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达那:哎,你这凡人的女儿!我从天库里偷来芳醇的仙酒,把人间的一夜斟到满盈,放在你手里,请你饮用——可是我仍然听到这渴望的呼唤!
齐德拉:(辛酸地)谁饮到这酒了?生命的愿望中最罕有的完满,爱的第一度合一已经赠送给了我,却又从我的紧握中攫走了!这个借来的美丽,这包裹着的虚伪,将从我身上溜走,也带走了那甜蜜的合一的唯一纪念物,就像花瓣从残花上凋落一般;而那个因极端贫困而羞愧的女人,将日夜地坐着哭泣。爱神呵,这副可诅咒的外表伴随着我,就像一个恶魔把我一切的赏赐——一切我内心所渴望的接吻都抢走了。
玛达那:哎,你那一夜多么空虚!快乐的小船已经在望,但是波浪不让它挨近岸边!
最后,齐德拉要求爱神和春神收回她的美丽。
齐德拉:我是齐德拉。不是受人礼拜的女神,也不是一个平凡的怜悯的对象,像一只飞蛾可以让人随便地拂在一边。
今天我只把齐德拉献给你,一个国王的女儿。
阿顺那:爱人,我的生命圆满了。
原本旧情难忘的徐志摩,演得是这般的投入,他简直觉得自己在舞台上又重新找回了当年追求林徽因时的感觉,自然的,林徽因那依旧娇美动人的面庞也再一次令徐志摩产生了许多幻觉,这位诗人现在是多么的希望这舞台便是整个世界啊。台上的他们几乎忘记自己是在演戏,误以为一切都是真的,那份感情原来一直都不曾丢失,彼此一直都在。林徽因和徐志摩人情的表演感动着观众,他们是那样默契,那样的和谐,每一个眼神儿都很快被对方理解,他们的一颦一笑是那样的到位,他们的一举一动是那样的自然,他们似乎忘记了这舞台的存在,忘记了台下的观众,他们看见了初闪的晨光,看见了空中飞翔着的天使,看见了黎明玫瑰红的光辉,台下的人都被他们的演技打动。据说,就连不懂英文的梁启超都看出了端倪,有些不痛快,而梁思成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了。他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徽因和志摩的过去的故事的,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毕竟,徽因现在已经宣布和自己在一起的。
直到戏的落幕,林徽因和徐志摩才从那深入的角色中抽离出来,他们似乎一下子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戏。因为这一场戏,在人们的眼中似乎再一次拉近了徐志摩和林徽因的距离,也令他们再次跌进情感的泥淖里,惹来无限的猜想,甚至这些流言一度使得梁家人颇感不快。
剧作的演出非常成功,颇得欣慰的泰戈尔登上台去,拍拍林徽因的肩膀:“马尼浦王的女儿,你的美丽和智慧不是借来的,是爱神早已给你的馈赠,不只是让你拥有一天、一年,而是伴随你终生,你因此而放射出光辉。”
怎么办,这几年苦苦压制的情感竟在这短暂的瞬间崩溃四散,是她触不及防的,可林徽因心底明白,她所能做的就是,必须重新回到现实,她必须再一次推远志摩与自己的距离。如果他依旧不肯,那么她也必须逃——是的,逃跑,唯有远离徐志摩她的心才能渐次平静。否则,不但伤了自己,还将再次伤害他,不,伤害的,还会有思成。
我一直以为,既然上苍已经为你安排下了人生的道路,就必然会给你预备一个人生路上相知的伴侣,在此之前,那些过客注定只是过客,他们可能会有短暂的停留,但不是你的归宿。让过去的就过去吧,不去留恋,免得这些记忆在人间应景。生而为人,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课程是你我必须修炼的,尽管许多时候我们并不愿意去追求,我们怀疑,我们在张望,可是到站时,你仍会发现,这里并不属于你。
这世上应景的又何止是人,大下事大抵如此。风过影动,之后便了无踪迹;白驹过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人生聚散原本寻常,到时候,他来;是时候,他去,有时候,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你听,相逢是首歌。之后,渐行渐远,只留得下一串渐渐模糊的余音袅袅。
为了不让错误继续下去,林徽因极力让自己从梦境里清醒过来。五月十七日,林徽因单独约见了徐志摩。薄暮的黄昏,一弯新月挂在柳梢,像极了那一年沉默而温暖的康桥情景。痴情的徐志摩以为如此美好的意境,是为了给他和林徽因营造浪漫的气氛。但林徽因道出的却是别离,她告诉徐志摩,彼此选择好自己的方向,虽然自己也曾经喜欢过他,但是毕竟他们是不可能的。希望志摩今后好好过他的生活。
对于这个诗人来说,这一番本是很轻柔的话却有着当头棒喝似的力道,徐志摩不明白,他和林徽因明明是相爱的,为什么她要这样一次又一次断然回绝。在茫茫人海中,两个人的相遇已经很不易,何况又是如此的心心相印,相爱更是不知多少缘分才带来的一次交集。郎情妾意,难道都是骗人的吗?如此美妙的缘分她不去好好珍惜,竟要这样辜负。或许徐志摩不明白,林徽因爱他,但也只停留在喜爱的层面,可是对于虽然缺少浪漫细胞却憨厚得可爱的梁思成是一种真实的爱慕。她是一个优雅的女子,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的真实感情全部展现在一个人的面前,因为那样,只怕她会忍不住伤心落泪。
志摩再一次心灰意冷了,他觉得,也许林徽因为自己的转身找了一个苍白的借口,可是这个借口如何也不能让自己满意。有人想象,也许她许诺了徐志摩来生,因为那些给不起今生的人,都愿意将遗憾托付给来生。他们认为今生的遗憾,来世可以弥补,今生来不及唱完的那出戏,来世还可以再度演绎。然而,毕竟这更虚无,谁又见过来生呢?来生只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给不起任何人实在的安慰。
可是平凡脆弱的人们,依旧不肯放手心中这样虚无的梦中,薄弱的我们还是需要借助这些虚妄的梦,支撑着走完漫漫人生路。
接下来,泰戈尔的活动还没有结束,这一天,泰戈尔发表了他准备好的七篇讲稿中的第一篇。它在一部分青年听众中引发了尖锐的批评。次日他的第二次课遭到显然是有组织的抗议。当泰戈尔发现在听众中散发的传单把他说成是为精神至上主义辩护而对中国目前的困境无动于衷的反动派时,他非常生气,结果这一次演讲使他不欢而去。
5月20日,泰戈尔离开的日子,是一个动感情的告别日。虽然这一次的中国之行,并没有使他满意而归,诗人自己可能因为躲开了那些激进的抗议者而松了一口气,但他对于和徽因离别却感到遗憾,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看到了身边这一对可爱的年轻人——志摩与徽因的感情,他从内心里是为他们祝福的,但是他也知道徽因的心又并不在志摩的身上。在这一对年轻人的身上,泰戈尔既是喜欢,又多少感到有些遗憾。就在他临走前,他为林徽因作了一首诗:
天空的蔚蓝,
爱上了大地的碧绿,
他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哎!”
这一声无奈的叹息,大概是老诗人为这一对年轻人而发出的吧。这位浪漫的诗人,一定将天空暗喻成徐志摩,而那碧绿一定是林徽因了。这两位原本应该相爱相守的恋人,却注定要天涯相忘,再不能如舞台上的他们那样,郎情妾意,你来我往。或许,志摩私下对泰戈尔说他仍然爱着徽因,而那老诗人本人曾代为求情,却没有使她动心。这一声叹息,只愿大家各自安好。
对于徐志摩而言,现在还有什么更悲伤的词可以表达他内心的失落呢。这一天夜里,泰戈尔踏上离开北京去太原的列车,再从香港经日本回国,而这一路,徐志摩一直陪同。林徽因和梁思成等人到车站为他们送别,看着林徽因从此和梁思成成为眷属,徐志摩心痛不已,他几乎不忍看进这时的一切画面。那种无以名状的惆怅萦绕在每个人的心中,只是每个人所悲伤的事情不同而已。
大家已经纷纷踏上了列车,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徐志摩油然生出一种诀别的感觉,徽因已经和他说起过,自己和思成即将双双出国留学。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志摩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怎样吐露他此刻心中积郁的情感。他在靠窗的小桌上,铺开纸笔,他不敢看窗外那个美丽的倩影,自己知道,这一别可真是天各一方了。昨日同台演出,欢声笑语。今日一别,天涯相隔。他奋笔疾书着:
我真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话。我已经好几次提起笔来想写,但是每次总是写不成篇。这两****的头脑总是昏沉沉的,开着眼闭着眼却只见大前晚模糊的凄清的月色,照着我们不愿意的车辆,迟迟地向荒野里退缩。
他的眼泪涌了上来,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上濛濛的水雾,这个昔日里作诗作文倚马可待的才子,此刻竟不知该如何落笔。在车窗外的林徽因不会不知道徐志摩的心情,或许也明白他的黯然神伤。可此时若对他稍稍表示太多的同情,只怕会给他带来更大的误会,为他带来的只是虚无的希望,就是将来的残忍,那么,莫不如现在就让他绝望也好。忘记掉我吧,开始你新的生活。她知道,车窗内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但是,她只能让自己在这一刻尽量变得残忍。
“离别!怎么的能叫人相信?我想着了就要发疯。这么多丝,谁能割得断?我的眼前又黑了!……”这是诗人此刻的内心写照。
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可是汽笛却不这样想,那一声撕裂夜空的鸣响,似乎在提醒着这个年轻的诗人,是时间结束了。列车缓缓驶出站台。志摩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所有的景物都一片迷离,他觉得自己那颗心,已经永远地种在了站台上。这是一片怎样的土地,此刻,他是那样的想彻底忘掉这里的一切,可是,又有不舍,毕竟,这里留下了他太多的记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徐志摩是真的伤心了,长到这么大,见过他流泪的人不多。在大家的眼中,志摩是一个那样有趣的人,似乎从不知烦恼为何物,他总会给大家带来出其不意的开心,是朋友群中的开心果。可是自从邂逅林徽因,发生了那段康桥之恋,他的心就波动了起来,有的时候会因为徽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猜想,而快乐,而悲伤。为了林徽因,他和妻子离婚,不顾世人的声讨与反对。为了林徽因,他丢下所有自尊,甘愿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
自从遇见林徽因,徐志摩的诗情似幽涧的清泉奔流不止。他曾说过:“最早写诗的那半年,生命受了一种伟大力量的感慨,什么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指缝间散作缤纷的雨。”这“伟大力量”是什么呢?爱情,是啊,对于一个几乎把爱与美当作人生全部的诗人,还有什么在他的心目中比这更伟大呢。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邓丽君的歌此刻放到他们的故事中来,似乎再恰当不过,如果不是在千山万水人群中相遇,徐志摩和林徽因的人生都不会是这般模样,他们的存在也许会因为缺少这段情感而索然无味。
可是上天是不会让人贪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无论是一件精美的事物,还是,一个心心念念的人。
写到这里,让人想到了吴奇隆的那一首伤离别的歌《一路顺风》: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
却打不开我深深的沉默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后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
当拥挤的月台挤痛送别的人们
却挤不掉我深深的离愁
接下来的一个月,徽因与思成双双去了美国,四年后才回中国。而徐志摩陪着泰戈尔到了日本,回到中国以后又卷进了另一场爱情纠葛,那便是与陆小曼的一段爱情佳话了。
【11】 念去去千里烟波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免不了经历离合悲欢,就像月有阴晴圆缺,海有如潮起潮落。看来,古人的总结总是那样的到位,流光从来不会多情地将人照料,所以有“流光容易把人抛”之说,时光的河如海流,覆水难收,而是我们要学会的只是如何去适应它,在这变化万千的世界,保守住自己的内心,胜过保守一切。面对着生活中的林林总总,以强大的内心来应对,以不变应万变。
或许,人的一生从来没有绝对的安稳,无论是谁,都会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波折,只不过有些人相对幸运一些,而有些人这一生注定要过得轰轰烈烈,如山呼海啸般一样精彩。许多人以为守着一座房子,儿孙绕膝便是幸福,从红颜到白发,就算是安宁。也有不安分的朋友,更愿意选择背着行囊浪迹萍踪,人间摆渡就是放逐天涯,苍茫遗世。
梁思成与林徽因这一次去美国,首先做的是对于专业的选择。在当时,梁思成对建筑专业很感兴趣。而位于费城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在1924年时是由著名的法国建筑师保尔·P·克雷主持的美术传统的堡垒。克雷本人1896年入巴黎美术学校并接受了不仅包括建筑设计和建造的各个方面,而且也包括深入研究建筑史及简洁漂亮的透视图(及必要的美术字制作)的强化训练,这些他都传授给了他的美国学生而且将会在梁思成后来的事业中起重要作用,克雷作为巴黎美术学校的新近毕业生已在建筑和教学两个方面都崭露头角。后来当他设计的华盛顿的泛美联盟大厦、联邦储备局大厦和底特律美术学校这些漂亮建筑物在竞赛中获奖时,他早年的才华显露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他作为宾大建筑系的教师继续发挥重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