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甘露殿里的对话
襄城的马车进入太极宫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羽林卫就在马车边跟着,谁又会多想呢?就因为这一点大意,婉柔有惊无险进入了太极宫。
巍峨的宫殿,琼楼玉宇伴着琉璃瓦,小时候曾经来过这里,可记忆早就模糊了,就当是第一次来吧。马车停在了甘露殿外,襄城并没有急着下车,因为婉柔还有事情要做呢。长剑闪着明亮的寒光,放在襄城脖子上是如此的不合适,可是婉柔必须这么做,她必须见到李世民才行。从马车到甘露殿还有十五丈的距离,这段距离必须由襄城带她走过去了。
当襄城迈出马车的时候,容仁亮整个人都懵了,怎么马车里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又是怎么进去的?容仁亮没法多考虑,因为那剑可还在殿下脖子上放着呢,抽出唐刀,容仁亮大喝道,“大胆,速速放了殿下,否则让你粉身碎骨!”
婉柔才不怕容仁亮的威胁呢,她这一生死亡都见过无数次了,又岂会怕这些虚张声势的话。容仁亮不敢动手的,如果敢的话,还用得着说这么多废话么。
容仁亮的吼声没有镇住婉柔,却招来了上百名羽林卫,殿外值班的卫士全都聚拢了过来,就连羽林卫副将桓庆也提着刀冲了过来。
一看到襄城旁边的女人,桓庆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这女人好镇定,难道她就不怕死么?“大胆的女子,可知道擅闯皇宫者,杀无赦!”
桓庆在威胁着,婉柔眼中却射出一道光芒,她知道单单一个襄城并不能保证她接近甘露殿,但是这个桓庆就不一样了。羽林卫副将,在羽林卫士兵心中的威望是不用多说的,只见婉柔手拍了拍襄城的肩膀,身子就从襄城身后越了过去。婉柔的速度非常快,她早就等着这个机会了,又岂会轻易放过。
当婉柔冲过来的时候,桓庆脸上的错愕可想而知了,面对上百羽林卫,还有人敢硬冲上来,那么这个人不是傻了,就是在找死。自负勇武,桓庆持刀去接,可是却不知道婉柔手法相当的凌厉,她剑尖轻点刀背,接着身子一旋,左手就多了一把匕首,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匕首就落在了桓庆脖子上。匕首很锋利,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下,血就顺匕首流了出来,“桓庆,你说你的人会不会在乎你呢?”
桓庆额头上冷汗直流,这个时候的他那可真是惊吓有之,不甘有之了,桓庆不怕死,可不能这么死啊,他桓庆正是大好年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岂能甘心?
不用婉柔说什么,周围的羽林卫就犹豫了起来,桓庆毕竟是羽林卫副将,除了赵冲就属桓庆最大了。婉柔要的就是这一点犹豫,趁着羽林卫士兵投鼠忌器的功夫,婉柔已经扯着桓庆走了好几丈。
甘露殿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李世民不可能不知道的,就在婉柔擒住桓庆的时候,李世民就在几名亲卫的护卫下走出了宣政殿。
虽然面对刺客,李世民却一点都不惊慌,从战场上走出来的男人又岂会怕一个刺客。李世民并没有急着下达射杀刺客的命令,因为他想知道这刺客为什么要来太极宫,而且他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
停住脚步,婉柔细细的打量了下站在殿外的李世民,不得不说李世民很有股气势,“咯咯,我的好二叔,咱们这么久没见面,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侄女么?”
婉柔的话已经在明显不过了,李世民心中暗暗吃了一惊,竟然是她。李婉柔,曾经那么可爱的女孩子,现在却变成了这样的人。
深深地吸了口气,李世民缓缓地摆了摆手,“放了桓庆吧,就算杀了他,对你也没什么用处!”
“当然,我不想杀他,但是二叔也得给侄女点信心不是,难道二叔怕了么?若是二叔怕了,但请直说便是,婉柔绝不会笑的!”
婉柔语气里的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了,李世民并没受这个刺激,激将法对他来说早就没用了。皱了皱眉头,李世民还是抬手说道,“都退下吧,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准靠近甘露殿半步!”
等羽林卫退下后,李世民转过了身子,面对着甘露殿,他边走边道,“想谈话就放了桓庆,朕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若你不进来,就别说朕不给你机会了!”
李世民进了甘露殿,婉柔也没多想,她直接将桓庆推到了一边。还算李世民是个男人,若是连跟她李婉柔说话的勇气都没有,那李世民这个皇帝就太失败了。
甘露殿里静悄悄的,而殿外也是一点杂声都没有,此时甘露殿周围已经聚集了上千羽林卫,他们都在等待着殿里的消息,只要李世民一句话,他们就可以将李婉柔斩杀与殿内。
桓庆没有管脖子上的伤痕,他的眼睛死死地望着甘露殿,李婉柔怎么会来太极宫,难道她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么?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而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李世民没有急着说话,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婉柔,不得不承认,婉柔和长乐真的很像,皇家这么多儿女,也只有长乐、婉柔和婉顺有着略微凸起的额头。李世民倒不担心婉柔会暴起杀人,他相信这个侄女不会那么蠢的,更何况他李世民也不会真的傻到独自面对李婉柔,就在这甘露殿里至少有着十名侍卫在守护着,只要婉柔敢有异动,就会被射成刺猬。
“婉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放不下么?”最终还是李世民先问出了口,他的眉头深深地锁着,似有万千忧愁一般。
婉柔轻轻的笑了,那笑容里更多的是一种鄙夷,“放下?二叔,你又放下了么,若你放得下,为何又如此在意侄女呢,还将房俊关了起来,什么谋反,呵呵,还不是怕他和我联系过密么?”
不得不承认婉柔说的是真的,可是李世民还是面色不变的说道,“就算你说的很对,那又如何,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么。你一直恨朕,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年是你父亲赢了,朕又是什么下场?”
“别的我不敢说,至少我父亲比你更宽厚,他绝不会如你那般对自己子侄赶尽杀绝的!”婉柔不断的冷笑着,她那位父亲为人如何,她是非常清楚的,因为他的宽容仁慈太坐上了太子之位,正因为他的宽厚,才被这位二叔踩在脚下。李世民不是个好人,可是他有句话说对了,在皇家不能够太仁慈,因为太过仁慈往往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李世民是有些不服的,他攥紧拳头,沉声道,“朕让婉顺活了下来,难道你不该谢谢朕么?”
“哼,假仁假义,又何必说出来,若你真在乎婉顺,为何得知她被火烧死的时候,你一点表示都没有?”
婉柔已经不想再谈下去了,那些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她来太极宫也不是为了斗嘴的。将腰间挂着的布袋取下来,婉柔随手丢在了桌上,“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传国玉玺。如今玉玺交给你了,我人也落在了你的手中,也该放房俊出来了!”
李世民没有去看布袋里的东西,他相信这都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婉柔已经没必要再造假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李世民略有些疲惫的问道,“婉柔,你就甘愿为房俊去死么,你要知道,朕不会容许叛逆存在的!”
听了李世民的话,婉柔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久违的幸福,她仰起头嘲弄道,“好二叔啊,你又怎么可能懂?既然房俊可以为我去死,我为何不能为他去死呢?有些事情,你理解不了的。不过,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做人不怎么样,运气却是相当的好,居然能碰到房俊这样的浑人,他明明可以站得更高的,却甘愿让你摆弄来摆弄去的。”
李世民被噎得不轻,他是无法理解房遗爱和婉柔的感情,可是却不能说她什么都不懂。有些事情他李世民别任何人看的都透彻,但是作为帝王,就算不愿意也得去做,因为维护皇权是必须要做的。
“婉柔,真想问你一句,十几年过去了,难道你心中的恨还是那么的深么?难道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好么,为了大唐,真日夜操劳,战吐蕃、征突厥,朕让大唐威名远播,在内,朕受万民敬仰,难道这些还不够么?若是你父亲继位,他就一定能做的比朕好么?”
李世民的神态有些激动,他想不通,为了做一个明君,他做出了多少努力,为何就没有一个理解他的人呢?房俊觉得委屈,长乐觉得委屈,观音婢也觉得委屈,可是他李世民的委屈又有谁在乎过。帝王也是有心的,有心就有感情,有感情就会有喜怒哀乐,彷徨与委屈。别的人有委屈了可以哭可以找个肩膀发泄,唯独他李世民什么都不能做,他要维持一个帝王的尊严,他还要做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婉柔似乎并没听进去多少话,等着李世民停下,她缓缓笑道,“二叔,你知道你最错的地方是那里么?不是人人都盯着这个皇位的,若是你当年放过我父亲,我李婉柔何苦整日与仇恨为伍。还有房俊,若他有不臣之心,早在月氏他就该占据可汗浮图城自立为王了,有一点你必须要承认,只要房俊占据可汗浮图城,在让左武卫守住多玛城,到时候马尔康的党项人北上呼应,你将毫无办法!”
李世民承认婉柔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情况可能还会更糟糕,西部咽喉被掐,不光商路不通 ,还很有可能让大唐所有不稳势力群起响应,就拿岭南宋家和山东世家来说,这些人谁有真正的和大唐一条心了。李世民从没想过,房遗爱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积起如此大的影响力。
看着婉柔嘲弄的眼神,李世民心中暗叹了口气,也许这个时候真该下定决心了,他李世民还能活多少年呢,未来的大唐终究要留在那些年轻人手中的。房遗爱是个难得的奇才,要么用他,要么毁了他,可是毁了他,谁来为大唐开疆拓土呢?李世民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出一个比房遗爱更优秀的人了,长孙冲么?不是瞧不起长孙冲,这个长孙冲可以执笔当一文豪,却不能为大唐打下赫赫威名。
“婉柔,你想让朕如何对你,难道你就不能给朕一个机会么?”李世民的语气带着一种恳求,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用一种恳求的语气面对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他的侄女。
婉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何,她的泪水缓缓地流了出来,是感动还是悲伤亦或者不甘,谁有说的清呢?转过身,婉柔只留下了一句话,“机会是同等的,你付出什么,我就会付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