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悉夙坐在亭阁之中,手中端着花茶,目光遥遥望向远处的水池。池面上盛开着大朵的睡莲,仿佛隔绝着尘世,芙蓉出水,碧绿缠绕芳华。
“此回还要多谢妹妹美言,姐姐这才得了封赏。”赫修仪一脸融化焕发之色,想来这段时日皇上疼惜地很。
沈悉夙收回目光,望着她依旧娇艳浮华的脸颊,有些歉意道:“姐姐说哪里话,那是姐姐福新高照,皇上慧眼识珠罢了。说起来上回打搅了姐姐赏花,是妹妹的不是呢!”
赫媛的封赏虽不在她意料之中,但也合乎情理。原本赫媛未及贵嫔之位已经有三年之久,迟迟未有封赏不过是因为无子。
云睿这个人她很了解,他是极喜欢**和谐的,原本还是王爷的时候,院子里的那么些夫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这回听到自己无意识的话语,定然细想了赫媛的几分好,一时意动也是自然之举。
当然这中间还要感谢舍婕妤,她无疑是这段时日最得宠的,然而生性骄纵,云睿定然是心中有数的,只是念及她的父辈,才忍耐一时。
这一下子遇到个懂理和善的,自然更加欢喜的。
“妹妹和我客气作甚,姐姐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随你喝喝茶。这花茶还是姐姐上年冬天采集的腊梅花,一直放在冰窖之中,只可惜还是留不住寒冬那分沁香。”说着,脸上流露出惋惜之色。
平心而论,赫媛出身低贱,一无背景,二无子嗣,但她依旧屹立不倒,不仅仅是她不凡的绣工,重要的是精巧的吃食,平日里的茶点,各宫少有能比得上的。
沈悉夙挽颜一笑,说道:“姐姐不要自谦,这已是难得了。小心妹妹饮上了瘾,回头和你讨要几分。”话里行间,七分和气,三分调笑。
赫媛掩着嘴,呵呵直笑,“少不得妹妹的那份。”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不仅仅是杯茶,而是两人冰释前嫌,更有缔结盟友之意。沈悉夙随着她的脚步走,也不言明,也不拒绝,算是默认。
“皇上虽来我那里几回,但大部分日子还是歇在菡萏宫。不过这日子还得过着,皇上总是念旧的。”说着,眉目里掩饰不住的黯然落寞。
沈悉夙当然知道她话里在点她,除了上回,云睿已经许久未踏入她的宁碎宫了。赫媛这是在告诉自己皇上念旧,总会记起自己,只要她有一天的恩宠,必然会从中提携。
见沈悉夙神情自然无虞,便心开了。似又想起什么,忽而,朝着沈悉夙道:“上回瑜妃姐姐的事情真的是委屈你了。明白人都知道那是她自导自演的话,偏生有皇后在那坐着,就是皇上也不得礼让几分。我听说她这几日恢复地差不多,又开始蹦跶起来了。”
沈悉夙抚摸着杯盖,嘴角笑意愈浓。两人又话聊几句,赫媛声称乏了,便先回去了。
碧儿添置着茶水,一边轻声问道:“主子,赫修仪可真是一出一出的,上回瑜妃落胎奴婢见她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沈悉夙手微微停顿,睨了她一眼,缓缓道来:“她虽受宠,却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我坏了她的辛苦经营,她定然是有几分恼意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先前她恼我不假,现在我们可是盟友。”
碧儿微微不解道:“可是,主子,她可信么?”
“当然不可信,但是有点她坦承了,她不是皇后的人。”虽不确定是静妃的人,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碧儿继而问道:“主子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赫修仪不像是真心的,说不定假意投诚,然后再背后捅主子一刀呢!
沈悉夙站起身来,转身面朝着前方的水池,幽幽地说道:“她想取信与我,必然是说真话的。”
况且她可是日日去栖霞宫三省的,宫里谁不知皇后不喜人多,除了每月召见和宫中大事外,几乎是不见什么人的。而凤非兰这个人行事小心,却愿意见她,只有一个原因,赫媛和她敌对一方是同盟。
那厢赫修仪回了宫殿,紧随其后的婉儿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身份可比她高贵多了,皇上隔三差五都会来几回,而她那里可是很久没去了。您又何必向她示好呢?”
赫媛面色紧了几许,“我高贵,呵,她父亲可比我父亲有用多了。”说着,脸上有说不出的失望。在这宫里谁家没有娘家做靠山,就算有了什么事,也有娘家几分助力。
可是她赫媛什么都没有,她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权势地位八竿子打不着,出了事也靠不上。所以她这几年都是小心翼翼地,比谁都过得辛苦。
“我前些日子得了个消息,这个沈悉夙非常像前皇后凤栖梧。皇上不去她那里不是不宠幸她,而是见了她就心存愧疚罢了。上回皇上的话我还记忆犹新呢,别人不了解皇上,我却懂,他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听信的,但是却因为沈悉夙的一句话而抬了我位份,你可知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赫媛目光如炬,她有一种预感,皇上心里是有沈悉夙的,而和沈悉夙交好对她是极有利的。
婉儿虽不尽然明白,却也知晓主子行事必然是考虑再三的。当下便不再多语。
“明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我吩咐你办的事,你可准备好了?”赫媛记起这事,便开口询问道。
婉儿笑着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办妥了。”
赫媛松了口气,心中却略有几分感概,在这宫里很少能有人逗得太后娘娘开心的,就是静妃娘娘也只是紧礼罢了。她在太后眼中,永远还是那勾栏院里的姑娘,终归是上不了台面的,想着,手中的锦帕不由地抓紧了几许。
不过片刻,她又有所宽颜。她虽为见过,却依旧有所耳闻,当年先帝在位之时,太后娘娘可是很疼惜凤栖梧的,什么事都就着她几分,知她获死,不知多伤心的。而今,她看到了极像凤栖梧的女子,可有爱屋及乌的宽待呢,这点赫媛极是好奇。
“主子,听说舍婕妤这回特地去宫外求了个佛像,说是连面貌都像极了太后。”说着,轻哼了一声,“她倒是挺会讨太后娘娘欢心的。”
赫媛却不以为然,转而笑道:“是否讨得太后欢心还说不准呢!”
在赫媛心中,瑜妃虽占妃位,却并不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她城府不深不说,上回竟然蠢得牺牲自己孩子去害沈悉夙,实在是个难以成事的主。想着,眼中几缕不屑的光芒泄露。
婉儿不知主子所想,只管心中念着明日的寿辰了。话说除了皇上,这宫里最大的还是太后,要是太后一高兴,还怕皇上不来咱娘娘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