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捧着手中的茶杯,茶水都凉透了,他还没弄清楚自己为嘛又走了大运,像翻筋斗云似的穿上了御林军副统领的衣袍,从五品坐火箭一般升到了从三品。
昭武帝老神在在地批着奏折,一旁侍立的黄德安用眼刀子剜着王铎——这傻二货,没看见太子皇子们都老老实实地站着等皇帝训话吗?你一个三品小统领,居然大喇喇地坐着,还有心思喝杂家奉的茶,小心噎死你!
太子深知这王铎可是他们皇家最好的护身符,因此对王铎的犯上之举也不在意,倒是七皇子,妩媚的丹凤眼狠狠地瞪着王铎,恨不得生吞了这个傻货。
昭武帝手上御笔不停,心里却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已经十五天了,就算那场雪崩没法要了玄耀的命,他派过去的龙卫一直死死地围着积云山,百分之百地确定玄耀还被埋在积云山,压根没出来过……十五天不吃不喝,除非她是神仙,不然绝无生机!
昭武帝脸皮一松,露出了十几天来第一个笑容,一旁窥视揣摩皇帝心思的太子不由跟着放下了心,刚想奉承两句,却听门外传来了燕统领的声音:“微臣候见!”
昭武帝脸色一紧,太子也揪了心,黄德安在昭武帝的示意下扯着嗓子道:“宣。”
燕统领大步走了进来,身上甲胄凛然,面色凝重,颇有大将之风,只是两只又黑又肿的眼圈,使得昭武帝惊而起身:“燕卿家,你这……”
“禀皇上,积云山无碍。只是,傅侯爷……和紫侯爷打起来了,臣身手不及,实在拉不开,求皇上降罪于臣!”
听得积云山无碍,昭武帝提到喉咙处的心总算落下了,可是……可是,傅东不该在西南练兵吗?怎么敢无诏而回?
燕统领也纳闷着呢,按说傅东领兵近十年,怎么敢违抗君命,无诏返京,这不是找死吗?!都说红颜祸水,看来真真是应验在傅侯爷身上了!
“胡闹!”昭武帝猛地沉下了脸,可是,正当用人之际,傅东又比那个不省心的紫逸然听话百倍,总不能气头子上砍了他吧!真要把国法军规用在傅东身上,自家那个彪悍老娘还不把朝堂闹翻!
忍了又忍,昭武帝把七皇子提溜出来:“老七,你去积云山,把傅东……还有望山带回来。太子,你去定国公府,请定国公来教教他的好儿子!”
太子和七皇子领命而去。
九皇子瘪了瘪嘴,四皇子脸色也不大好——皇帝这心偏得,也太没边了吧!傅东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一旦动了真火,谁能劝得动?就连手足骨肉般的紫逸然都下得了狠手,七皇子这一去,不被打成大花脸才怪呢!太后护娘家甥孙又护得紧,就算七皇子和令妃娘娘再会哭会闹,也伤不了傅东一根汗毛!
御书房的气氛十分诡异,王铎终于感觉出黄德安刀子般的眼神,不自在地站起来:“陛下,要不臣去劝一劝吧!”
你怎么能走!
昭武帝想都不想就否决了王铎的好心:“卿家是御林军统领,只管在朕身边护驾,旁的事,卿家不用理会。”
王铎顿时被昭武帝的和颜悦色冲昏了头,立刻拍起胸脯表忠心:“陛下请放心,臣赴汤蹈火,舍生忘死,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这马屁拍得,也太低级了吧!
别说皇子们,就是燕统领都有些不忍卒听,昭武帝却哈哈大笑,很是受用:“王卿家一片赤胆忠心,朕深感快慰!来人,赏王卿家黄金百良,上好刻金织锦缎十匹!”
不是吧,又要赏?
别说气得差一点吐血的皇子们,就连王铎都要有些吃不消了,一句表忠心的话就被赏了黄金百两,皇帝还真是容易满足呀!不过这十来天,皇帝天天有赏赐,自家的小库房别被撑爆了!
九皇子看着王铎一脸受宠若惊的呆相,忍不住毒舌道:“王将军这是嫌多还是嫌少了,怎么连规矩都不懂了?”
啊?王铎这才想起来应该叩拜谢赏,可是没等他跪下去,昭武帝就乐呵呵地道:“王将军快快免礼,黄德安,还不扶王将军起来?”
这样的恩宠,只怕是紫逸然都没享受到吧?众皇子目光灼灼地瞪着王铎,纵使王铎皮厚肉糙,也被盯得受不住了,手脚窘迫,浑身直冒冷汗。
昭武帝心里暗暗拿定主意,最多再忍五天,要是积云山还没什么动静的话,他就下令抄了王家!暗卫回报,玄耀为了报答那一个半馒头的恩情,给王铎挣下了二三百万的家业,抄了王家,既可填补国库,又治了玄耀在勤政殿上的大不敬之罪,真是一石二鸟,再好没有的计策!
可是,没等昭武帝舒怀大笑,门外的小尚监白着脸进来,昭武帝眉头一皱,那小尚监吓得魂飞魄散,却不敢不禀报:“陛下,刚刚接到了影组的飞鸽传书,请陛下御览!”
影组?那是潜在东望朝的暗卫,莫非……昭武帝急匆匆地捏碎密封的蜡丸,瞟了小纸条一眼,脸色就变了,狠狠地拍着御书案:“真是岂有此理!老九,快把望山给我召回来!”
被点了将的九皇子一脸茫然,昭武帝想了想,道:“不必回宫……叫他点五百御林军,抄近路,连夜行军,赶去常州,务必拦住贾季宙!”
贾、贾季宙?
九皇子心里一突,不由脱口道:“他不会是为……”
昭武帝狠狠地攥拳捶桌,咬牙切齿道:“为了一个女人,不但不要命了,就连祖宗挣下的名声爵位都不要了,这两个傻蛋!”
众皇子大惊:“父皇,那贾季宙带兵……”
“那倒没有。东望朝和平了三年,虎符已被灵帝收回,贾季宙带了自家的三百府卫,私自离京,日夜不歇,恐怕已至延州了。”
延州可是西临朝的郡州,贾季宙身为东望朝的领兵元帅,带兵潜入西临朝,就算被斩杀,灵帝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但不能追究,反倒要洗脱自己,免得昭武帝以此为借口,掀起两国战端。
四皇子阴恻恻地笑道:“这贾季宙还真是托大呀,找上门来送死!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准儿臣带兵,前去截杀!”
九皇子不屑地嗛了一声:“就算贾季宙是脱了毛的凤凰,也轮不到四哥去教训,别老虎没打到反丧身虎口!”
“你!”四皇子不过败在贾季宙手下一回,就时不时地被九皇子拿出来讥笑一番,他原本想借此斩杀贾季宙,洗雪前耻,却被九皇子冷嘲热讽,当下就气得青筋直跳,要不是怕昭武帝发怒,他早就动手了。
九皇子瞪着四皇子,正准备再说几句狠话,昭武帝却怒了,一个斗彩描金碗砸下来:“老九,还不滚出去办差?老四,你的性子太爆了,哪里有半分皇家气度?回家抄十遍金刚经,这个月就好生呆在家里养养性子吧!”
四皇子被禁了足,其他皇子心里俱是不服——明明老九也有错,偏偏罚了老四一个人!看来父皇的心,一直偏着嫡子,他们这些庶子,都是白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