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这一生都不会有一个叫做王一的九曲之子去到明府。
魏泽在心里默默与明扬道别,很快便被领到一处铁门前,侍者打开了门,请魏泽进去。里面是个装饰朴素的房间,与外面的珠光宝气反差甚大,有一白胡老者早已等在那,身前放着一个盒子,盒里装着的应该就是魏泽拍下的半仙功法了。
“请贵客先付清三十二个石晶币。”老者讲话没什么感情,听起来干巴巴的。
魏泽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袋,这袋子也是邱志的,里面似乎有另一个空间,能放下不少东西,很是神奇。他从袋里掏了掏,摸出足够的石晶币放在老者面前。
“三十二个石晶币确认无误,请贵客领取自己的所有物。”
魏泽瞟了一眼老头,心想碰也没碰,数也没数就确认了,万一自己多给了一个,岂不是亏了?可老头一直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他心里有些发毛,赶紧打开了盒子,是一本纯黑色封面的功法,看不出一点岁月感,拿在手里亦没什么分量,他随手翻了几页,字体竟是用金粉写的,过了千年之久一点都没有褪色。
“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请贵客离场。”老者催促道,想来后头还有别人要来取。
魏泽说了声多谢就跟着侍者离开了,他们走的不是大门,而是另外一条小道,当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大街上了。
“何为是出现在这里?”
“闻宝阁有规矩,要确保所有的拍卖得主能够安全离开,以防有心术不正之徒在阁中闹事。现在已经护送贵客到安全地区,希望您能注意自身安全,之后发生的事与闻宝阁再无关系,欢迎您下次光临。“侍者解释道,语毕便离开了。
“这些人讲话都是一个调子吗?”
魏泽听着实在不舒服,一丝感情都没有,不过侍者的话也提醒了他,有些人在拍卖会上抢不到自己要的东西,就可能在暗地里出手。
“我买的不过是个鸡肋功法,应该不会被人眼红吧。“他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赶紧离开了。
既然有了功法,就暂时不用去玄心楼,在回客栈的路上,魏泽小心地躲开两拨巡逻的统军,他们穿着寒光铁衣,持刀枪剑盾,一个个摆着臭脸,走在路上戾气深重,看来前几日的事件还是毫无进展。
“呀,客官你出去啦。”魏泽刚进门就听到一声惊呼。
“我出去了半天你都没发现吗?”
六根正择着菜,不好意思地甩了甩手。
“客官可是去了玄心楼,找到了自己要的功法了吗?”
“额……应该是了吧。”
“那您尽管去修炼,六根替你把风!”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长葱。
魏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肌肉有些紧巴巴的,他捏了捏自己的脸,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笑过。
回到了房内,将窗门统统关上,他等不及地研究起这本半仙的功法来。翻开封面,征天箓三个金烫烫的大字落入眼中,魏泽用手指顺着笔锋一笔一画得描着,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不屈的男人,横眉冷对苍穹,恨天断绝他之路,恨人嘲弄他之痛,他拳拳打破宿命,掌掌劈断规则,从血肉中挖出一条自己的道,向世界宣告,天不曾善待与他,他亦拳脚相向!
这种不屈的战意在过了千年之后依旧通过纸与字传达给魏泽,让他忍不住想要朝天咆哮,一起痛斥天道的愚弄,唾弃命运的安排。
“这就是半仙强者的精神吗?”魏泽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过了许久才从那种与天抗争的气魄中恢复过来。即使他不懂修炼,也感受到了这功法是何等的强势霸道。
“逆天而行。”魏泽的眼中透着兴奋和狂热,在地底的三年,他恨透了每天在等待中度过,等待自己被时间遗忘,被四季规则遗忘,被生命轮回遗忘,天不理会他,是他自己给予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只要每天睁开眼睛,就能想起父母的容颜,就能离天空近一点。
两个不同时代的人,在这一刻精神相合。
魏泽继续翻看下去,在心中默读着纸上的文字,“天脑者,一身之宗,百神之会,道合太玄,故曰泥丸“,
“大道本来在心神,即阴留阳悟玄机,玄机本来无定位,只在后天返先天。”
“九九归一,有无混化,即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会产生形如太虚,身似宇宙,无内无外,无边无际之感。”
“明通造化之机,此工夫是终极。”
这功法上的内容玄而又玄,魏泽并不能很快明悟,半天的时间也只是让他勉强记住里面的话,离融会贯通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但是照他的理解,这本功法修的是泥丸。所谓泥丸,就是人脑的髓海所在,与身体百节息息相通,是诸阳之会。
而在泥丸之中,存在有九处穴窍,分别对应天上九宫,依次为明堂宫,洞房宫,丹田宫,流珠宫,玉帝宫,天庭宫,极真宫,玄丹宫,太皇宫,其中玉帝宫是九宫之首,脑中之脑,又叫做纯阳天宫,位居至尊无上。
征天箓的目的便是在这九宫之内修出神明,上参大道,下镇人身,让各宫神君,上下左右互用而相应,混合百神,十转回元。
“在髓海之中修炼出神明,把身体当作天地,行大道规则,这是要与天比肩,一生抗争啊。”这个奇人的智慧和气魄令他叹服不已。
而这本功法的修炼方式自是与寻常法门不同,魏泽了解到,正常的修士修炼先是接纳灵气入体,洗去污秽,让人的精气自足,真阳自生,当灵气充满全身之后,会在丹田之处结出一颗丹种,在吸收和精炼外界的灵气之后,产生真气,而这真气才是修士力量的根本。
在修炼的过程中,丹种会越来越大,慢慢长成人的样子,随后五官和神韵都与真人无异,据说这是修士的因果身,必须化去因果之力,只留唯一的真我,之后要走上大道之路,寻自己的道,达到道法合一,亲近自然的境界,再往后便是退去凡胎,破入仙门。
按照等阶来分为药身,丹种,真炁,化形,凝神,真一,生谷,合道,半仙。
世间虽有万种功法,阶段的划分却是一致,但御天决修的是泥丸神藏,有自己的境界,分别是先天,化神,万神,斩道,半仙。
先天即出生时即存在,书中有言,“大道本来在心神,即阴留阳悟玄机,玄机本来无定位,只在后天返先天”,意思似乎是想要悟道就必须从后天返回先天。
而这里的先天亦指先天元气,人的生命在后天的亏损导致元气耗散,而修炼正是以灵气补元气,将己身恢复到出生时的状态,甚至不断增加元气,流遍全身,让生命力源源不断。
化神境界是在元气中衍生出第一尊神明,万神则是在九宫百节内都修出神明,然而这本功法是残缺的,万神境界只有初篇,关于斩道和半仙的部分已经丢失,接下去的内容不得而知。
对比两种修炼方式,先天境对应药身和丹种,是修炼的基础;化神境对应真炁和化形,一个是修出神明,一个是因果身,有相通之处;万神境应该对应凝神和真一,只不过真一求的是唯一真我,但万神则是诸天神君,而斩道境亦跟合道有冲突,一斩一合,想来不是同一个思路。
虽然没有后半部分,不过这对现在的魏泽来说已经足够,之前他可是连修炼的机会都没有。
他盘腿坐在床上,脑中回想着书上的经文段落,挺直腰背,束勒阳关,慢慢地将情绪稳定在无喜无悲之中,气息细微,少入迟出,吸小而呼慢,待觉胸口温热,使暖气上行。这是一种特别的吐纳之法,让灵气能够进入人体之内而不过丹田。
魏泽并不急,他在寻找呼吸的节奏,每放缓一次速度都重复吐纳上百次,在不知道试验了多少遍之后,终于在某个节奏点上,有一丝淡淡的灵气在胸腔内游走。
丹田之中,白玉珠子传来一股吸力,灵气顿时被搅乱。
“难道没有用?”魏泽一分神,灵气倏地被珠子吞没。
“再来!”他不信一个半仙创造的功法会克制不了珠子。
又一股灵气在胸口汇集,魏泽引导着它沿脊柱而上,白玉珠子再次出来争夺。灵气通过吐纳的过滤后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可以由意念去影响它的路线,现在这意念正在跟珠子进行拉锯战,灵气已经很混乱了,在胸腔内翻腾冲撞,但谁都不肯退让。
这样做需耗费极大的心神,魏泽已经感到精神疲乏,昏昏欲睡,可他不能停止,连灵气都抢不过,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还谈什么修炼,拿什么去逆天而行,这白玉珠子帮了他许多,但不代表可以任由它在体内随意妄为。
“管你是灵珠也好,是魔物也罢,在我的身体里,我才是主宰,都得听我的号令,起开!”魏泽冲着丹田怒号一声,一股意志从泥丸中冲下。
”你既当我是宿主,又做干扰我之事,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一非行尸走肉,二非你的傀儡,你若想有重见天日之时,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又一股意志落下。
“半仙征天而上,一身不屈,焉能受制于外物,我既得了他的半份传承,也敢与天比,何惧于你!”第三股意志紧接其后。
三股意志化作三符印入丹田之内,白玉珠子瞬间暗淡,吸力瓦解之后,胸腔内的灵气随即平稳下来,由魏泽控制着沿脊柱直通泥丸。
泥丸之中,髓海浩荡,却是呈现灰蒙蒙的一片,这海乃元气所化,先天而生,代表着魏泽的生命力,只是海面平静,不见一丝波动,虽是生机,却死气沉沉。这海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会越来越小,意味着元气被后天消耗殆尽,生命走向尽头。
如今随着一丝灵气灌入泥丸,海面开始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