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坳里,松松散散地坐着几顶茅屋,几不蔽雨的茅屋顶显示出几户人家的贫穷落魄,忽然,村中传来几道人语,在空荡的山坳里格外突兀。
“柏云,你又跑去龙门小镇了?”是一个中年女人声音。
“嗯,娘,我去茶楼,听说外面打仗了。”小男孩的声音响起。
“什么?”中年女人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娘,你别急,那人说打不过来的,大齐已经赢了。”小男孩赶忙说道。
中年女人听后,咕哝了一句,才放下心来。
这个小男孩就是那个在茶楼偷听的小贼,名叫杜柏云,家在八宝山下的八宝村中,距龙门小镇十几里,他常花半天跑到小镇上偷听消息,镇上的人都晓得,怜他人小,也不怪罪,只当没看见。
八宝村说是个村,其实不到十户人家,一群人挤在山坳中过活。杜柏云一家是几十年前刚搬过来的,他爹杜松石是八宝村里的采药师,经常进山采药,一村子人各司其职,日子虽苦,却也其乐融融,苦中有甜。
本来八宝村有百户人家,全村都是以采药为生,而八宝山灵气四溢,盛产八种稀罕的灵药,村里人将这八种灵药运到附近的小镇专卖,能赚的好价钱。但不知何故,百年前此山灵气渐渐枯竭,许多在山外边随处可摘的灵药消失了,村人不得不翻入深山,才能找到一两种。深山里有猛兽,对于凡人来说危险重重,不少人丧生其中,于是稍有能力的人都搬走了,只剩一些老弱病残。
而今,深山里也无法找齐八种灵药,八宝山逐渐成了空有其名,徒有其表的荒山,八宝村留在此地的人都不再采药,改为农耕,可深山之中又能种出什么庄稼,不过够吃罢了,村人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紧巴。
杜松石搬来时,带了不少家财,这几年都耗光了,前一阵子,他运气好,在山外边找到几根紫兰草,换了点钱。熬过了几个月,眼瞧着汤锅见底,他不得不再次进山碰运气。
“三娘,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要进山,看看能不能弄几根百年的何首乌回来。”杜松石在屋里转了几圈后,终于开口道。
“杜哥,你不要冒险了,山里变数太多,我们还是想别的法子吧。”杜三娘满脸担忧。
“不行,柏云还在长个子,我当爹的怎能眼睁睁看他饿肚子?已经等不了了,我是肯定要去一趟的。”杜松石坚决地说道。
“可是······可是八宝山都荒了,不要说百年的何首乌,就连毛毛草都不见得有几根,你上哪儿采药去?”杜三娘愁得眉头紧锁。
杜松石笑了笑,宽慰她:“别担心,我偶然发现了一处灵源,那里灵气充足,一定能找到几根的。”
“真的吗?”杜三娘不确定地问。
“真的。”杜松石揽住她,挺直了脊梁。
“爹,我也要去!”杜柏云从外面跑进来,嚷嚷道。
“你太小了,爹不能带你去。”杜松石摸了摸他的头,慈爱地道,“乖儿子,等爹回来,给你说外头的故事。”
杜柏云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乖巧地不闹了。
次日一早,杜松石背上药篓,跨上行具,头也不回地踏入了深山。
八宝山中,枯树参天,灵气的枯竭使这里一片死寂,没有鸟叫虫鸣,没有飞禽走兽,这里静悄悄的,宛如一座沉睡的坟墓。
杜松石警惕地走在山间,绕过巨石山涧,朝那个秘密的灵源行去。
他是一名炼气三层的修士,会一点随心步和缚灵术等简单法术,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在这凡人畏惧的深山行走,对这些凡物,他自认有本事应对。
尽管修为低微,对灵气的感应是不会错的,这里的灵气浓厚精纯,肯定有不少灵药,说不定还能碰上好机缘。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停留练气三层许多年,自知无法进阶,心里还是希望能更上一层,不仅对自身有益,对家人也有利。
杜松石不禁想到,柏云有土木双灵根,作为父亲,不能教他修炼,只能龟缩凡人中,已令他自责,若再不能帮他挣个前尘,他就不算好父亲。
走了半天,他来到一个山洞前,一人高的洞口黑黝黝地开着,像一个血盆大口,等着送上门的食物。
杜松石捏了捏手指,鼓起勇气踏入洞中,他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山洞内阴凉潮湿,有水声滴落,敲击在石壁上,石道平缓笔直,不像天然的洞穴,反而有种人工开凿的样子。
石道幽长,走了许久也不见头,越往里去,杜松石的心情越发紧张,他微喘的呼吸声清晰可辨,可以察觉此地灵气更加得浓郁了。
“滴答。”
有一滴液体落在了他的脸上,杜松石浑身一颤,僵立片刻,伸手抹了抹,才发现只是一滴水而已。
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他暗自感叹,却一点儿不敢放松,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走。
前方终于显出了一丝光亮,他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屏住呼吸,使出灵犀神目仔细查看。
只见一尊三丈宽的石台上,安静地躺着一颗茧状物,形似一颗巨大的翠石之卵,此物通体翠绿,散发着莹莹光辉,晶润如同绝品翡翠玉石,源源不断地放出盎然生机与灵气。
是灵源!杜松石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灵源,顾名思义,就是天地灵物本源。所有焕发生机的地方皆有本源,可以持续地吸纳灵气,保持生机,山川的本源是灵石,河海的本源是灵液,而修士的本源则是丹田。
天地万物,源起于混沌,寂灭于世间,无论贵贱贫富,死亡都将使其化为虚无,重归天地,等待再次的轮回与新生。
杜松石一步一步地迈向石台,灰暗的双眼冒出光彩。任谁都能看出此石的非凡,这恐怕是万年难遇的不竭灵源!拥有不竭灵源,何愁修炼难以进阶!
在翠石之卵上缠绕着五行灵气,千万条丝线般的灵脉规整有序地在光滑的石面游走,包裹着翠石,看得杜松石头晕目眩,他连忙闭上眼,这种高深莫测的大道法则之纹,不是他可以窥见的。
灵脉最终汇入巨卵,光芒也收敛了下去,杜松石战战兢兢地睁开眼,正欲再次上前探个究竟,巨卵却猛然吸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拉上了石台,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他一声惨叫,身体已重重地摔在石台下。
吸纳了新灵源的巨卵似乎饱和了,亮起了一块块神秘的纹路,在刺目的碧光中,夹杂着暗红的血迹,仿佛一块美玉侵染了污垢,诡异而可怖。
光芒愈加得强烈,隐隐有冲破洞天之势,整个山洞跟着摇晃起来,碎石枯木纷纷而下,突然,巨卵发出一道强光,只听轰隆一声,山头破开了一个大洞,直通巨卵睡卧的石台。
地动过后,风轻云朗,一缕暗黄的阳光斜刺入洞中,照在巨卵上,宛若母亲的双手慈爱温柔。
“咔嚓。”巨卵的表面裂开了一道口子,然后慢慢扩大,整个分为了两半。
一个婴孩慢吞吞地爬了出来,鼓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张望了一下四周,她噙着胖墩墩的小手,咯咯傻笑,最后一屁股坐在石台上,津津有味地吮起小手来。
女婴光着身子,沐浴着第一道阳光,她细嫩的肌肤圆润光泽,而在她后背却长了一块血红的胎记,显得格外狰狞。
“咯咯。”女婴仍在傻笑,澄澈的大眼里满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