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王铎直起腰杆,做出一副冷漠淡然的表情,其实他在心里早就把那看似光明磊落,实则阴险卑鄙的贾侯爷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就差没问候他的祖宗八代了。
紫逸然面无表情地看着王铎,对他那快救救俺,俺不能上场啊的眼色视而不见。
王铎眼睛挤得都快抽筋了,可是,紫逸然突然选择性失明,对王铎抛来的献媚讨好求救眼神,压根儿无动于衷,无奈之下,王铎只能认命了。
王铎没想到自己的脑袋都快塞进裤裆里去了,还是被贾季宙一眼挑中,这霉运当头,真是喝口水都塞牙缝呀!想起临行前妹妹的交待,还有齐氏那一双热泪滚滚的老眼,王铎就打定了主意——宁做缩头龟,不做傻好汉!再说,这贾季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嘴巴上说是活动筋骨,比试比试,权当是娱乐一场,大伙儿乐呵乐呵。可是,这毕竟是两朝两军间的将士较量,若是输了,就算紫侯爷不收拾他,回去也过不了皇帝那一关呀!再说还有那个对他一肚子火的平国公……
想到这里,王铎牙一咬心一横——娘的,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怎么都不能让那个姓贾的看扁了。王铎挺直腰板,满脸的大义凛然,朝着贾季宙抱拳道:“将军厚爱,标下感激涕零。只是标下一个月前受了重伤,皮肉虽是长好了,却大大伤了元气。若是标下上场竞技,不论输赢,都对贵朝将士不利,少不得有人乱嚼舌头,说贵朝胜之不武,伤了标下倒是小事,若是伤了将军和贵朝的体面,标下那就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贾季宙不想着看起来憨厚无比的汉子,居然这么伶牙俐齿,说起话来道理一套一套的,愣了一会儿,方才笑道:“那就比射箭吧,紫侯爷,可有异议?”
羽卫军中走出一个身材修长,容长脸儿,看起来精干利索的八品校尉,朝着贾季宙和紫逸然行了军礼,大声说道:“标下季撒都,愿领十军棍后再与大名鼎鼎的西临皇朝的御林军神箭手比试,望将军成全!”
贾季宙哈哈大笑:“季撒都,好样的!本侯没有看错你!是条汉子!”
贾季宙一边笑着一边用骄傲的眼神斜睨着紫逸然,紫逸然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就像是老僧入定,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波动。
再三挑衅,却似重拳打在了棉包上,没有一点儿动静,贾季宙未免有些无趣,挥了挥手道:“来人,将季校尉带下去,重打十军棍!”
不一会儿,十军棍就打完了,羽卫军的执刑军士虽未下狠手,季撒都的背上已是一片鲜血淋淋。贾季宙大笑道:“紫将军,这下可就公平公道了,不知将军可有异议?”
紫逸然当然没有异议,可是王铎有!三项之中,他最差的就是箭术了,如今叫他比试箭术,那不是活活地要了他的老命吗?!可是,紫逸然不发话,他又能怎样?只得乖乖地站到一边,等着上场。
第一场比试拳脚,西临皇朝出场的是张靖,对阵东望皇朝的周满吉。
虽然贾季宙再三强调是以武会友,点到即可,可是,这两位一上场就似两头斗牛般,眼睛血红,就连脖子都是红的。
王铎看着这两人像是有夺妻杀父之仇般痛下杀手,拳拳到肉,没几个回合,两人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张靖的眼睛被打成了熊猫眼,那周满吉的鼻子也在喷着血。
“这两人在鹰愁涧一役中成了死敌,这一次又狭路相逢,看来是不死不休了!”张翼千忧心忡忡地盯着张靖,又拍了拍王铎的肩膀,“国公爷打了你十板子,现在看起来,却是因祸得福了。”
张统领的意思王铎当然懂,俗话说,拳脚伤人,棍棒无眼,这两项比试都可能当场死人,最轻也是重伤,相比起来,弓马比试,倒是便宜了自己。可是,两朝已然握手言和,鹰愁涧之战已经过了五年,贾季宙为何揪着紫逸然不放,非要置他与死地呢?
王铎很郁闷,不由嘟囔道:“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张翼千闻言奇怪地看着王铎,就像是看着火星人一样:“我说王校尉,你不是被吓破胆了吧!生死血仇,那贾季宙和西路军怎能不报?眼下两朝虽然和解,可是谁说得准,何时又起战端呢?
“唉,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封王拜将的是将军元帅,倒霉的都是我们老百姓,真是何苦来着呢!依着俺……”
王铎口无遮拦,却吓坏了张翼千,赶紧一把捂住王铎的大嘴巴,小心地四处张望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异动,这才松开手掌,王铎被捂得脸都憋紫了,张翼千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子上:“你这小子,一张嘴巴就知道胡咧咧,想死就抹脖子去,可别连累我!”
王铎委屈地捂着脑袋:“俺说的不对吗?俺……”
“闭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以为朝廷的饷银是白白发给你的吗?拿饷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些没用的大道理!你小子,在候府里呆了几天,也会摇头晃脑地学那些书呆子了,就你懂得多,再敢胡吣,老子头一个剥了你小子的皮!”
张翼千虽是候府护卫统领,可是一天到晚都是一张乐呵呵的笑脸,王铎何时见过眼冒火花,狰狞凶狠的张统领,当时就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一句。
此时,校场上已分出了输赢高下。
张靖险胜,可是一条膀子却生生地被打折了,连白森森的骨头都露了出来,御林军弟兄们轻手轻脚地将他抬下来,人人脸上虽是一脸沉痛之色,眼中却是激动、喜悦、跃跃欲试的兴奋之光。
张靖血流的太多,脸上已是煞白如纸,可是嘴却咧得老大,比新郎官笑得都开心:“娘的,老子能走,放老子下来!老子还没死呢,老子还能打……”
还是一向与他要好的郑泰宇点了他的睡穴,张靖这才闭上了嘴。
周满吉被张靖一拳击穿了胸膛,心脏当场被击碎,血流如注,还不等军医急救,就咽了气。几个素日和他交情深厚的羽卫军两眼通红,冲上去要替周满吉报仇,却被贾季宙一声怒喝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