蝰蛇被狠狠地甩了开去,撑大的肚子在水面砸出一个结实的水花。
魏泽几人看得目瞪口呆,一只灵兽就这么生吞了?
剩下的尾雀发出尖利的叫声,娇小的身躯扇动一股股风浪,它们不光想得到鳞片,更想剐了这条蝰蛇。
它们盯紧了蝰蛇那缺了一块鳞片的部位,大约在离蛇头三寸之处,那里恰恰是蛇的脊骨最脆弱的地方,没了鳞片的覆盖,鲜红色的血肉暴露出来,尾雀利爪和尖喙齐出,频频发动着猛烈的攻击。
蝰蛇每被抓到三寸一次,身子就软了一分,渐渐的,它不再直立于水面之上,而以卧盘的姿势艰难进行防守。它一直守着河面,就是不肯弃战,哪怕那块脆弱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它为什么不逃呢?”魏泽喃喃自语着。
从蝰蛇来到这河里之后,从未见它离开,即便当初他离河如此之近,拉鱼网,丢石子,也没见它上岸,他们躲在树上更没有反应,最让人怀疑的是,它似乎不想让尾雀靠近水面,
魏泽摸着下巴,“难道这河里有别的东西,而它在守着这东西?”
另一边,蝰蛇损失了太多体力,终于被尾雀抓住了机会,利爪揪住三寸,蛇身立马瘫软了。尾雀长鸣一声,擒着蝰蛇落在岸边,一脚踩住它的身体,对着伤口一顿猛啄,再度撕下几片血淋淋的鳞片,它们激昂地嘶鸣着,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
蝰蛇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格,却不知是死是活,瘫在地上毫无反应,尾雀没有继续对它施虐,利爪再次钩住蛇身,带着剩下的同伴,朝天际飞去。
一场厮杀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树上的三人看得一阵紧张,没有了蝰蛇,亦没了保护的靠山,剩下的灵兽会不会来搜索这块地方?
“这个地方不安全了,我们要赶快走。”
“快,东西带上,快下树。”
“等等,爹娘你们先等会儿,我还有件事要办。”
父母急切地催促着,却被魏泽制止了。
“泽儿,你要做什么?”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不顾父母的反对,魏泽迅速地下了树,蝰蛇拿命死守住这条河,绝对不同寻常。他在赌,赌河里有东西,赌自己能在别的灵兽发现之前回来。
他撒开了脚步跑,一头猛扎进河里,河水有些浑浊,水下的视线受到了不少阻碍。他尝试往更深处游去,游出了大约二十米的距离,未见一鱼一虾,看来真的都被蝰蛇驱走了。
他又慢慢靠近了河底,淤泥下似乎藏着什么,口中的气快到头了,只好先浮上水面换气。再次下到河底的时候,魏泽直接开扒,搅起阵阵浑浊。
“只是鱼的尸体。”污泥散尽,河底的样子露了出来,散落着有不少死鱼。
魏泽有些失望,这条河很长,一路搜下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他开始回想蝰蛇经常浮上来的位置,那里说不定会有发现。随后换了口气继续凭着印象前进。不远处有微弱的光芒传来,魏泽精神一振,朝着光源游了过去。
竟是一颗白玉珠子,在昏暗的水底散发着幽幽白光。
“原来蝰蛇是守着这个东西。”
他没有时间研究,快速脱下身上仅有的短衫,小心翼翼地将珠子包裹起来,将其夹在腋下,就游了上去。这东西会发光,他可不想再引来像尾雀这样的灵兽。
上岸后,残阳的余热已经退去,开始入夜了,魏泽匆匆与父母会合。
他简单解释了番,但没有把珠子拿出来,夜晚的村子更加危险,一家人决定继续躲在树上,三人轮流守夜,不敢有一丝放松,好在整晚相安无事。
盛夏之季天亮得早,那时村子已经没了人气,也不见狮豹的身影,仅仅一天的功夫,恍然如梦。
三人安静地远眺村子,曾经的家园,竟落得一个屠场的下场。魏母眼角噙着泪水,却忍着不让它出来。魏父面无表情,那是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如今再也没有了记忆中的热闹模样。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几人都是沉默无言,各自想着心事,直到日过三竿,村子里依旧死寂一片。
“要不,我们回去吧。”魏母悲哀道。
魏泽与父亲交换了下眼神,表示同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灵兽应该都退走了。
三人重新踏上回家的路,却不忍看路边的惨状,他们的脚步很轻,虽然看不到灵兽,但还是小心为妙。好在屋子离得不远,他们悄悄地从后门溜了进去。
家里的摆设正常,一筐品相不怎么样的灵药还静静地靠在墙边,不曾有灵兽光顾,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来了。魏母不敢生火做饭,找了些能食用的存粮兑着水一起分着吃了。
直到吃饱喝足,魏泽才想起把腰上的白玉珠子解了下来。
羊脂般的玉珠静静躺在桌子上,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一丝光芒透出来。他端在手上细细瞧着,不知不觉耳边竟响起了呼呼风声,猛地往四周一看,屋里极为平静,父母也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风声呼啸着,让人感到心烦意乱,慢慢地竟演化成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像有无数个人在耳边哭诉着,呐喊着,咆哮着,声音钻进了脑海里,魏泽感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充斥着这种令人奔溃的情绪,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从体内发出来。
“啪。”他一把将白玉珠子拍在桌子上,手臂竟止不住的颤抖着。
父母闻声赶来,见到魏泽五官扭曲,一脸暴戾的样子,正怒视自己的拳头,那是一副从来没有见过的凶煞之相。
“泽儿?”魏母轻轻呼唤,不敢相信她的儿子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魏泽没有反应,如同未闻。
她又喊了几声,忽然,魏泽坐了下来,松开手中的珠子,只是低着头,全身似脱力一般,很久才挤出一句话。
“我没事,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突然间魏泽陌生地可怕,就像变了一个人,父母跟在他的后头,注视着他解衣脱鞋,爬上床又替自己盖好被子,与平日里的样子并无差别,心中虽有无数个疑问和担忧,但仍安慰自己,儿子是这几日太过疲惫,见了太多残酷的画面。
他们轻轻地关上房门,让魏泽好好休息。
而魏泽躺在床上,耳朵仍旧响着嗡嗡的回声,他被嚎哭般的风声折磨地几近奔溃,做着深呼吸,慢慢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方才,他感觉自己被送到了另外一个空间,那里有很多人在说话,发出着各种吵闹的声音,吵得他快要神不附体。他知道父母在呼唤他,可就是听不清楚在讲什么,越是这样,他的情绪越是暴躁,唯一的念头就只有将手中的珠子扔了。
蝰蛇守护的东西果然像它一般危险。
直到傍晚时刻,都不见魏泽出来,魏母悄悄进了房间,见他正平静地酣睡,没有上去打扰,她的手里托着一个布团,轻轻地将其放在了床头,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约莫半刻之后,魏泽醒来,舒服地伸展懒腰,这还是起雾之后睡得第一个安稳觉,一扫疲惫,分外满足。
但转眼间他便惊恐地跳下了床。只见他的枕头旁,一颗白玉珠子正发着幽幽白光。
这个东西哪来的?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把它带到房间,更不会把它放在自己的床头,自从听过了那风声,魏泽对它避而不及,怎会留在身边。
“这……这东西不会是活的吧。”他赶紧退后了几步。
“这位珠子大爷,您说个话?”
“大爷,我给您换个舒服的地儿?”
“我不是有意把您带出来的,要不我把您送回去?”
可是白玉珠子自顾自地发着光,圣洁依旧,对魏泽的胡言乱语毫无反应。
魏泽叹了口气,慢慢蹲在床沿边上,却不敢凑进了看,灵药和灵兽先后出现,难保这不是一块通了灵的石头,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试探道:
“把你贸然带出来是我不对,你也是有灵之物,就跟你商量个事呗。一直守着你的蝰蛇已经不在了,这河里的鱼虾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要是把你送回去,没了保护万一被吞了,被咬碎了,可就不好了。我快要离开村子,在外头找一个灵秀的地方,把你安置地妥妥当当,你看怎么样?“
突然,白玉珠子闪了一下,像是听懂了话。
“我靠,这么邪?”魏泽压根没想到珠子会回应他,心想这不会是成精了吧。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能不算数。
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你这是答应了啊,那我也有个要求,就是万一哪天我不小心碰到了你,你可别再弄这些风声在我耳边,会受不了的。”
“怎么样?”见珠子没有反应,魏泽有些紧张。
“你要是同意,就闪一下。”
顿了几秒,幽幽的白光真的再次闪烁了一次。
魏泽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和得意,这颗珠子竟然听得懂人话,试问之前碰到过的灵兽灵药,有哪一个能和人交流。
“那我们试验一下,先说好了,这不是故意的,你别往我耳朵灌风声,不然我不带你走,再把你丢回河里。”他恶狠狠地说道。
“不准有风声啊。”又再三警告道。
魏泽伸出右手食指,准备轻轻地戳一下,皮肤刚碰到冰凉的表面,耳旁顿时风声大起,呜呜地灌进自己的体内,一股寒意从脚底冷到了天灵盖。
他想放手,手指却像粘在了珠子上,怎么用力都扯不下来。
“我真是……”后半句话还来不及说完,人就没了意识。
屋子内的摆设无风自动,白玉珠子也不再发光,几息时间,附近的灵气被吞噬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