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水荡漾着梦一样的色彩。如同是梦,一个寂静的女子安静地坐在湖边供人歇息的石头上。她翻动纸页的动作,轻挠发梢的姿态,以及不时冥想的表情都配着七彩肥皂泡似的背景,让旁人有种如坠梦幻的感觉。
旁人只有一个,那是一个单眼皮戴着眼镜的少年。他看着那女子良久,良久。最后,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如果这不是梦就好了。”
即使在梦里,那少年也不敢靠近,只怕一上前便惊扰了那夜般宁静的女子,他只是如平日那样,远远地望着。只愿,这一刻,成为永恒;只想,这一梦,变成永远。
永远没有永远,少年的叹气声随着由远至近的呼唤声而起。梦失去了颜色,开始斑驳,如同一幅泛黄了的古书画,渐渐地,渐渐地被黑暗所笼罩。
若是有永远,请记得,那一少年深沉的爱,在某片未名的湖畔,于晚霞橘红色的荡漾中,轻轻,静静,夹在书的某一页,那少女未曾读到的部分。
“现在还有给我睡!方程,你是不要命了吗!?”
随着嘶吼,少年睁开了眼,入眼的是一个漂亮的让人只以为是画出来的姑娘,肤色增一分,嫌白,减一丝,觉黑。乌黑的大眼睛,明媚且动人。声音虽然有些粗爆却又让人怎么听都不觉得讨厌。假如……
假如,她的身上没有污血,假如她婉约的古典发式没有粘到碎肉,假如她不是用一把血糟里混着血肉的剑逼在他喉咙处的话,她,绝对是个惹人爱怜,想让人捧在手心中,含在嘴里的可爱,美丽,怡人的女孩。
方程撑着地想要起身,却不觉失去了全身力量,反倒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后脑勺与地面无限近距离地亲吻。重重地撞在地上,目光所及的天际满是乌云似的怪鸟。
那不是怪鸟,而是一只只长着翅膀有点像老虎一样会飞的怪兽。不时,在怪兽群中闪动着几抹光彩,随着光彩中的人影变换位置,不时几只飞兽跌落下地。方程能感受到那些飞兽跌落地面带来的震动。这似乎在提醒他,少年,你该醒觉了。
“别死,你要死了我以后跟谁组队!?”
那明媚如画的女孩抓起一把不知什么做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方程没差点被呛死。他忙伸手阻止了女孩,撑着手中布满裂痕的长剑勉强站起身来。或许刚才的那些药丸起了作用,方程感了些精神,于是对身旁的女孩说:
“水晶,今天晚上吃什么?”
女孩努力忍住给他一刀的冲动,咬牙咧嘴地沉声:“没死?没死就给我上!”
接着,如画般的女孩拉起他,踩着一片巨大的叶子飞向了空中,朝着那些怪兽而去。而这会儿功夫,方程仍旧想着今天的晚餐会是什么。这个问题却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有答案。
这是片山谷,谷不深,却也不浅,谷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黄色光罩。按方程的说法来,有点像肥皂泡。能吃到晚饭,就证明方程还活着,而晚饭,则似乎成了方程现在活着的最大意义。
“这是第三批了,飞云兽越聚越多,是想围剿我们吧。如果是在三年前,这些小怪我一斧头就是一群!”一个长着獠牙的象头咬着一只奇怪的大腿边吃边甩着长鼻子说。
“听说宗主打算从这里撤。”一只狼头拿着筷子捡着面前的青菜,“是想去投靠鼎盛的那群家伙了吧,毕竟那里人多些,也近些。”
水晶突然站起来,向着一头看起来有些富态的野猪头走去。这头猪有着一头如同朋克摇滚乐手的鸡冠头,那是他的鬃毛。看视大婶一样和蔼的眼睛旁有一道v字型的伤疤,正好将眼睛包裹起来。两颗月牙状的獠牙映着房内的灯光,透着点点寒光。双臂肌肉鼓起,却又不夸张,像极了陈列在罗浮宫里的掷饼者。如果说猪类里也有帅哥,那么,他就是头帅气的猪。
“猪头,你要投靠鼎盛宗?”
那帅气的猪刚啃了一半的怪兽腿,突然一个阴影笼罩了他,然后便听到一记震耳欲聋的声音。他愣了下,然后在同桌人仍在吃着大盆里的烤肉时掀掉了桌子。
“死丫头,再叫我猪头,你朱爷爷就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水晶与猪头额头互抵,如同两头倔强的野牛角力一般。
“你打死我也不去鼎盛!”
“我再警告你不要叫我猪头,要叫我朱野野!”
“我说,我绝对,绝对,不去鼎盛!”
“我说,你敢再叫我一声猪头试试!”
“……”
两人几乎是喷着口水,而且又牛头不对马嘴的一番海骂。方程慢条斯里地看着两人较劲,仿佛欣赏一出滑稽的喜剧。他转了下眼珠子,随后扔掉肉——准确地说他是扔掉了没肉的骨头。接着……他又拿起另一块肉,咬了一口,咂了下嘴露出开心的神色,似乎觉得还是脖子肉比较好吃。
“水晶,我们眼下就六个人了,你说不去投靠别人还有什么办法?”一只鸡头在旁替一直纠结于“猎头”这称呼的猪野野说道,“今天又挂了三个,等到明天我们就得宗灭了。”
水晶听到有人回答,犹如找到了出气桶。一根长剑抽出来就要往他身上砍。旁边的狗头象头见了忙各扳一只胳膊拉住了她。
“老大,你快劝劝水晶。”象头甩着鼻子大喊。
“我说没用。”朱野野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方程身后,“得他说。”
方程差点没被他拍背拍得噎到,接着貌似茫然地问:“要我说什么?”
“告诉这个丫头我们现在的处境——要知道现在可复活不了了。”
“方程!”
水晶似乎觉得有必要让这少年明白下自身的立场。方程用一种极似纸巾的叶子抹了下嘴,清了下嗓子。
“现在不是能不能谈以后的时候,而是我们挺不挺得过去的问题。”
猪野野皱了下眉头:“怎么说?”
“今天的翅腾虎里,有变异的奇兽。身为有智慧的奇兽,实在没理由为了我们几个人耗费一堆手下。而且现在我们人更少了,下一次没准就是最后的一战了。”
“你……你……”猪野野被气得几乎吐血,“你就不能不早点说啊!”
方程无辜地看着眼前帅气的猪头,似乎在责怪对方没有早点问。朱野野被这眼神气得喷了口血,一天一夜的战斗早让他受了不大不小的内伤,原本以他的体质撑个一晚也就没事了,可被方程这么一激终于挡不住了。
朱野野嘴角还淌着血地大叫道:“我们现在就走。”
“我感觉到那头奇兽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大半夜的对我们更不利,还不如吃完这些睡一觉再说吧。”
方程正要说着,朱野野却已经从临时搭建的草屋中冲了出去,还大叫着跟他走一类的。只是象、狼、鸡都没有动。过了一小会儿,猪野野满身杀气的提着斧头回到草屋里。
“你们……”
三人傻笑着四顾,装着没看见他。朱野野有些无趣,扔掉斧头朝属于自己的木板小床一躺。
“以后你们就自己保命吧,反正损失了这么多人,我也实在是个没用的老大,咱们这个亿万兽宗就在这散伙吧。”
且不说三个手下如何地回劝伤心的猪头,水晶那姑娘拎着方程的长头发怒吼。
“以后有事都要提前向我汇报,我是队长!”
方程嘿笑,然后歪了下头问:“你真的不考虑下,陆远骋那家伙可是惦记了你很久。”
水晶有些嫌恶地反问道:“你会去?”
方程似乎思索了会,然后回道:“只要你肯答应……”
话到一半,方程被狠狠的砸了出去,撞在门上,门倒。外头传来了一声剧烈的轰鸣与受伤野兽的嚎叫。朱野野听到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可怜的木板差点没被他折成两断。
“有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没准是来抢宝的,别忘了我们来大荒岛的目的。”水晶已经出门,不过仍然不忘奚落下朱野野。
“屁,我们在这谷里找了一个月,都挖了几万斤土,哪有什么宝。”
方程不知何时回到了坐位,继续他的晚餐。
“听着好像起码有三五百人的样子,能在西海东边有这些的势力,那么就只有……”
突然屋光芒大作,只听到有一个像鸭子,更像被卡住喉咙的鸭子在叫:“鼎盛宗陆高飞在这里,你们谁拿了朱雀石快给我交出来!”
随后,又听到水晶那好听而又粗暴的声音:“姓陆的,我要把你碎尸万断。”
那鸭叫声由高昂变得惊异且欣喜地声音:“你还没死!?哈哈,正好试试我从魁星殿取来的‘武曲星变’!你们都退下!”
方程咬了口肉,接着又恋恋不舍地放下,拾起扔在地上锈迹斑驳的陌刀连嘴也不擦下的出门。
“只有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