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家在农村,要先做火车到市里,然后做公交到县城,到了县城打一辆车开到重楼乡,往下走就没有大路了,打了个电话,约莫半个小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骑着摩托车从乡间小道里冲出来。
少年皮肤有点黑,个头很高,头发乱糟糟的,五官倒是端正,脸上还有几个小青春痘。林凡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弟弟林飞!
林凡家两兄弟,他是老大,过了生日就二十三了,弟弟林飞,今年十七,过了年就要上高三了。林飞的老爸林大海也有意思,他有孩子那个时间段农村普遍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女儿都是赔钱货,都是给别人养的,要嫁人的!有林凡的时候一个男孩,普普通通的就叫林凡!等第二胎有林飞的时候就不得了啦,两个男孩这是香火要兴旺啊!于是取名林飞,一飞冲天……当然,没想到如今时势转变,女孩都变成了宝贝疙瘩,男孩想娶个媳妇先要求婚房婚车,然后是三金彩礼之类,老林家两个男孩,老大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老二也已经十七八岁即将成年,林大海为了两兄弟能成家立业也是愁的不行。
“哥!”老远林飞就看见了林凡,喊了一嗓子。走到近前,林飞赶紧下来把林凡手里的东西全部放车后座上。
“来,我开!”林凡让林飞坐后座上,开着摩托往家走。
“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不是说要考播音主持证的吗?怎么,考上了已经?”身后的林飞看见大哥格外的亲热,找不完的话题。
“没有考呢,想着等明年考,找了份工作还不错,就在蒲江那边,琢磨着离家不远,请了个假回家看看!”林凡心里压着一团火,恨不得立即摆到林飞面前告诉他:“快看你哥我挣钱了,来来来,想要啥我给你买,再给你拿个十万八万的零花钱你好在学校泡个妞什么的……”想归想,家还没到呢,还不是显摆的时候,林凡归心如箭,开着摩托在山间小路上一阵狂飙。
重楼乡四面环山,这山叫做小钱山,围城四面中间低洼,就像是一个大铜钱,所以有了这个名字,林凡家住西坝,在小钱山的最西面,开车跑了半个钟头,终于到家。
开车进了西坝村,靠村的路还不错,是一条穿村的主路,水泥铺地,干干净净,终于不在颠簸,村门口的路边几个阿婆坐在树底下闲聊,看见林凡,其中一个婆婆喊了一句:“干什么去了,阿飞!”
“大孃,我阿凡啊,不是阿飞!”
“我再这呢!”阿飞鬼精灵的从后面伸出头。
“哦,林家老大回来了啊,我说你娘今天割这么多肉呢,赶快回去吧!”
“哎,过去了阿嬢!”
林凡家是个二层小洋楼,轻车熟路的摸到家门,林凡母亲夏俊英正在门口等他。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家里也没什么事!”忙着把林凡带的东西拿下来,林母又说:“回来了就回来了,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你这孩子就是省不住钱……”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总要转转门走走亲戚不是!”林凡呵呵笑的很傻。
“你这孩子!”林母伸手拽了拽他的衬衫领子:“看你这瘦的,拍电影累不?”
“没事,放心吧妈!我那有什么累的啊!你看我现在捂得多白!”
“就是,我哥今年走的时候还和我一样呢,你看现在他白的!”林飞深有同感,伸出胳膊和林凡对比了下:“哥,你那是不是天天坐办公室啊,捂得这么白……”
“滚蛋!”林凡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机:“给你的,最新的苹果五,拿着赶紧盛饭去!”
“我的天,哥,你是不是发大财了!”林飞抱着手机满眼都是小星星,一脸崇拜的看着林凡。
“这种感觉好爽!”林凡很享受老弟的崇拜目光。拿出哥哥的威严:“去,干活去,干的好的话要什么都给你买。”
“好!”林飞当即屁颠屁颠的盛饭去了。
“大手大脚的,给他买那么贵的手机干嘛,到学校也丢!把你的这个给他就行!”林母并没有说太多,哥俩间的事,他们自己处理就行!
林凡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妈,这套化妆品是给你的!我没买过这东西,也不太明白,就捡好的买了!”
“给我买这东西干嘛?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林母说这话,把化妆品打开,拿出一盒护肤霜擦在手上,她的手很干,黝黑粗糙,轻轻抹了一点上去,手上终于有了一点属于皮肤的色泽,林凡不知为何心头一酸,差点哭出来。
“我这会回来买了好多东西,我姨的,我叔的,我姥姥,我爷爷的,还有我舅的不过他不在家,给我妹还有我舅妈买了点!”林凡两个背包装的全是买的礼物,一边往外拿一遍说着。
“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浪费钱……”林母一句话,林凡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了,有点尴尬的把东西全都装了进去:“好不容易回来躺不要走走亲戚啊,我中秋又回不来,就当提前送了!嘿嘿。”
吃过午饭,林飞拿着新手机就出去玩去了,现在暑假,他那些小伙伴都在家,借着机会赶紧去秀秀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手机就被老妈没收了……
林凡在家帮老妈把锅碗收拾了,又打了个电话给老爸林大海。
“爸,要不你回来吧,我现在也挣钱了……”
“恩,你娘俩先说着,我开工了……”打了半个小时电话,林凡正准备说点什么,林大海挂断了电话。
外面突然传来女的喊:“俊英,俊英?”
“哎,在呢,进来吧!”
一个花格子衫的中年妇女满脸带笑的走了进来。
“哟,这就是小凡吧,这么白净啊,一看就是大学生,就是不一样!”
林凡一脸懵逼看向老妈,林母道:“这是你桂花婶子,给你说媒的!”
“说媒?给我?”一番解释,林凡这才弄明白,自从自己打了垫高告知要回家的时候林母就张罗起来了这事,自己已经二十三了,大学也毕业了,也该到结婚的年龄了,这个桂花婶子是乡里有名的媒婆,一张嘴死的能给说成活的,林母干脆就让她给帮忙张罗一下。
“给我说媒,给我说媒干嘛?我才二十三,等两年也……”
“等什么两年!”涉及林凡婚姻大事,林母拿出了做母亲的威严,一顿训斥,然后又苦口婆心的劝道:“趁着这两年你妈我还年轻,赶紧结婚,再过两年等我老了,啥也干不了,你现在结婚了我还能帮你带带孩子,你和媳妇在外面能好好挣钱……”
“这都哪跟哪啊,婚还没结就想这么远了!”林凡无语问苍天:“再等等吧,我现在工作正忙得时候,等安定了……”
“等,等什么?等我死了你再接!”林母呵斥。
“得!”一句话堵死,林凡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往下接了。
“你看看,你看看,生什么气啊没事,早结晚结不是结啊,咱这边两人先认识下,看看怎么样,不行就算了,行的话也可以先谈着嘛,感觉合适了再结婚也不晚!”桂花婶子打着圆场。
“也对啊,又不一定非要结婚,自己走个过场把老妈对付过去不久得了!”林凡小脑瓜转的飞快,一扭脸:“那个,先看看吧,不过我就请了三天假,马上又要走,不成我也没办法啊!”
…………………………
“你看你穿的什么调子,见人家姑娘呢,你就不能穿的正式点,把沙滩裤给我换了。”
“你穿拖鞋干嘛?吊儿郎当的什么样子!”
“你看你这头发,你就不能打理下,乱糟糟的,过去让人家小姑娘怎么想?”
一大早林母就对林凡各种数叨,弟弟林飞抱着手机乐呵呵的一旁看热闹。
林凡本想应付了事,但是耐不住老妈数叨,憋了一肚子气换衣服,弄头发,扭头一看林飞乐呵呵的看热闹,一声大吼:“没见过相亲啊?等过两年有你受的!”
“嘿嘿,我才十七,早着呢!”
“哼!”狠狠的盯了林飞一眼,林凡继续换衣服。
不得不说,那个桂花婶子还真是交游广阔,介绍的姑娘好几个。
第一个,两家见面,对面是一个小姑娘,看着还不到二十岁,眉清目秀的,估计是刚辍学不久。
两人见面,林凡问:“你想结婚吗?”
“不想!”小姑娘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得,一脸的不情愿。
“那好,咱俩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第二家……
第三家……
第二天。
“妈,我明天就走了,别见什么对象了,我陪陪你说说话,明天还要走亲戚!这回家一趟感觉比上班都累。”
“先见面,这最后一个了,实在没有合适的你就在外面谈一个带回来……”林母执念已深,林凡无奈点头。
知道最后一家了,林凡放下心来,兜里揣了三万块钱,准备回来的时候买点东西,顺道去看看他大姨!
林飞有一个姨一个舅,两个叔叔一个大伯一个姑姑!时间太短,亲戚太多,没办法长坐,只有多买点礼物什么了。
最后一家,女孩叫陈莹莹,二十一岁,挺漂亮的一个姑娘!要知道,林飞可是在影视城这种美女如云的地混过一个月时间的,能让他觉得漂亮的,证明这姑娘真的不错。
他觉得不错,林母看着也特别喜欢。看着老妈一脸希翼的征求自己意见,林凡实在不忍心再拒绝她。
“要不先处着吧!”林凡说话,反正他马上要走,处着也是先挂个名头,六个电话,两人要真合适的话最好,不合适也没事,先让老妈宽宽心,大不了等自己谈个女朋友之后再和她说。女孩听了林凡的话满脸通红,她对林凡也非常中意,林凡五官俊朗,剑眉英武,鼻梁挺直,嘴唇略薄习惯性的抿着,加上最近皮肤变白之后,人也瘦了,一张脸棱角分明,配上那一米八三,四肢匀称的身材简直就是韩剧里面的欧巴哥哥,阳光干净,俊朗帅气。
“哎呀,我就知道,莹莹这姑娘在咱十里八村漂亮出名的,和你家林凡正好登对!”一旁的桂花婶子见林凡点头,他可不知道林凡心里想的什么。忙不迭的拉着林母和女孩父母讨论后边的事。
几人离得远,林凡听不见她们说话,只是看母亲脸色越来越红,不断的往自己这边看。林凡赶紧走过去几步,几人对话顿收耳底。
“俊英,你也不能说人家不是,毕竟你家也没啥营收,全靠你家大海打工,而且家里两个男孩呢,林凡下面还有个林飞,早晚都要再盖栋楼是吧!而且八万块钱的礼金真不算多,年前东坝柱子他家结婚,小姑娘还没莹莹漂亮呢,就给了十一万的礼金……”
“能不能少点……”
林凡只看见自己母亲脸越来越红,一双手无处安放,越来越局促。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母亲这样,因为没钱低下脸面……
“妈,走!”林凡几步跑了过去,拽着夏俊英不由分手就走。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我和你妈商量事呢,你干嘛呢?”
“我干嘛?商量的事我的事情,你说我干嘛?结不起,不结了不成吗!”林凡胸膛里一团火在燃烧。钱,不是问题,他看不了妈妈为了他这样,真的看不了。
“小凡!”林母想挣脱他的手。
桂花婶子满脸尴尬,陈莹莹的母亲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母猫,眉眼低歇,声音刺耳的嚷嚷:“没钱结什么婚?大学生了不起啊,还不是刚毕业连工作都没有!没钱,没钱打光棍啊,看谁结婚不给彩礼的,浪费时间……”
扭头就走的林凡突然站住了,扭头一步步走了回去。
“你想干嘛?”
“结不结婚跟钱没关系,那是感情的事!我以后打不打光棍也不是你说的算的。”林凡在笑,笑的很温和。
“我是刚毕业,穷大学生没错,浪费你时间了,对不住!”林凡伸手从兜里掏出几扎钞票,红彤彤的颜色有点刺眼。
“我兜里钱不多,但我能挣钱!这一万就当我浪费您时间给的赔偿!”林凡抓着一沓钱扔了过去,也不看他接还是没接,转头看向桂花婶子:“桂花婶子,我明个就走了,也麻烦你忙前忙后的了,这钱你拿着!”说罢不由分说把钱塞进她手中。
两沓钱丢过去,林凡扭头就走!
“哎,别走啊!别走啊,我啥事先商量商量下……”桂花婶子忙不迭的喊,林凡一脚油门带着林母跑的没有踪影。
后边,陈莹莹追了出来,正看见自己母亲手里抓着一沓钱一脸呆滞。
“怎么了妈!他怎么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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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那可是两万块钱,你就这么扔了?”路上,林母回过神来,颇为可惜的抱怨。
“没扔,给咱老林家长门面了!”林凡笑呵呵的回到。
“你这孩子啊,妈知道你在外面挣了点钱,但是挣钱归挣钱,你可别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啊!”
“放心!我不会。”
“对了,你不是刚毕业吗?到底挣了多少钱啊!”
林凡把他存二十万的卡拿出来,笑呵呵的道:“等我走了,自己查!”
“放心吧妈,儿子大了,会照顾自己,能分清善恶,你就准备安心享福吧,不要操那么多心了!”
“哎,儿子有本事了!都知道用钱砸人了,我就准备在家享你的福呢!”
林母在笑,不知不觉眼眶湿润,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儿子长大了,能成为这个家庭的避风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