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咛咛——”一声,第一节下课的铃声响了,盛妙一下惊醒,苦笑着,重生前这几年父母已经去世,奶奶又从不疼她,睹物思情,她不敢回这个伤心地,连过年也是匆匆为父母扫墓后就回城了,多年不曾来,如今猛一听这熟悉的铃声,如同穿越时光隧道,一下子将她带回童年的温馨时光,其实她也很忐忑不安,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美梦一场,梦醒来就要面对一屋子冰冷的家具,悲哀地相对无言,越发衬着她的孤独。
重生前的那个晚上,公司同事生日,请了她们全办公室的人吃饭,她的父母从老家赶来,做了满满一桌地道的川菜。老两口热情得不得了,抽空就拉着她们打听女儿在公司的生活,连些小事都听得津津有味,临走时一人给装了一份四川特产,还依依不舍地送到楼下,跟我们说自家女儿被宠坏了,以后在公司如果有做得不对的,希望我们大家能看在老人家的面上包容一二,担心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在座的同事们都是有父有母的,能理解他们的一片苦心,自然不会嫌烦,都忙不迭地应下了。
盛妙在一旁看得心酸难受不已,回家后抱着父母照片哭到半夜,哭到头疼欲裂,艰难地爬起来摸了一片止痛药合着床头的凉水喝下,迷糊间醒来就看到妈妈温柔慈爱的笑脸,可是经历了那些年的痛苦,现在只觉一切都美好得那样不真实。她前世虽然聪明懂事,但也就是因为这份懂事,她勤快干活发奋读书的同时也缺少了同龄孩子对父母的黏糊,盛爸盛妈因着家境困窘忙于办副业赚钱养活老人小孩,不免忽视了女儿的很多情绪,就算闲暇时大家坐在一起也渐渐没有多话可说,彼此间感性点的话更是不知如何措词,如今盛妙在日夜不安中变得爱跟父母黏糊撒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真实感,才能安心。她有时也想,不管前世是梦还是现在是梦,在失去之后能得到这次生命重温当年,确实是恩赐,她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纠结于是梦是醒的问题上,如今能有一天都是赚来的,所以她会好好珍惜。
盛妙从双杠下钻出来,看着从楼上楼下各个教室涌出的初中孩子们,像是一锅水,在下课铃声响起的一瞬间蒸腾四起,冒着叫做“青春”的美丽泡泡,能看到在太阳底下折射出的七彩光辉。
她向盛妈带的初三(2)班教室走去,学校安排的一个年级一层楼,初一第一层,初二第二层这样依次排下来,一层有三间教室,中间是楼道和办公室。
盛妙倒腾着她的小短腿艰难地往三楼爬着,一路下来不少去操场或厕所的学生,知道她是盛老师和杨老师的女儿,都上来逗她玩,有的还调皮地捏捏她的小嫩脸,盛妙人小力微挡不住大家热情的双手,只得郁闷地努力穿过重重“封锁线”往楼上爬,有个孩子看着她人小腿短爬楼爬得一身汗,好心地伸手到她腋窝把她举着跑上三楼,她这个“伪萝莉”不及反抗就被“运”到了办公室门口,不由望天无语,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忘糯糯地道,“谢谢哥哥,哥哥你真好!”,这群乡里孩子家里大多有小弟弟小妹妹的,这年纪谁不是拖着鼻涕到处跑的脏兮兮,哪见过这么白白净净乖巧可爱的娃,喜得那个男生又捏捏了她的小鼻子才走。
她刚要进办公室就看见妈妈拿着本4开大小封面花花绿绿看上去象杂志的册子一脸不渝地走过来,再一看,后头还灰溜溜地跟着个皮肤黑黑的学生,她了然一笑,定是英语课看课外书被“火眼金睛”的老妈抓包了,盛妈是个认真的,现在又是中考冲刺阶段,这孩子估计要被狠狠教育了。盛妙八卦心思蒸腾而起,乐颠颠地跟在老妈背后溜进去。
办公室的老师大多在教室收作业或者答疑解难没回来,只有一个坐在窗边专心备课的,盛妙认得是跟老爸同年进来林圹中学教书的周明德周叔叔,她想打招呼又见人家备课备得起劲就没上前打扰,反正周叔是常来家玩的熟人,等会备完课再喊他他也不会见自己的怪。
盛妈已经坐下来开训了,那个悲催的娃耷拉着脑袋站着,盛妙看了赶紧捂住差点笑出声来的嘴巴,说真的,这经典的认错姿势她多少年没见啦。
“现在已经三月底,离中考就那么两个来月的时间了,你看人家丁婷文博宇,连下课都舍不得出去玩,你呢!居然还在这么重要的主课上顶风作案!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着急啊!”
盛妙“噗哧”一下乐了,老妈真有才,训话还文绉绉地用上了“顶风作案”这个成语,太逗了,八成是气过头了。
盛妈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女儿,不过工作没完没空理她,只是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到一旁的椅上。盛妈碰上工作一向严肃,盛妙不敢触老妈的霉头,乖乖坐到指定位置看热闹。
盛妈被女儿这么一打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老师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的记忆力、理解能力都很不错,可是你的成绩一直是中等,而且上月月考你还后退了十多名,老师一直觉得很奇怪,今天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了。现在是你们人生最关键的时刻,决定着你将来能不能上高中,你不能这么轻忽地对待。如果上不了高中,你将来除了回农村喂猪种田,还能去做什么呢?你可能会说我以后可以去做生意、自己创业,可是你想想啊,做生意要本钱,本钱从哪里来?指望你爸妈吗?你爸爸妈妈辛苦了一辈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笔钱来支持你,你不觉得那是为难他们吗?”
被训的孩子听到这里,神色间有了些许松动,脚尖在地上不安地画圈。
盛妈再接再厉道:“现在学校里有些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来宣传,我知道你们中间有很多同学有想去的意思,说实话,老师并不反对你们选择那条路,因为毕竟不是所有的同学都能上重点高中然后考大学分配个好工作,可是你们别以为职业技术学院就可以随随便便进的,你去了那里,文化底子跟不上的话,你不管学什么技术都会受到限制,技术也是靠着文化打底的,如果老师上课教的东西你理解不了,那时候再急再想补上来就难啦!”
看着对面的孩子有神色似乎更加忐忑,渐渐地还有了一丝懊悔,盛妙在一旁看着,觉得这孩子其实应该还不坏,她见过很多明明做错事情却桀骜不顺满心怨怒的孩子,还见过被老师教训一怒杀掉老师的孩子,眼前这个孩子只是太过沉迷于杂书误了学习,先不管以后他改不改得了,至少他现在在认真听老师教育和分析,那就还有救。
盛妈自然也注意他的变化,“打完棒子”开始“给甜枣”:“你还有90天的时间,90天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现在已经没有新课,各科老师都在给你们进行系统的复习,归纳总结和划重点,所以你还有赶上来的机会。如果你能强迫自己丢掉杂书,按老师们的安排认真复习、做题总结,完全可以赶上其他同学,老师对你有信心,你回去也要好好想想老师的话,将来才能对得辛苦供你上学的父母,也对的起你自己,你们现在还不懂得社会的残酷,没有知识没有本事,你会寸步难行,你也不大不小地有十四五岁了,应该想想自己的将来啦!”
那孩子终于抬起头来,眼眶红红地,小声道“老师,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看课外书了”。
“课外书不是不能看,有些课外书还能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只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复习功课准备中考,等考完了你来找老师,老师给你介绍几本很好的书,你暑假在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看,那个时候也没人会说你,知道不?”
“嗯,谢谢老师!”这下声音大了,还隐隐夹杂着点兴奋。
盛妈满意地挥挥手:“好了,要打铃了,你回教室吧,书放在办公室,考完了来找老师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