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太白楼的案件以死者在进太白楼用餐之前,误食了毒蘑菇而中毒身亡做结案。太白楼解封,全员无罪释放。
祝九妹一行人与太白楼的伙计的家人们一起等在衙门外,这些家人大多是妇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在烈日下,孩子们站的累了,不满的哭声渐渐多了起来,妇人们就抱起孩子,不厌烦的一遍遍哄着。终于,在妇人们翘首以盼下,衙门的门再次开启。小禾等人一经出现,等的心急如焚的妇人们就围了上去。
“禾掌柜恭喜你平安归来。”郑江笑着对着小禾的肩就是一拳。
“让你们担心了。”小禾抱拳歉意道。
“平安就好。”祝九妹笑笑道。
“哥。”泥鳅笑脸盈盈的对着小鱼叫道。
前一刻还是面带微笑的小鱼,看着从祝九妹身后走出的泥鳅,脸上一僵,出乎意料的,小鱼突然对着走近的泥鳅的脸就是重重一拳。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不是你哥!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总是笑盈盈的小鱼,难见他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只见小鱼双手紧握成拳,怒视着泥鳅。
挨了一拳的泥鳅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鼻血像雨滴一样频频而落。
“小鱼这是做什么!”小禾忙抱住一副要上前拼命的小鱼。
“你还回来做什么!几年杳无音讯,我早当你死了,你现在还回来干什么啊!去享你的荣华富贵啊,去享你的锦衣玉食啊!你这个出卖自己肉体,没有节操的下贱东西!”小鱼神色激动的挣扎着,想上前再补上几脚。不给他写信就算了,十公子那,也不曾回信报个平安,真是枉费了十公子的一番苦心栽培!
“你以为我不想写信给你吗?你以为我想吗?啊!李老爷限制我的自由,把我关在后院,有客人来时,才会让我出来,我写了一堆的信件却没办法送出去,你以为我容易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推开来扶他的梁山伯,泥鳅擦了下鼻血,自己爬了起来,“我被辗转数地,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李家的夫人却处处针对我。是,我是穿着锦衣,吃着玉食,但比起那些少的可怜吃不饱的‘玉食’,我倒希望吃的是几个馒头,几个大饼!”
“那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把自己卖了,你哪有钱买药看病!”泥鳅截断小鱼的话,吼了回去。
“我到情愿病死,也不想你为了我自甘堕落!”小鱼丝毫不相让的吼道,但他一吼完就哭了出来,“你知道我有多自责吗?就因为我的不争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踏入污秽之地!你知道我多么想自我了断吗?你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活到现在的吗?啊?”
“你想我怎样?以当初的处境,你是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病死吗?”泥鳅一把鼻血一把泪的哭诉道:“对调下处境,你会看着我死吗?”
满心期待今天的见面,却不想一见面就遭到如此对待,泥鳅心痛的直流血。
被戳到痛处,小鱼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靠在小禾怀里,默默流泪,无言以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逝去,这是谁也办不到的,所以他一直在怪自己体弱,当初为什么会因一场雨而病成那样。
当年,小鱼跟泥鳅和其他人一样,跟着被祝九妹拜托的大叔一起到外地去找工作,他们两人在大叔的帮助下,顺利的在一家酿酒坊找到工作,也就此跟其他人分开。小鱼和泥鳅每天都努力的工作,因为他们识字而且聪明,老板很看好他们,也有心想收他们为徒的意思。只是好景不长,酒坊老板被亲戚背叛,欠下了一大堆的债,酒坊倒闭,小鱼和泥鳅就此流离失所。
因为年纪小,无人征用他们,那年阴雨连天,小鱼受了风寒一病不起。逼不得已,泥鳅卖身换取了给小鱼看病吃药的钱,为了不让小鱼担心,泥鳅说是给大户人家做书童。其实那时泥鳅也不知道他会被转卖到哪。直到李家闹休妻的事情,泥鳅被人揪出府,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小鱼才知道真相。
小鱼曾去过李府,但不得而入。
“李老爷养我,是想让我帮他看他请来的客人的喜恶,并不是像外面传的那样不堪。”泥鳅接过祝九妹递给他的手帕,捂住鼻子,闷闷的说道。
“小鱼也受惊了,回去休顿一下,你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祝九妹拍拍泥鳅的头后,转而对小禾说道:“让大家都先回家去吧,之后的事迟点再说。”
在牢里待的这段时间都没有洗澡,众人的身上都不怎么好闻。
小禾拍拍手,把聚集在两兄弟身上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各位受苦了,都先各自回家去吧,有什么事明天来太白楼再说。”
一场无妄之灾,太白楼的声誉多少会受影响,接下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接下来的事。还有一场牢狱之苦,有些人应该会有些想法,而且也得整顿一下人员,该留的留,该走的也得请他们离开了。
“英台,你曾说过泥鳅对你来说是家人一般的存在,那么小鱼?”
回书院的路上,梁山伯想到这个问题,也就问了出来。
“嗯,也是家人。小鱼,泥鳅,春爷爷,小禾都是我的家人,因为他们都是祝家庄的人。只是小鱼和小禾很早就离开了祝家庄,我那时还是孩子,记不大清他们的长相,大家也都长大了,相貌有了些改变,所以一时没认出来,后来交谈过后就认出来了。”一个谎言需要众多谎言来圆,祝九妹现在有些后悔之前太过小心谨慎,让大家装作互不认识了。
“你应该听说过祝家庄的事吧?几年前的那场大水。”
之前还在想为什么是祝家庄的就是一家人,现在经祝九妹一提醒,梁山伯顿时茅塞顿开。几年前的大水,在别镇只顾自己逃难的情况下,只有祝家庄齐心协力对抗洪水,领头的就是祝家。曾有人问一个祝家的人,“那些士族早就卷盖铺逃了,为什么你们祝家要留下?”,那人爽利的笑答道:乡亲,乡亲自然是要亲如一家,一家人不是该互助?
就此经历过那场大水的祝家庄人,真的是亲如一家,把“乡亲”一词解析的淋漓尽致。
那么祝九妹为什么会千方百计的为泥鳅赎身,救小禾,就说的过去了。
看到不远处的草桥亭,祝九妹突然道:“山伯,我们结拜吧。”
“公子!”梁山伯还没表示,银心就急着先表态了,“你们结拜,不合礼仪,家族是不会同意的。”
人分三六九等,这时代重门第,以祝九妹的家境,和梁山伯这样的穷小子结拜,当然是不被允许。就算梁山伯对祝九妹百般好,门第摆在那,这是不可跨越的。为了不让祝九妹事后被夫人责骂,银心适时出来提醒。
虽然四九很不爽银心看不起梁山伯的语气,但事实就是他们家高攀不得,默不吭声独自生着闷气。
“英台,我们结拜不合适,还是算了吧。”
“怎么会不合适?我们志趣相投,彼此相处又融洽,何必拘于世俗。”银心还想说什么,被祝九妹瞪了回去,“我说结拜就是要结拜,除非你不想跟我以兄弟相称!”
祝九妹态度坚决,不容反驳。
梁山伯摸摸鼻子道:“只要你不嫌弃。”
“结拜可是你家公子提议的,哪容你一书童反对。”四九趾高气昂的经过银心身旁时瞥了她一眼道,随后又小声的说了句“狗眼看人低”,便逃难似的快步跟上祝九妹他们。
四九说的轻,银心听的分明。
“你说什么!四九,你给我站住!你刚刚说我什么!”银心生气的想追上去打四九。
这次祝九妹去找悟明扑了个空,悟明前脚出门远游,她后脚才到,正好错过了。不过悟明在出门前,留下了一封信让人转交于她,打开信,里面只有四个字——顺其自然。以前是她躲他,现在改为他躲她了,大概怕她找他问太多的事才出了门,连时间都算的那么准。在惊叹他料事如神的同时,她也想听他的,顺其自然。
拢起泥堆,摘了几根柳条当香——撮土为香。
祝九妹与梁山伯拿着“香”跪在泥堆前。
“你确定要跟我结拜?一经结拜,就不能反悔了哦。”祝九妹还记得梁山伯曾落寞的说:我没想过英台把我当哥哥。是知道门第之见,猜想她不会拿他当兄弟看待,还是因为自卑不敢妄想。祝九妹不确定,但因之前的话,像是她在逼他一般,她想让他自己做决定,所以现在她再次问道。
“能与你结拜,我求之不得,怎会后悔。”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梁山伯紧接着说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梁山伯。”
知道梁山伯不在犹豫,祝九妹笑着接口道:“我祝英台。”
“愿与梁山伯(祝英台)在此结为金兰。”
“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梁山伯收起笑,看了眼祝九妹,转而低眉顺眼的望着眼前的土堆慎重的说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见梁山伯如此,祝九妹反而笑了。慎重是因为认真,他是很认真的想跟她结拜。
“天地为证。”
“日月可鉴。”
誓言完毕,眼看他们八拜就要完成,银心两条秀眉紧紧锁在了一起。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纠结。”四九喜滋滋的看着自家公子道。
“你懂个屁!”银心横了四九一眼,适时祝九妹叫唤她,她又白了眼四九,才走向祝九妹。
“拜见梁公子。”银心有些不情愿的抱拳作揖。
四九不用梁山伯叫唤,迫不及待的跑过来拜见祝九妹。
“梁兄,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你有什么麻烦事可不能瞒我,别忘了有难同当。”
“你也是,贤弟。”梁山伯对于能和祝九妹结拜,是他不曾想的,现在结拜了,他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