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寻转了大半个碧落城,又让杜柏云大出血了几回,志得意满地准备回去了,路过碧落城的中心广场时,却见广场上人头攒动,吵闹不断,众多修士挤在广场上,练气期居多,纷纷围着公告栏交头接耳。
“这次任务悬赏高得离谱,猎杀一头二阶双角兽,就可以得一千下品灵石,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没看下面有条件,一定要是绝阴谷的妖兽,绝阴谷终年不见日月,阴煞气极重,像你我这种练气期的人,去了就是找死,这灵石也不好拿啊!”
“也不知道城主怎么想的,为何一定要是绝阴谷的妖兽呢?”
“离小城主下达的事,谁敢质疑?我们还是不要妄自揣测了,跟我们又没干系。”
“是啊,我们不想为几块灵石拼命,总有人抢在前头送死。”
几位练气修士议论着,逸寻听了半晌,明白过来,碧落城的离小城主下了高额悬赏令,去绝阴谷猎杀低阶妖兽,这命令太过离奇,众人揣度着离小城主的意思。
对一般练气后期修士来说,猎杀一二阶的妖兽稳稳妥妥,只不过这悬赏金额太高,让许多人以为其中有诈,一时众说纷纭。
逸寻钻进人群,挤到公告栏前仔细看了看,疑惑道:“这么简单的任务,谁会不做啊?”
“小友,你是才来的吧?”在她身边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哑着嗓子说道。
“对啊,”逸寻看了他两眼,点点头。
“那你肯定不知道我们离小城主的脾气,所以才会这么想。”男人嘿嘿笑了笑,似乎颇为神秘。
“你们离小城主怎么了?”逸寻不明就以地问。
“离小城主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令出必见血,见血必兴奋,一兴奋出手就大方,悬赏就会很高。”男人低哑地说道,“这是碧落城众所皆知的事,小友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道。”
“竟有这种癖好!”逸寻瞪大了眼睛,她从不知道人见血也能兴奋,这人该多么渴望鲜血啊!
男人又勾着脖子,贼兮兮地道:“小友,你才练气二层,有胆量上中央广场,真佩服你!”
“什么意思?”这话怎么听都有弦外之音,逸寻不由问道。
“字面意思,这广场上的修士为争任务,时常斗殴,每年死在此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你有本事活着站在这里,很了不起啊!”男人竖起大拇指,夸道。
“啊?”这赞美的话怎么听怎么古怪,逸寻有点懵。
尚没来得及问清楚,那男人忽地神色一凛,缩着脖子,慌慌张张道:“我才练气六层,不敢凑这个热闹,先走一步了。”说罢,像条泥鳅般,瞬间滑出三丈远,躲到场外去了。
逸寻正回味着男人的话,就见众人纷纷退后,广场上一下子让出一个小圈,有人一脸同情地望着她,宛如看一个死人。
她愣了愣,尚未明白过来,便有一道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压过来,陡然间将她从头到脚生生定在原地,根本不给她溜走的时间。
“啊!”身后,一声惨叫划破天际,震痛了她耳朵。
逸寻战战兢兢地一回头,惨叫的不是她,她却只觉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裳,身体一下子仿佛掉入冰窖中。
离她五步远处,一位黑袍巡察使浮在空中,手起刀落,利落地将一个练气中期的修士斩倒,一息不到,那修士便身首分家,死得彻彻底底。
温热的血喷了她一头一脸,伸手抹了一把,看着艳红的鲜血,她浑身僵冷,傻在原地,忘了反应。
黑袍男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扭开了视线,似对她这种小修士毫不放在眼里,当做蝼蚁虫鱼,随手都可以捏死。
“再有闹事者,下场如此人。”
丢下这么一句,黑袍男子便离开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死者一眼。
逸寻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待那股可怕的威压撤走后,她才得以大口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亲见杀人,第一次感受修士世界的残酷冷漠,旁观者退避四周,冷眼相看,执行者毫不迟疑,杀人见血,而死去的修士尸体横陈,无人问津。
逸寻的腿有点发软,她瞟了瞟其余人,众人皆面色如常,见惯不惯,赵管事隐在人群中,依旧面无表情,对她的恐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去提醒,也不去帮忙,这就是他变相的报复。
恍恍惚惚地,逸寻渐渐开始明白,在这里,生命轻贱。高阶修士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她使劲擦干脸上的血迹,适才那一幕给她的打击不小,她至今还没从惊吓中回神。
赵管事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问道:“小小姐,还要去哪里玩?”
想起他刚刚的表现,逸寻神色难明地看了他一眼,沉着脸,赌气道:“玩什么玩?没看我全身血,回府!”
“是。”赵管事应道。
其实赵管事也没有错,他本来与逸寻就素不相识,只是暂时作为她的奴仆,作为练气五层的修士,没有对练气二层的她行为不利,就已经至仁至义了,见她落魄,不施援手,也情有可原。
逸寻扁着小嘴,她不过咽不下今日这口气,一定要发泄出来。一般小孩子看到杀人时,都要吓得大哭不止,她仅仅吵闹两声,这份承受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小孩毕竟是小孩,逸寻情绪还是低落了几天。
回到洞府,逸寻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一连几日生息悄悄,直到五日后,她才整理好心态,穿戴一新的走出来,那玉罗钗被她别在发髻上,衬得她粉嫩可爱,她好似无事人一样,跟往常无二,遇人就笑嘻嘻的。
李嫣儿仍然没有回来,倒是杜柏云气冲冲地找了过来,一见她,就将一张欠条拍在她脑门上,吼道:“看你做的好事!”
逸寻揭下纸条看了看,然后抬头不解道:“不就是欠条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过来。”杜柏云揪起她的衣服,把她拎到一边,苦口婆心地教训道,“我们初来乍到,你就乱花人家的钱,欠了这么多的债,叫我怎么还?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可是嫣儿姐不是说不用客气嘛?”逸寻梗着脖子,反驳道。
“那是客气话!”杜柏云觉得自己管小孩,都要白头了,偏偏这小孩压根不理你。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尽量耐心道,“嫣儿姐让我们住在这里,已经十分客气了,你要知足,别得寸进尺,给人惹麻烦。”
“我才没有惹麻烦呢!”逸寻撅着嘴,鼓气道,“我还给赵伯伯买了见面礼,差一点就死掉,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那不一样,你不是好端端的······你别岔开话题。”杜柏云咬着牙说道,“总之,这欠条你必须想办法给我还。”
“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逸寻嘟囔道,“欠条上明明写着你的名字,你居然好意思让我还!”
“你别忘了,现在你是我妹妹,咱俩绑在一条船上,我的欠条你也有份。”杜柏云肺都要气炸了,“明天你就给我想法子赚灵石,赚不完别回来。”
“我才练气二层,哪里要我做工啊?”
“别找理由,不能出去做工,你就给我在洞府里做扫撒,灵石还不了,人情债总能还得了吧?”见她还要辩解,杜柏云眼疾手快地堵住她的嘴,狠狠地道,“再说话,我真揍你!以前有娘护你,现在没有了,你最好老实一点。”
“哦。”逸寻不情不愿地答应道。
杜柏云又瞪了她两眼,才转身离开。
逸寻在拐角处,瞥见赵管事面无表情地站着,她呲了呲牙,肯定是他告的状,睚眦必报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