们又可以来到即加的树下,享用好客的主人从各种果树上采摘的美味果实。即加的威信提高了许多,动物们听即加讲述“共同保卫家园以及与好人交朋友”,开始表现出耐心,却仍不以为然。
欢乐是短暂的。忽然一天,晴空里一个霹雳,一个长长的嘶吼声骤然间响起,震山撼谷,令所有的动物刹那间失魂丧胆。
虎王宏广来了,这位威武的森林之王出行时总是用他那惊心动魄的啸声震慑他的臣民。
动物们瞬间跑得一个不剩。
树上的即加初闻虎啸时也被搅乱了方寸。不过他很快克服了恐惧,他没有选择逃遁,而是留在树上。他等着虎王过来,他要跟这位森林之王一起讨论动物王国的大计。
虎王来了,果然气度不凡。额头上顶着一个王字,那是上天赐予他的堂皇冠冕。硕大而威武的身材配以特有的虎纹,刻画出帝王的雍容和华贵;目光炯炯,步态从容,处处显露王者的威仪。
待虎王过来,即加谦卑地说:“您好,尊贵的虎王。”
看到树上的猴子即加,虎王不免有些诧异:“其他的动物都跑了,为什么你这个猴儿还留在这里?”
“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有重要的事需要向您诉说。”即加回答说。
虎王严厉地说:“我已经听狐狸说过了。他说你把动物们都召集在这里,跟他们说些疯疯癫癫的话。这里是我的王国,未得我的准许,谁都不能对动物们发号施令。”
“当然,”即加说,“应当由您来发号施令。但是在应当发号施令时,您却什么也没有做。”
虎王面露不悦之色,说:“你敢指责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有主张。”
即加反驳说:“你有什么主张?那些人类中的不法之徒正在捣毁我们的家园,屠杀我们的兄弟姐妹。你应当带领大家保卫家园,该你做的你没有做。我们在这里讨论捍卫家园的事,你闯进来把大家都赶跑。不该做的你却在做。”
虎王感到王者的尊严受到蔑视,不禁勃然大怒:“小小的猴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无礼。是该受到惩戒。”
即加并无畏惧,折断手边的一根树枝,朝虎王掷过去,说:“该受到惩戒的是你。”
树枝砸到虎王的脸上,触碰到那些敏感的虎须。冒犯虎颜,触碰虎须,这是虎王绝对不能容忍的。虎王怒吼道:“猴儿,你敢捋我的虎须?”
“我就是捋了虎须,你又能怎样?”即加伸手做一个摸胡须的动作,不以为然地说。
“那你就来试试。”威武的虎王傲然说,“如果你真能摸到我的虎须,我就允许你召集动物并跟他们讲你那些疯话。”
把手伸到一个已然发怒的森林之王的嘴边去摸他的虎须,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危险的事么?
即加慢慢从树上下来。
虎王威严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大胆的猴子从空中一点一点地靠近自己。
一场搏击开始了。
即加离开树干,在那些纵横交错的树枝间荡来荡去,试探着慢慢接近那个地下的目标,一些低垂的树枝几乎就在虎王的头顶上。即加跟其他动物不同,他有类似于人那样的两只灵巧的手,两手轮番抓那树枝,一替一换,轻捷纯熟。即加还有与人不同的可以抓物的两脚。手脚并用,纵身、飞腾、迴转、倒悬,身影在枝叶间飞速闪过,恰是树上的精灵,空中的俊秀。
即加的身影在虎王的头顶上飞过来掠过去。每次临近虎王的头顶,虎王会用后脚站立,用两只前爪在空中不经意地抓挠,像是要把一只讨厌的苍蝇赶走一般。即加的胆子越来越大,与虎王的距离越来越近。再一次从树枝间荡过来时,即加在空中看到虎王骤然间身体向后腿低俯,意识到危险的他在第一时间纵身向上,飞扑的虎王与腾身而起的即加只有毫厘之差,擦身而过,惊得即加一身冷汗。
即加再也不敢从虎王的头前荡过去,转而从侧面靠近虎王。灵巧的即加引得虎王不停地掉头,不胜其烦。荡来荡去,即加觑准一个机会,伸出手去,他摸到了虎王的屁股。虎王尊贵的身体是不允许其他动物触碰的,不免焦躁起来。看到虎王暴躁的样子,即加以为机会来了,抓着树枝,更加放低了身子,从虎王的一边俯身冲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嘭地一声,即加觉得后背及后脑挨了重重一击,眼冒金星,几乎跌下树来。原来是虎王的尾巴斜刺里一扫,击中了即加。
即加晕晕乎乎地跳到树干上,抓住那些枝椏,顺着树干向上爬。
虎王在树下喊:“猴儿,错了,错了,树上面没有虎须,你把方向搞反了。”
即加翻身坐在一个侧枝上,双手揉着眼睛,说:“我头晕得厉害,眼睛也花得看不清东西。”
虎王笑道:“你的眼睛本来就有问题,目中无老虎。你下来,我再帮你修理修理。”
“今天实在不行了,下不去了。”即加怏怏地说。
虎王嘲弄道:“老实了吧,老是看你蹦跶来蹦跶去,今天怎么蹦跶不起来了?”
即加站起身来喊道:“下一次,下一次我还会再来蹦跶的。”说罢,抓着树枝慢慢遁入树影浓密处。
自从挨了虎王重重地一击,即加将息了好多天。
直到头不再发晕,即加悄悄来到虎王洞宫附近。他在洞宫周遭仔细探寻,寻找可供利用的机会。
虎王的洞宫位于森林的最深处。参天的古木,重重的荫郁,有一种森然浩然的王者之气,动物至此无不敬畏。
在一片森林密布的坡地下面,即加见到一块与其他森林迥然不同的林子。那是由一种罕见的藤本植物——串果藤构成的一个奇幻的世界。巨蟒一般的苍藤像是嵌入在大树树干上,他的分支,许许多多粗粗细细的小蟒及长蛇,爬满了大树下层侧枝并将它们或长或短或曲或直的身体从大枝上倒挂下来,形成一个又一个并不齐整却十分别致的藤条帘幕。空间悬垂的藤条如此之多以至于林子深处的光线也因此暗淡。地上也爬满了藤条。它们在水平方向或垂直方向盘曲交错,编织出一个又一个优美曲线连环的图案。
看到这个藤条组成的世界,即加大喜过望。他在这个奇妙的林子里消磨了整整一天时光。他先是把那些藤条挽成大小不一的藤圈,大一些的藤圈用作套虎王的圈套,小一些的藤圈用来绊虎王的脚。
第二天,即加找到虎王,把他直接引到坡下那块布满藤圈的林子边。
即加跳下树来,飞快地跑进林子里。
后面这只莽撞的老虎,也不辨林子里的虚实,一头冲了进去。只听嘭的一声,虎王的一条腿被藤圈绊了一下,急速奔跑的虎王,一个大跟头,摔出去老远。虎王摔得不轻,爬起来,揉一揉眼睛,看到那只猴子就站在他头前不远处,嘻嘻地笑。虎王怒上心头,朝那猴子猛扑过去,刚跑了几步,又一条腿被草丛中的藤圈绊了一下,摔个仰面朝天。爬起来时,再揉一揉眼,又看到那只猴子在嬉笑。虎王恨得咬牙切齿,跳起来猛追。就这样一连摔了五六个跟头。威武的虎王,从来只知勇往直前,虽摔得鼻青脸肿,全不理会,速度丝毫不减。
虎王与即加,在草丛中追来逐去,这样的追逐没有延续太长的时间。在一棵不大的树旁,虎王的头被一根粗壮的藤圈套住。虎王挣扎着还想往前冲,但越是挣扎,藤圈套得越紧。
虎王急得连声大吼。即加笑嘻嘻的走过来,劝那虎王:“不要吼了,你吼得声音再大,那些藤子也不会听你的。”
即加攀到树上,利用悬在空中的藤条和交错的树枝接近虎王。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虎王的处境十分糟糕。即加不但摸到了虎王的屁股,又摸到了虎王的脊背、后脖项,他甚至用手扯了一下虎王的耳朵。
蓄积在虎王心中的愤怒骤然间像火山一样爆发。虎王一声大吼,纵身而起。好个威猛无双的虎王,气力如此之大,当他奋力腾空时,他脖上藤圈牵连的那棵树咔嚓一声被折断。措手不及的即加被撞个正着,从空中跌落下来。当他一骨碌爬起来时,他发觉自己的尾巴被压在虎王身下。好在虎王被藤圈所阻也失去了平衡。即加拼死用力,拔出尾巴,逃出虎口,爬上了树。
虎王咬断了藤条,威风凛凛站在那里,向上望去,看到树上的那只猴子,“猴儿,你怎么又爬到树上去了,头又发昏了吗?”
“这一次不是头昏,是屁股疼。”即加用手揉着屁股,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虎王不禁失笑,说道:“瞧你那副嘴脸,就这般熊样,也敢来捋虎须。”
“刚才差一点就摸到虎须了。”即加不无遗憾地说。
“亏得你差了一点,要不此时你已经被我装在肚子里了。”
“究竟是被装进你肚子里还是捋到虎须,下次再看。”即加说罢,又一次遁入树影浓密处。
两次行动受挫,几乎被老虎吃掉。即加,即加,对付这位令所有动物闻声丧胆的森林之王,你又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即加又一次来到虎王的洞宫前。转到山的背后,即加看到一个深涧。涧的一边是一面坡,森林密布。涧的另一边大树不多,地势较平坦,沿着涧边长着一片又一片茅草。即加试着踩到茅草上向下看,不料一脚踩空几乎跌下去。原来那茅草看似实实在在铺在涧边地面上,实际上草蓬的一边却是悬空的,站在上面看不出草蓬下面的虚实。向前一路看过去,都是这种样子。涧下有一些树长上来,使得涧边的情形更加虚实难料。
即加攀着树下到涧底。涧水从上面某处跌落下来发出呼隆隆的响声。两边岩壁凹凸不齐处长着一些粗细不等的树。但见上面树影婆娑,涧下幽暗潮湿。
即加试着从涧底攀着岩壁向上爬,靠水边湿漉漉的石头上似有一层粘液,踩上去感到比冰面还滑。岩壁虽有凹凸,倘若不似即加这样有一双灵巧有力的手,想要爬上去是不可能的。
即加用手拍了三下“金瓜”,说一声,“脑筋转动,马到成功”,一个计划在即加头脑中酝酿成型。
接下来的一天,即加见到虎王,又一次追逐开始了。
一直追到涧边,虎王失去了目标。当他再次看见猴子时,猴子站在远处一蓬茅草上对他做鬼脸。
这一带没有什么大树,对虎王来说,这是天赐良机。
虎王信心满满,吼一声,“猴儿,你跑不了了。”迈开虎步,疾风一般直扑过去。
一前一后,一个好似仓皇逃命,一个正是饿虎扑食。
虎王这一次是志在必得,猴子下了树,是自断生路。虎王目无旁顾,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即加沿着涧边飞快越过一蓬又一蓬茅草,茅草沾了涧里的水气,湿滑湿滑的。即加自知跑不过那只老虎,期待虎王会在湿滑的茅草边上失足。怎知老虎并没有从茅草边上掉下去。距离一点点拉近。在虎王临近的危险时刻,即加纵身跳起,他把前行的方向稍稍向右修正,右边是深涧。
虎王眼明腿快,几乎在即加纵起的同时,虎王飞身扑来。他的前爪已经触到即加的脊背,只待落地把那猴子按在前面那蓬茅草上,就可以把利齿刺进猴子的脖子里,享用一顿美餐。
虎王没有能够把利齿刺进猴子的脖子,他的身子滑过草蓬边缘,从半空里跌落下去。
即加在空中时,脑子是清醒的。他很容易就抓住了一棵树伸向空中的枝条。向下看去,他看见虎王硕大的身体跌落在涧水里溅起一大蓬白色的水花,同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虎王在水浅处站起身来时,满身水淋淋的。他简直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处于捕捉到猎物时的兴奋状态,现在却只感到水的冰凉。
虎王向岩壁走去,那些异常溜滑的石头似故意跟他捣乱,只要一踏上去,立刻就是一个跟头。跌跌撞撞到了岩壁边,虎王探立起身子,虎头向上仰起,然而他搭在岩壁上的前爪一次又一次向下滑落。
虎王不喜欢这个又阴又湿又冷的地方。他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完全没有效果。虽然他浑身是力,但在这种地方,他绷紧的肌肉完全使不上劲。虎王明白了,要想依靠自己的能力爬上去是不可能的。
虎王停止了攀爬,他站在那里,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吼声,那吼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吼声中似乎寄托着他的某种期望。
即加一直倚着树干看虎王在下面折腾。他听到了虎王的吼声,揣摩着其中的意味。他对着那只被困在涧中的老虎大声喊道:“虎王,你想要搬救兵来救驾吗?要不要我来帮一帮你?”
虎王看见猴子即加就生气,不过此刻不是生气的时候,虎王迫不及待地说:“猴儿,快一点呀,赶快想办法把我从这里搞出去。”
“摸到虎须就有办法,摸不到虎须没有办法。”即加不紧不慢地说。
虎王焦躁起来,在岩壁前舞动着两只前爪乱抓。直到累得呼哧呼哧地喘气,依旧无济于事。只好对上面的那只猴子说:“猴儿,算你狠。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要快一点。”
即加招来了虎王的王后,花豹丁匈,母熊艾利及其丈夫。带着他们搬来一大堆藤条。选了一处涧边距涧底距离较小的地方,把藤条放了下去。然后攀着藤条下到涧底。
招呼着虎王走过来,即加把藤条系在虎王身上,顺手摸了一把虎须。
虎王圆睁双目,喉咙里呼咙咙地响,到底忍住了,没有吼出来。
藤条系好了。即加先爬了上去,把那些藤条一端做成藤圈套在每个动物身上。
大家一起用力,把虎王拉了上来。
快嘴乌鸦毕呱呱把即加摸到虎须的消息传遍了青云岭。
现在,动物们又可以聚拢在即加的那棵大槲栎树下,载歌载舞。再也没有猛兽会闯进这片林子里来搅扰他们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