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科办公室。
袁流坐在办公桌前,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依然故我地寡言多思。这大概是:“思考一切”现行者的秉性吧。显然是个闲暇时,张之明和郑涛两人谈笑风生,谈锋甚健。抢图杀人及其个中情节,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但他们仍然在谈笑着,争论着这已经过去了的“小城故事”……
眼下已是年底腊月。两个月前,白泰来、黄河清两名凶犯已被押赴刑场处决。白泰来,十年****期间,打死人命,这次又抢图杀人,接着又杀人灭口未遂;黄河清,在十年****期间,将老干部迫害致死,虽判处二十年徒刑却不思悔改,又杀人抢图。二犯实属死有余辜。
“……你听这副对联:上联是‘恶报善报迟报早报,终须要报’;下联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谓无知’。挺有意思的。郑涛边说边自个儿不住地点头,嘴唇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噘着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津津乐道地说,“可不是么?牛、黄、白三人,十年****中趁风玩火,在牛的指使和操纵下,白、黄二人各欠一条人命……这次好,三人自行灭亡,统统‘报销’了。这报应的确是天公地道的!”
“我不相信真有什么报应。”张之明不以为然。“林闭月及司马穷白,对黄、白二人杀人抢图,是否有诱发作为,虽然查无实据……但我总认为……”
“如果说,这起抢图杀人案是林闭月和司马穷白预谋诱发的,那么,他俩为什么不早些年施展行为,而等到这二十几年后?”郑涛推着头说,“我不相信林闭月、司马穷白某事有如此深厚的蕴蓄。”
“牛、黄、白三人,是林闭月和司马穷白的仇人,这是事实。”张之明思考着说,“如果后者两人向前者三人寻仇,并且‘毕其功于一役’的话,那么,只有从去年牛文辉刑满释放后,才有可能做到‘一次性解决战斗’。因为,黄河清迫害林文海致死,运动到‘三结合’时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他还未满刑牛文辉又因流氓罪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所以,林和司马没有机会‘一次性解决战斗’……”
“事实证明:牛、黄、白三人一次性‘报销’了,但不是林和司马寻仇‘报销’的。”郑涛笑着说。
“林闭月与司马穷白假离婚,与仇人牛文辉又假结婚。这你又能作何解释?”
“林闭月与司马穷白离婚,是性格不合,办了手续的,是合法的;林闭月更改姓名叫纪文英,公民有更换姓名的自由嘛;纪文英与牛文辉结婚,有结婚证,是受法律保护的法定夫妻。”郑涛说着顿了顿,见张之明没有反驳,笑了,“张股长说不过我吧。哈哈。你说纪文英同牛文辉有仇,不应该结婚。可事实上他们不是结婚了吗?还是法定夫妻哩。冤仇宜解不宜结嘛。哈哈。”
张之明也笑道:“可别忘了,纪文英在与牛结婚前给牛吃了阳痿药……”
“怀疑没有证据。”郑涛以胜券在握的口吻笑着说,“纪文英为牛文辉寻找到以为专治风湿的医生,并且已治愈了牛的风湿病,这是事实。至于说她给牛吃了什么阳痿药,白泰来只知牛文辉患了阳痿病而没说纪文英给牛吃了什么阳痿药,只知她还求白泰来帮牛文辉寻找治阳痿的医生……再说,如果这有阳痿药,过去皇宫的太监何不吃它而去阉割呢?可见阳痿药纯属子虚乌有。”
“不管怎么说,反正司马穷白在餐馆里对黄河清说的那几句话,和纪文英几次对白泰来说的话,虽然构不成犯罪,但对黄、白二犯抢图杀人有诱发作用。”
“即使有诱发作用,也只能怪罪犯自己,丝毫不与纪文英及司马穷白相干。”郑涛笑着说,“据黄、白二犯自己供认,司马穷白、纪文英分别对他俩说的话,对他俩作案犯罪并没有司马诱发作用。”
“那个黑衣蒙面人,一直无从可查,不知他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什么角色?”张之明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认为他还没有进入角色。”郑涛说。“在这整个‘故事’中,他仅在‘故事’开始时露过面,即司马富临死的前两天中——”
“不对。”张之明打断郑涛的话,“他曾三次或隐或现地出现在‘故事’中。你刚才说的是第一次,第二次是帮纪文英为牛文辉治病,第三次是点了白泰来的穴位救纪文英……”
“你说的这三次,我认为,第三次与第一次是不是同一个人,还很难说。至于第二次,纪文英不是讲了吗,是一个不认识的医生。她的话,既无法印证又找不到反证。我看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郑涛说着顿了一会儿,转眼望着一直都在缄口静听的袁流,问:“袁科长,你说是吗?”
袁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左手上夹着的已近吸完的烟蒂,不紧不慢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烟,接上火猛吸一口,答非所问地笑着说:“我想,纪文英会卖掉房子,或在豹山重新建房定居,或回白浒山去定居,无论在哪里去定居,她都将会与司马穷白结婚——”
“他俩复婚!?”张之明和郑涛禁不住同声惊叫。张之明起身,走进了隔音电话室。
“从法律的角度讲,离婚后双方都没有与别人结婚,二人再重新结婚,叫复婚;如果有一方与别人办了正规手续结婚又离婚,尔后又与原先离婚的重新结婚,叫复婚不妥,只能叫结婚。从某种意义上讲,林闭月和司马穷白都不会承认是复婚。”袁流漫不经心地说,“至于你俩所说的那个出现在纪文英家的蒙面人,我想只能是司马穷白。他的武功是跟当年出现的那个蒙面人学的。”
“司马穷白!?”郑涛又是一惊,愣了一会儿,问,“你看张股长给谁打电话去了?”
“豹山镇居委会,询问纪文英的情况,我猜。”袁流笑着答。“刚才你同张股长谈论的‘抢图杀人案’,就立案侦查来说,张股长对破案的思维,开始都是正确的,围绕着‘知道牛文辉藏图的人’这一中心环节进行侦查,所以,搜集到的证据及有关情况的材料,都是很有用的,我也正是根据这些证据材料推断出凶手的。而当张股长发现纪文英是林闭月时,思路就进入了歧途,围绕着‘司马夫人有报复动机’转圈,忽略了‘知道牛文辉藏图的人’中的‘线’上,甚至是‘点’上的人,即当年同牛文辉一起搜图毁图的人……”
“嗨!果然不出袁科长所料:纪文英已于两月前不仅把牛文辉的楼房卖掉,在豹山镇新建了一栋两层楼的平顶楼房,而且还与司马穷白复婚了。”张之明一走出隔音电话室,就颇为激动地大声说,“居委会的人还不知道纪文英就是林闭月,也不知道她和司马穷白原是夫妻,他们说:纪文英现已改名叫林闭月了,上月同一个叫司马穷白的人办了手续结了婚。”
“顺理成章。”袁流含笑地说,“理所当然。”
“趁今天没什么事,郑涛开车,去豹山玩玩。”张之明兴致勃勃地说,“到了豹山,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