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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篇】驱魔师3

(3)

课堂上,老师突然被叫出去开会,剩下一教室的学生,纷纷开起了小差。

苏茵掏出针线包,继续她已经完成一半的一个DIY钱包。钱包是个大脸猫的图案,当初看到样品图,她就觉得这只猫贼贼的眼神和某人很像。

“苏茵,看今天的天气预报了吗?”前座回过头来说。

“看了啊。”

“今天是阴天吗?怎么好像还要下雨似的……”前座嘟囔着。

苏茵从针线的忙碌中抬起头,看向窗外,愣了愣,“是啊,我记得应该是晴天啊……”因为班里的灯从早自习起就开着,她一直没注意过外面的天色。此时发现外面竟一片灰暗,天空翻滚着厚厚的云层,狂风压着树木,掀起满地落叶,竟隐隐在操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

不少人已注意到外面天气的异常,都凑到窗台边,啧啧惊叹。没有人发现,整座教学楼,被一层淡淡的白光包裹着,楼里楼外,已隔开两个世界……

*****

童年模糊的记忆里,那一天却很清晰。灵堂里挂着重重的白绫,棺里的女人面容苍白却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她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会来,惊喜地想要迎上去,却被姐姐拦住。

“你还来做什么?为什么,直到母亲要死了,你都不回来看一眼……”身前响起姐姐愤恨的声音,她听了,也有些难过。可男人只是续了香,没有一句回答,就转身离开了。

她在他身后怯怯地叫“爸爸”,他却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她从来都不想做驱魔师。他们保护着无数陌生人的家庭不受世间恶灵的侵扰,自己的家,却生生散了……

----

灼灼用小刀在地上刻下最后一个符咒,然后划开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滴入泥土,渗进咒印里,红光一闪,咒印发出淡淡的光。她在符光中将两根金线系在一起,终于松口气,刚要起身,却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有人在身后扶住她,响起悠南熟悉的声音,“丫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灼灼喘息着回答,浑身冰冷沉重得几乎动不了。悠南感到怀里女孩的身体虚软,冷汗湿透了衣裳,却还在咬牙逞强,无奈的不知说什么好。他知道灼灼和他不同,驱魔师的体质通常远比普通人敏感,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阴气对他们的影响要比常人严重的多。

他看了看教学楼,被用金线绕着缠了一圈,墙上刻着奇怪的字符,虽没有灵视,也清楚这是建好了结界。这丫头平时散漫的样子,干活却很麻利。“走吧,小灼,本家很快就会来人了,这里应该能撑到时候,可你再不走,身体就撑不到明天考试了。”

灼灼点点头,扶着悠南站稳。她的目光掠过操场,突然脸色变了,“撑不到了……”

悠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骇然色变。“那是什么玩意?龙卷风?!!”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龙卷风,狂风卷着枯叶泥石在空旷的操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却呈一个半球形。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却直觉有灾难般的东西正压迫过来……

灼灼紧紧盯着这个巨大的半球,那不是什么龙卷,而是强大的瘴气形成的结界。悠南看不到,也听不到,整座一中的灵正被卷进去,恐怖挣扎的哭嚎声响彻操场。那里正孕育一个巨大的怪物,这是洛子眉也料想不到的。

“哥,你先走吧。”这种情况下,灼灼平静的声音让悠南心惊肉跳,“我再想想办法,阻止这个东西……”

“小灼,别逞强了!你已经尽了力,做的很好了!”

“这不是尽力不尽力的问题……”灼灼摇摇头,微微有些出神。从教学楼里逃出来到建结界,脑子里就一片混乱,恍惚间想起许多事……有小时候的,有现在的。

她想起那座灵堂,男人始终没有回头的背影;想起姐姐对她说,要成为比那个男人更强的驱魔师,永远保护她;想起那个大雪的夜晚,那个有着古井般深沉黑眸的少年从鬼道救下迷路的她,伸来温暖的手……

她想起苏茵笑眯眯地问她喜欢什么;想起悠南一爪子拍上她的后脑勺说“猪,你不想要礼物啦”……

怎么会不想呢?你们,都是关心我的人啊!

“其实,我从来不想做驱魔师。”灼灼低声说,仿佛自语,“驱魔师保护着别人的家庭,自己的家却保护不了,这太悲哀了……”

她挣开悠南的手,向着那诡异的漩涡走去,眼中一闪而过决绝。

“可如果这份力量还能有用的话,我希望,用它来保护我身边的人。”

她从背包里掏出鬼劾,沉重的古剑在手中不安地躁动着。左手的伤口裂开,鲜血顺着鞘上古老的纹路,犹如受到牵引,缓缓向下游走。

陌生而古老的咒文,应着血脉的召唤,仿佛从出生就刻在脑海般。随着朗朗的梵音,封印的古剑如同苏醒般缓缓出鞘,炽烈的白光从吞口兽上发出,顺着剑身延伸。光芒中,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上古神灵仿佛活了过来……

一阵罡风猛地平地卷起,暴戾的气流如万千刀刃撕扯着漫空枯叶!随着长剑彻底出鞘,白光猛然暴涨,以剑身为中心迅速扩大……悠南在灼灼“别过来”的大声阻止中,硬生生停下脚步,脸侧被风带起的枯叶划出一道血痕。他眼睁睁看着女孩转瞬被白光吞没,里面隐约传来穿越千古的长啸……

攥紧的手机一遍遍疯狂地震动着,悠南知道是自己的妈,却忍着不接。他死死盯着那片耀眼的光华,本来该看不见这些东西,此时却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不知道自己这个一向爱胡来的表妹又做了什么,但他没想过走,无论是支持,还是收拾烂摊子,他都习惯了。

巨大的光球犹如坠落的烈日,在释放尽全部的光热后,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光球中很快就露出女孩持剑的身影,安然无恙,还在望着自己的手发愣——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古刀,刀身狭长笔直,刀头却圆润,刻着隐晦的真言暗纹,刀刃上滚动着水银般的流光。

悠南怔怔看着光球最终收缩凝化成一个修长的身形,光芒渐暗下露出清晰的真面目,目瞪口呆。强大的气息山洪般压来,又如刀割面般凛冽——这是一头形似狼的猛兽,身形却比最雄伟的雄狮还要巨大。白色的长毛散发着耀眼的银色光辉,硕大狰狞的头颅在额心生着尖锐的长角,金色的立瞳炽烈如炬。

驱魔洛家自古封印在妖刀鬼劾中,传承至今的灵兽——贪狼。

银色的灵兽发出一声低吼,悠南从震惊唤回神。它向着它新的主人,伏下了身。

灼灼向睚眦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脖颈上的长毛,“拜托了,帮帮我……”她蓦地收紧手指,翻身跃上灵兽向她伏下的脊背。

贪狼猛然发出一声长啸,带着女孩腾空而起,像离弦的箭,飞向那黑色的瘴气结界……

----

黑暗的空间内,无数怨灵凝聚着、融合着……一个仿佛巨大的畸形婴儿的怪物缓缓爬起,摇晃的身体上半融化般蠕动着,是一张张挣扎的恐怖扭曲的脸。它裂开嘴,百鬼的哀鸣在尖锐的啼哭中回荡……

一道银白的光利刃般割开瘴气的结界,猛兽的长啸在百鬼哀鸣中回响。浓稠的瘴气像冰冷的泥沼,却被灵兽周身刀剑般锋利的戾气撕碎。灼灼乘着贪狼如一把白色的刀,长驱直下,向着还在成型的怪物举起手中的鬼睚。

她突然从贪狼身上跃下,乌黑的刀锋随着身子坠落之势,直劈而下!璀璨的光华从刀锋暴起,从怪物的头顶贯入,直贯脚底,竟生生劈成两半。

四散的灵哀嚎着,四下狂飞着寻找逃逸的出口。灼灼稳稳落了地,手中的古刀却直刺地表,一个张开的黑色漩涡——这才是洛子眉所说的场的核心,阴阳两界的缺口,阴界的灵和瘴气正源源不断地涌出。

鬼劾乌黑的刀身上亮起暗红的咒文,用血写好的符阵,在灼灼灵力的驱使下,张开圆形的封印结界,向漩涡笼去……一阵地震般剧烈的震动,仿佛地下藏着一个巨人正在愤怒地挣扎,漩涡突然睁开一只巨大的眼,黑色的眼球里无数恶灵怨恨地瞪视着这个意图阻止它们的人。灼灼半跪在地,双手死死握住鬼劾,古刀上千年沉淀下的戾气竟生生镇压住地下的骚动……

一声轰然巨震,几乎要将女孩掀离地面,失去知觉,仿佛地下的巨人倒下前发出最后不甘的怒吼!巨大的封印结界瞬间展开,近乎遍布整个操场,炽烈的红光猛然暴涨……

----

悠南听到一声仿佛玻璃碎裂般的清脆声响,然后看到那根围绕整座教学楼,在狂风的撕扯中怎样摇晃都不断的金线,终于轻轻一下,断开了。

与此同时,地下那恐怖的震动也终于停了下来。

转眼间,一中异常的天象突然都消失了,微风轻轻吹过,平静晴朗得仿佛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悠南拍了拍被吹了一身的灰,向着漩涡已消失的操场中心,快步走去。那头巨大的银白的灵兽已经不见了,灼灼仍保持双手死握着剑,跪坐在地的姿势,垂着头,一动不动。悠南刚推了下她的肩膀,身子就无力地倒了下去。

悠南吓了一跳,翻过来一看,松了口气:没死,还有气。

阳光从头顶散开的云层间投了下来,洒在一片狼藉的操场上。悠南横抱起昏睡的女孩撇撇嘴,清洁大妈可有的忙喽……下课的铃声终于响了,他向着校园外慢慢走去,身后一群涌出教学楼的学生,纷纷对着操场中心裂开的巨大缝隙发出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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