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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年游

王不花和金刚奴带着行慧师太和马三保来到水陆庵三十里开外的玉女湖边,玉女湖中有一座饮翠亭,天宝奴和观音奴把吴吞和觉喜嘴里塞着麻核,绑在饮翠亭的亭柱上。

马三保心下盘算,如果到了饮翠亭,他和行慧师太绝对不是王不花他们四人的对手。于是让王不花和金刚奴去绕到湖对面。只有这样,他和行慧师太才都不会遭到暗算,自己也才能放心的去饮翠亭解救吴吞和觉喜。

马三保运功提气,身轻似燕,纵身跃到饮翠亭。对天宝奴和观音奴道:“王公公让你们放了王子和公主。”天宝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发号施令。”马三保道:“我是沙老爹的手下。”观音奴对比深信不疑,天宝奴却道:“是吗?你是老的沙的手下又怎样?在我眼里只有皇后娘娘是我们的主子,就算他老的沙亲自来,我也不怕。”马三保道:“你们就不怕我回去让沙老爹把你们迫害娘娘、王子和公主的事情告诉大汗。”天宝奴道:“是吗?你小子真会危言耸听,你说你是老的沙手下,可是老的沙认识你吗?”马三保看了看天宝奴道:“这位好面熟啊,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天宝奴道:“是啊,我们是好像哪儿见过。”原来,几年前,马三保跟随道衍和尚在大都圣寿万安寺敬香礼佛,天宝奴正在那里挂单,所以他依稀记得马三保。

马三保灵机一动先发制人道:“我记起来了,你以前是在大都圣寿万安寺。”天宝奴不明所以但是马三保说的却是事实,于是信口回答道:“是。”马三保又问:“你是不在那里见过一个长着倒三角眼的老和尚?”马三保描述的正是道衍和尚的相貌,天宝奴确实也见过道衍和尚,道:“是。”马三保作惊恐状,指着天宝奴对观音奴装着语无伦次样子说道:“你……你和道衍和尚是一伙的,那年我和沙老爹去圣寿万安寺礼佛,你跟着道衍和尚追杀我和沙老爹。你……你怎么在这里?”又问观音奴道:“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观音奴一脸疑惑。马三保指着天宝奴道:“当时你还对道衍和尚说,只要给你时间,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拿到公公的人头。难道……难道你想谋害公公?我说附近怎么会有大明拱卫司的人,那些人是来接应你的吗?”天宝奴被马三保这一通诬陷急得面红耳赤,马三保趁着天宝奴还没反应过来,伸出左手中指,暗中运功发力,隔空点了天宝奴哑穴。只是马三保功力太高,观音奴也没看出其中破绽。

马三保继续道:“证据确凿,你还敢说你和大明朝廷没有干系吗?要不要我搜你的身?”天宝奴已被他点了哑穴,哪里还能张口辩驳。马三保说着便伸手向天宝奴的胸口探去,果不其然从天宝奴身上搜出了一块腰牌。其实,他伸手之前就已经在袖口藏好了一块腰牌,只不过打个幌子,让观音奴以为那块腰牌是从天宝奴身上搜出来的。观音奴果然上当,从马三保手里拿过腰牌见腰牌上刻有“大明拱卫司千户”几个字,不由分说,提起手中的拷鬼棒,朝天宝奴脑瓜挥了过去,顷刻间,天宝奴头破血流,摇摇晃晃地倒在了饮翠亭,不省人事。

马三保信口开河胡编乱造,借观音奴之手轻而易举地杀了天宝奴,一脸得意。

王不花远远望见观音奴提起拷鬼棒击杀了天宝奴,纵身飞跃到饮翠亭,怒问观音奴道:“观音奴,你为何要杀了天宝奴。”

观音奴道:“公公,天宝奴是大明拱卫司的人。”说着给王不花呈上从天宝奴身上搜出的腰牌。

王不花接过腰牌看了看,目露凶光道:“杀的好,杀的好,背叛大汗,背叛皇后娘娘,就应该是这种下场。”说完朝观音奴挥了挥手,观音奴提起天宝奴的尸体扔进了玉女湖。

马三保给吴吞和觉喜松绑,观音奴上前拦住道:“慢着,没有公公命令,你不能给他们松绑。”

马三保道:“好你个奴才,这还要公公亲口想你说么?”

观音奴看着王不花,想听听王不花怎么说。王不花摆摆手道:“把王子和公主放了。”观音奴道:“那咱们回去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王不花默然不语,观音奴不敢再问,任由马三保给吴吞和觉喜松绑。

吴吞吐出嘴里麻核道:“我可不是什么……”马三保知道他要说出“王子”两个字,一把堵住吴吞的嘴道:“王子殿下,千万别说你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招惹的。咱们和王公公之间,就是一场误会。都是王公公听信了天宝奴的挑唆,所以误会了王子,王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若是将来见到大汗,你可千万不要提起今天的误会,更不要在大汗面前说王公公的不是。”

王不花听了,心生恐惧,道:“对对对,王子殿下,咱们之间正如马兄弟所说,确实是一场误会,是咱家受了天宝奴挑唆,你看现在咱家不是已经迷途知返,把天宝奴杀了么?”

马三保道:“王子殿下,天宝奴已死,你就别在为难王公公了。”说着朝吴吞挤了挤眼睛。

吴吞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追究了,王公公你走吧。”

王不花听了这话如释重负,道:“那咱家就告辞了!”说着和观音奴纵身跃到湖边,带着金刚奴,三人匆忙离开。

行慧师太见王不花等人已经离去,到湖边驾了一叶小舟划过来接马三保、吴吞和觉喜。

小舟还未靠近亭子,行慧师太就关切地道:“觉喜,你没事吧?”觉喜也不答话,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眼泪在眼眶打转转。

行慧师太跃上亭子,还未站定,觉喜扑到行慧师太怀里放声大哭,行慧师太像哄小孩子一般安慰她道:“好了,好了,师傅在呢,觉喜别怕。”没想到觉喜哭的更为伤心,边哭边说道:“师傅,我怕,我好害怕。”行慧师太把觉喜紧紧搂在怀里,似是要哭,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马三保道:“师太,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行慧师太轻轻拍了拍觉喜,柔声道:“觉喜,好了,不要哭了,咱们这就走吧?”

觉喜止住哭声,对马三保道:“谢谢马哥哥!”马三保笑道:“小师太,客气了。”觉喜道:“我不准你叫我小师太,你要叫我觉喜妹妹。”马三保道:“好,好,我以后叫你觉喜妹妹。”行慧师太笑道:“我们觉喜真是淘气。”吴吞道:“觉喜妹妹真美,简直就像是小公主。”行慧师太听了,脸色微微一变,道:“吴公子不可乱说。”觉喜道:“师傅,吴公子怎么乱说了,我就是美的像个小公主。吴公子是好人,马哥哥也是好人。”行慧师太道:“对,对,对,他们都是好人。”觉喜道:“师傅,那你说你让马……”说到此处,她害羞的低着头,马字已说出口可她改口道:“让吴公子、马哥哥都留下来陪我玩几天好么?”马三保道:“师太,觉喜妹妹,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望师太、觉喜妹妹多多保重,后会有期。”说着整了整衣袍,向长安城走去。觉喜痴痴地望着马三保远去的背影,眼眶发红,欲言又止,直到看不见马三保,她才回过头来问行慧师太道:“师傅,你说咱们还能再见到马哥哥么?”行慧师太苦苦一笑,长叹一声,没有回答。

吴吞回到水陆庵,翟枭就迎出来向吴吞问长问短,见吴吞安然无恙,大为欢喜。两人当即打算离开水陆庵。

吴吞向行慧师太道:“师太,翟姑娘既然不愿意投入到云门派,我们也不便再打扰师太。告辞了,师太。”

行慧师太道:“姑娘一意孤行,贫尼无能为力,望两位一路保重。”

吴吞问觉喜道:“觉喜妹妹,你希不希望我再来看你?”

觉喜道:“你身边有翟姑娘,怎么会记起我?”

听了这话,吴吞哈哈大笑,然后紧紧握住翟枭的手,翟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觉喜又呆呆看着吴吞和翟枭远去,口中吟道:“问飞雁,

春几度。

不尽东风,

笑我痴情住。

折柳花间谁眷顾。

萧萧秋风,

不尽寒枝树。

叹红颜,

凭梦渡。

万里闲愁,

满腹遥思渡。

水载千心魂系数。

借问繁星,

此愿何期复?

红尘几回梦醉,

骨柔娇姿楚。

冰心寂

曲苑寻幽,

浅吟低唱朝暮。

浓情绻

纤腰弄影,

秋波目断楼高处。

任离思迷漫,

随风飘零如絮。”

吴吞回头喊道:“这歌是谁教你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觉喜道:“这歌是我师傅教我的。”

吴吞不再多问,拉着翟枭的手向远处走去。

觉喜喃喃道:“你们真好!”

吴吞没听清楚回过头来问觉喜道:“觉喜妹妹,你说什么?”

觉喜大声喊道:“你们……你们……真好!”

看着吴吞和翟枭成双成成对远去的身影,觉喜感到无比惆怅,心头一酸,喉头哽咽了一下,“真好”两个字有些微微发颤,吴吞听成了“你们走好”。

吴吞和翟枭已经走了差不多有二十多里地,突然后面有人喊道:“吴公子,翟姑娘请留步!”他们回头看时却是行慧师太,他们以为是行慧师太主意有所改变,心里无尽欢喜。行慧师太赶上来道:“吴公子、翟姑娘,贫尼差点忘了一个人,你们去找他,或许翟姑娘还有得救。”吴吞道:“人命关天,事不宜迟,师太赶快说来。”行慧师太道:“益州天回镇老官山药王谷南斗星,江湖人称“药王神”,他精通医理,有起死回生之能,或许能救得了这位女施主。只不过这位南斗星南先生气量狭隘,小鸡肚肠,就是不知他愿不愿意救翟姑娘。”两人连忙道:“那我们也得前去一试。谢谢师太,谢谢师太!”

吴吞和翟枭走了不久,过了玉女湖来到一个乡间镇子,两人饥肠辘辘,便找了一家小饭馆进去吃饭。饭馆老板看吴吞扶着一个病怏怏的女子走进来,对吴吞道:“你们到别处去吃吧,别上这儿来让我晦气。”吴吞找了一个让翟枭坐下,自己上前去和老板理论了几句,回过头看时,翟枭却已不见人影了。

吴吞追出门,已不见翟枭身影。吴吞心想,翟枭可能是原路返回长安城去了,买了匹马骑马朝着来路寻去,一口气追了数十里,可是一路上并不见翟枭身影。吴吞又骑马折返,在玉女湖附近四下寻找翟枭。时近黄昏,孤燕归巢,倦鸟投林,吴吞愈发心急。忽见玉女湖边呆坐着一人,吴吞追了过去,看那人正是翟枭,心里又惊又喜。吴吞道:“总算找到你了,你有病在身,这样出来乱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多危险啊!”翟枭抬头看了看吴吞,冷冷地道:“要你管啊?你算我什么人?为什么要关心我?”吴吞道:“我天生就喜欢多管闲事。”翟枭一时语塞,抱头大哭道:“我不要你多管闲事,你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吴吞道:“你不要伤心,行慧师太不是说了,天回镇老官山药王谷的南斗星南先生兴许能治好你吗?”翟枭道:“你们还不都是骗我的,我娘在长白山时也对说过只要我回到中原,一定会有大夫能治好我的病,可是找了多少大夫,他们都说回天乏术无能为力。”吴吞道:“你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呢?”翟枭道:“就算我愿意去试一试,可是这里离益州有千里之遥,我一个人怎么孤身前去?”吴吞坚定地道:“我陪你去!”翟枭道:“你说的哦,可不许变卦哦。”吴吞道:“咱们拉勾,谁变卦谁小狗。”翟枭道:“不用了,我相信你。”

两人在镇子上找了家客栈投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吴吞将马牵到集市上买了,换了些路资盘缠。一来从长安去益州翻越秦岭,山路崎岖,不适合骑马。二来翟枭身体病弱,不能在马上颠簸。

两人匆匆赶路,到日上三竿时,已出了武关道青泥驿到了七盘岭。七盘岭是武关道第一险阻,道路盘山而过,及其艰难险阻。

两人打算找家客栈吃过午饭,歇息到午后再行赶路,可是七盘岭上,并无一家客栈。两人正要找人打听客栈,从岭上下来一个老翁,两人迎了上去,那人虽然老态龙钟,步履蹒跚,却是鹤发童颜,精神抖擞。

吴吞恭敬问道:“请问老丈如何称呼?请问附近可有客栈?”

那老者道:“老朽贱命柯十六。此地七盘岭,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客栈,要住客栈还得回去到青泥驿。”

吴吞道:“柯老丈误会了,我们只是要找个客栈吃饭歇息,等过了午后还要继续赶路。”

柯十六道:“那也得回去,你们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客栈了,怎么也得回去在青泥驿住上一夜,第二天再从青泥驿赶路,刚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这青泥驿俗谓之青泥城。武元衡《同洛阳诸公饯卢起居》诗云:“暮宿青泥驿,烦君泪满缨。”这青泥驿是出长安城后第一宿处。不宿这青泥驿,是过不了这七盘岭的,七盘岭号称是武关道第一险阻,道路盘山而过,及其艰难险阻。”

两人听了柯十六之言,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好一会儿,吴吞道:“那咱们还是先和这位老丈做伴回青泥驿住宿一晚,明天再赶路也不迟。”翟枭点了点头答应了。

一路上老丈和吴吞闲聊道:“老朽虽然痴活了七八十年,却对这武关道了如指掌。这武关道道路险恶,一山未尽一山迎,百里都无半里平。你明日早上从青泥驿出发,天黑之前可到达韩公驿。韩公驿据《长安志》记在青泥城三十五里处。《太平广记》记:户部侍郎杨炎贬道州司户,自朝受责,驰驿出城,不得归第,其夕次蓝田。县尉崔清为经营行李家务甚周,后又送至韩公驿而别。韩公驿之后是蓝桥驿,蓝桥驿之后是蓝溪驿,出了蓝溪驿便是蓝田关,蓝田关是武关道上的第一关,出蓝田关,入商州境之北川驿、安山驿到仙娥驿。仙娥驿附近风景秀丽有仙娥峰,仙娥峰屡为诗人称道。白居易《仙娥峰下作》云:“我为东南行,始登商山道;商山无数峰,最爱仙娥好。”然后进去商州城,出了商州城又有商於驿、洛源驿、棣花驿、四皓驿、桃花驿、武关驿、青云驿、层峰驿、富水驿。四皓驿与商山四皓有关,附近有四皓墓。武关驿在唐之前为武关,是军事要地,唐之后无用武之地,故而唐人王启在《武关赋》中写道,“在昔危时,屯千夫而莫守;今当盛日,置一卒以常闲。”武关外第一驿是青云驿。雍陶《路中问程知欲达青云驿》诗云:“苍黄负谴走商颜,保得微躬出武关。今夜青云驿前月,伴吟应到落西山。”富水驿原为阳城驿,在唐末才改名富水驿,在陕、豫交界之富水镇。相传为沛公入关时所筑。”

吴吞道:“这武关道如此险恶,该有几日才能穿过?”

柯十六道:“武关道虽然险阻,却也其乐无穷。赵嘏的《仙娥驿》诗云:“翠泾衣襟山满楼,竹间溪水绕床流。行人亦羡邮亭吏,生在此中今白头。”诗人却很是羡慕这驿馆之中的亭吏夫妇,能在此中白头到老,胜过神仙伴侣。”吴吞听得如痴如醉,竟也心驰神往,希望能早些进入这武关道之中。柯十六接着道:“白居易《登商山最高顶》诗曰:“高高此山顶,四望惟烟云,下有一条路,通达楚与秦。或名诱其心,或利牵其身。乘者及负者,来去何云云。我亦斯人徒,未能出嚣尘,七年三往复,何得笑他人!”在白居易看来这武关道不但只是通达秦楚,而且也是名利路,醉心名利的人奔波于此路。”

吴吞道:“这也有趣得紧,如此看来世间哪条路又不是名利路呢?只是前辈怎么说这条路通达秦楚?难道从这条道到不了蜀地?”

柯十六呵呵一笑道:“看来二位是走错道了!这武关道连接秦楚,怎么会到达四川?从关中到蜀地有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库谷道这五条道都可以到达,唯独这武关道通往楚地。而这五条道又以子午道最为捷径。”

吴吞问道:“那这子午道又该怎么走呢?”

柯十六道:“子午道入口在长安城南子午镇子午谷,从子午道到达汉中以后经金牛道可到达四川。人常言“老不出蜀,少不入川。”两位年纪轻轻,前往蜀地有何贵干?”

吴吞将翟枭身患寒毒,去水陆庵找行慧师太治疗的前后始末,一五一十说给柯十六。柯十六看了看翟枭道:“行慧真是蠢才,比她师傅云门师太还泥古不化,这么俊俏的小姑娘,怎么能去做尼姑呢?不过,他给你们介绍的南斗星却是个神医。”

吴吞和翟枭两人只是静静听着,也不插话。

柯十六又上前给翟枭把了把脉道:“姑娘内息虚弱,命悬一线,好在心脉无损,一时半会还无有大碍。只是此去蜀地千里迢迢,难保路上不会发生什么不测。老夫这里有参茸大还丹,送给姑娘三颗,姑娘每隔十天服一丸,定能坚持到益州。”说着柯十六掏出三颗药丸,交到翟枭手里。吴吞拿起一颗,剥了封蜡,让翟枭服了,翟枭立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吴吞和翟枭两人谢过柯十六,天黑之前赶到长安子午镇子午谷,找了家客栈歇息了,准备第二天从子午道去四川。

从长安到益州要穿越秦岭、巴蜀山脉,有千里之遥。吴吞、翟枭二人从长安子午镇进入子午道,因子午道出入口两个镇子都叫子午镇故称之为子午道,长安子午镇在秦岭北麓称之为北子午镇,汉中出口处子午真在秦岭南麓,故称之为南子午镇。

两人在在秦岭里盘桓数日,终于到达汉中汉王坪,汉王坪是楚汉相争初期,汉高祖刘邦实力不及霸王项羽退出关中,被霸项羽封为汉中王,刘邦曾带领军队驻扎于此。又从汉王坪进五丁关入金牛道。金牛道得名源自“石牛粪金、五丁开道”的故事,因说石牛能粪金,故称为金牛。秦惠王将金牛赠送给蜀王,西蜀五丁引金牛成道,故名金牛道。

吴吞和翟枭这几日相处下来,两人感情更是日增。看到翟枭长途跋涉,日渐消瘦,吴吞加快脚力,翟枭实在走不动,他就背着翟枭日夜兼程地赶路。有时翟枭寒疾发作,面色苍白,却也咬牙忍痛,不让吴吞知道。不到两日功夫,两人便到了鼓城山,听当地山民讲鼓城山上有“天鼓”,传说它会择时而鸣。当地民谚有云:“天鼓响,圣人降;天鼓鸣,好年成。”

听闻已经到达鼓城山,翟枭一阵大喜道:“这下好了,离益州不远了。”

吴吞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离益州不远了?”

翟枭笑道:“这你就管不着了,我知道就是知道咯!”

吴吞道:“我看你又是在自作聪明吧,走了这么多日,谁不知道快到益州了啊?”

翟枭道:“那你说说前面会到哪里?会有什么?”

吴吞道:“我没有来过这里怎么知道?”

翟枭有些得意地道:“你不知道了吧,这条道叫金牛道,也叫蜀道。咱们先前走的子午道叫秦道。这两条道合在一起叫秦蜀古道。咱们在往前走就到剑门关了,剑门富乐山翠云廊有剑门派。”

吴吞道:“你胡说。”

翟枭道:“我可告诉你,这些都是我从长白山来长安的路上岳北恒说给我的,他说前十多年他爹岳连山刚创立五岳镖局时他们父子给剑门派押过一次镖,来过剑门派一次。”

吴吞道:“这就难怪了,你也是道听途说,谁知道是不是他岳北恒胡说八道。”

突然,大概是翟枭长途跋涉耗费体力严重,加之说话太多,面无血色,上气不接下气。吴吞见了不知如何是好,翟枭看着吴吞指着包袱说不出话来,吴吞拿给翟枭包袱,翟枭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稍作歇息脸色恢复了正常。

吴吞好奇地问道:“你喝的是什么?”

翟枭道:“这是我妈妈特地为我酿制的松子酒,这种松子酒是我们长白山温凉泊独有的松子所酿造出来的,有驱寒解痛之功效。”

吴吞听了啧啧称奇。

金牛道山重水复,栈道相连,沟壑纵横,蜿蜓崎岖,甚为奇险。过了鼓城山,栈道更是绝险,连云叠嶂,壁立数百仞,幽邃逼窄,仅容一人一骑;乱石嵯峨,涧水湍激,行人不禁提心吊胆。吴吞和翟枭两人也是小心翼翼,心惊胆战。行不多时,前方老松苍翠,古柏掩映。翟枭道:“不用说前方就是翠云廊了?”吴吞道:“好一片清爽之地,咱们快些个过去歇息歇息!”两人加快脚步,不到片刻功夫就进去了廊道。古树参天,遮天蔽日,树下凉风习习,不禁让人神清气爽。

翟枭道:“吴哥哥,你可知道,这里这些古柏可都有名目?”这一路来,两人拌嘴争执不断,翟枭从来都是“喂”或者“你”要么吴吞称呼他,从来没有称呼过他一声哥哥,吴吞听了翟枭这么一声喊,心里美滋滋的,说话和气了许多,道:“是吗?这我可不知道。”翟枭这一路还好,自从进了金牛道,寒疾也未曾发作,又难得进入这么清幽旷远的景色,自然心情大好,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岳北恒说这里的柏树都有名目,有什么“鸳鸯柏”、“天桥柏”、“阿斗柏”“夫妻柏”……”吴吞道:“那咱们一路找找看吧!”两人挨个边走边看过去。路上有一年老衰弱的老兵正在提水挨个给翠云廊的古柏浇水养护。两人看见有一棵粗壮的老柏枝桠从同一树头上分出,形成交颈,似若两人相拥。吴吞道:“这应该是夫妻柏吧?”翟枭道:“不,我看是鸳鸯柏。”转眼两人争执不下,吴吞道“夫妻柏”翟枭道:“鸳鸯柏”吴吞道:“我说是夫妻柏,那一定就是夫妻柏。”翟枭道:“我说是鸳鸯柏,那一定就是鸳鸯柏。”这是浇树的老兵走过来道:“你二人不必争吵了,这棵老柏是“鸳鸯柏”。你看这老柏的两根枝桠从同一树头上分出,形成一对鸳鸯交颈而眠,故名“鸳鸯柏”。”翟枭得意地笑着对吴吞道:“看我说的没错吧,我说是“鸳鸯柏”就是“鸳鸯柏”。”吴吞朝翟枭拌了个鬼脸,甚是调皮可爱。那老兵又道:“公子和小姐想必是情侣吧,那就在这树下祈祷祈祷,传说此柏是剑门山一对鸳鸯鸟投胎转世,有情人若来此祈祷,会更加恩爱,故名鸳鸯柏。”

翟枭听了有些羞赧,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吴吞对老兵所说之语不以为然,回头看着翟枭害羞的样子,感觉自己和翟枭蛮像一对情侣,看着看着竟然发起呆来。翟枭抬头看吴吞,正好看见他发呆的样子,两人目光相遇,吴吞却觉得很不好意思,马上转头回避,翟枭恶狠狠地瞪了吴吞一眼也没说话。

吴吞指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柏问老兵道:“老伯,那看这棵树好奇怪,怎么半边干枯了?”

老兵笑吟吟地道:“公子有所不知,说起这棵树可有个故事,话说三国蜀国后主刘禅降魏,被押解洛阳路过此地时,大雨倾盆,后主阿斗便在此树下躲雨。到洛阳后,传出阿斗不思亡国之耻,乐不思蜀的消息,百姓闻后非常气愤,发怨于此树,便火烧刀削,天长日久,南侧的半边树干全部干枯了。民间以此树喻不思进取、难以成才之人,故称之为“阿斗柏”。”

吴吞道:“这也难怪了。”翟枭对吴吞道:“是啊,难怪你对这棵树这么感兴趣,你不就是那种不思进取的人吗?”

吴吞道:“我怎么了?我是那种不思进取的人吗?”翟枭道:“难道你不是吗?我看你就应该叫吴阿斗。”吴吞倒也不介意,道:“那就随你了。”翟枭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翟枭吗?”吴吞道:“你不是说过了吗?你父母分别的地方是枭姬庙,所以你就叫翟枭。”翟枭道:“你说的没错,是这样的。可你知道吗?那个枭姬庙里祭祀的是蜀国先主刘备的夫人孙尚香,因为刘备是一代枭雄,孙尚香是枭雄之姬,所以那座庙叫枭姬庙,母亲为我取名翟枭,一是她忘不了父亲,二是她希望我也能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吴吞羞得满脸吞红,不再言语。

老兵在旁边见了,又是呵呵一笑道:“公子和小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璧完人,郎才女貌风采照人。”

翟枭这时害羞的无地自容,恨不得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她和吴吞虽然现在只算是同路朋友,无有关系,但她这么训斥吴吞,在旁人眼里肯定认为他们是一对夫妻,老兵的话自然让她羞愧难当。

吴吞对老兵道:“老丈误会了,我们现在还不是夫妻,只是朋友关系。”他故意在“不是夫妻”前加个“还”字,而且说的时候拖的长长的,又回头瞧了瞧翟枭。很明显吴吞说这话一来是向翟枭暗示他对翟枭是有意的。二来也是对翟枭还没过门就开始管教自己心存不满。三来也这么说也不致翟枭在老兵面前难堪。

翟枭听了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吴吞一眼,吴吞见了却是一笑了之。

老兵道:“我的眼光错不了,你们迟早要成为夫妻。被自己婆娘训斥有什么不好?我们这边人都怕婆娘,用我们四川话说叫“怕耳朵”,现在打情骂俏,将来过日子一定和和美美!”

老兵这番话两人听了心里自然不胜欢喜,可脸上却是愈加不好意思。

吴吞奉承道:“老丈这么通情达理,家庭一定很幸福吧!”

老兵长长叹一口气道:“孤家寡人一个,耳根倒也清净,与世无争,孤独终老就这么着了。”

翟枭大惊道:“那你的妻儿老小呢?”

老兵悠悠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老朽祖籍临安,虽不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是衣食无忧。谁知生逢乱世,金贼南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一家老小向西奔命。兵荒马乱,世事无常,一路上又多生变故,父母先后染上瘟疫亡故,到了此地只剩下我和一个丫环,我本有意遣散那个丫环,可是这个丫环却是对我不离不弃,日久生情,我与她暗生情愫,结为夫妻。”吴吞和翟枭异口同声道:“这不是好事一桩么?”老兵摇了摇头道:“我们新婚燕尔没过几天好日子,我就被朝廷征发去往前线,这一别就是一十五年。我一十五年之后归来时虽然金国已亡,但却又是蒙古入侵。我那老婆子告诉我,在我回来前三天,儿子刚被征发往前线大散关,我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我这一十五年来还未曾知道自己竟然有个儿子,悲的是父子还未及见面,就已人鬼殊途。一个月后,人们传说大宋军在大散关前线全军覆没,我那未曾见面儿子自然也不得幸免,老婆子听了这个消息当时就昏倒在地,不出几日就一命归天了。”老兵说完已是老泪纵横,连连哀叹道:“老朽此生虽说有子,却也不曾见过一面。”

吴吞大为过意不去,责备自己不该问起老兵家庭,让这个孤寡老人徒增悲哀。

老兵住泪道:“还是天下太平好啊!你们这小两口恩恩爱爱多好啊!”

翟枭道:“老丈,我们不是小两口。”

老兵道:“错不了,错不了。莫说是你们,就是世间的兴衰,老朽在金牛道上也能见得。”

翟枭不解,问道:“这又是为何?”

老兵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条道上不过兵了,自然就是天下太平了。老朽在此处养护树木十几年,上次过兵也有好几年了,那是蓝玉大将军平定云南,班师回朝经过此道。”

翟枭道:“原来如此!”

老兵向前走到两棵老桠覆盖,虬枝交错的老柏前道:“你们看这两棵树相拥而立,多像一对情侣在携手并肩窃窃私语,互通情愫,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夫妻柏”。本地新婚都来此祈祷,祈愿夫妻感情像此柏一样与世长青,白头偕老。你们两人也在这树下祈祷祈祷?”

吴吞对翟枭道:“那咱们祈祷祈祷?”

翟枭极不情愿,推三阻四,扭捏作态,被吴吞强拉到树前拜了几拜。

老兵又步履蹒跚地佝偻着身子到前边去浇树了,吴吞在身后向他告别他竟没有听见,想来是年纪大了有些耳背。

吴吞、翟枭二人继续赶路,从翠云廊到剑门山一路飞梁阁道,群峰突兀,山岭密布,沟壑交错,连山绝险,峻岭横空。行不到四十多里地,便到剑门关。

吴吞道:“李白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翟枭道:“吴阿斗,想不到你也知道李白诗作。”翟枭叫吴吞吴阿斗,吴吞也不生气,反而觉得翟枭这么称呼自己甚是可爱,自己也想给翟枭起一个三个字的姓名,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就此作罢却又心有不甘,道:“觉尘师太,你可别小看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开始教我读古诗词了。”

翟枭道:“哦,吴阿斗,这么说你也算是读过书的人了?可是感觉你跟流氓无赖没有分别。”

吴吞道:“是么?难道在你看来我是一个坏人?”

翟枭坏坏一笑道:“也是也不是。”

吴吞道:“怎么说呢?”

翟枭道:“我喜欢你这样坏坏的人。”说出这句话时,翟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自己双臂里。

吴吞没想到翟枭会说出这些话来,惊喜道:“真的吗?冲你这句话,我现在向你提出哦要你答应我的事,我要你永远不要嫌弃我,让我陪你一生一世。”

翟枭道:“我这一路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啊?”

吴吞道:“还说没有,你一路都在挤兑我。”

翟枭道:“你也不想想,这一路上只有你和我,我不挤兑你,挤兑谁啊?”

吴吞感觉翟枭说的很有道理,不再纠缠。

翟枭道:“你说我们还得几日才能到益州天回镇老官山?我这一路带来的松子酒都快要喝光了,如果再到不了,恐怕我要寒毒发作身亡了。不知道我有没有命活着到益州,就算到了益州,南斗星能不能治得了我身上的寒毒?他愿不愿意给我治寒毒?这些都很难说。”

吴吞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咱们千里迢迢少来求医问药,我想南斗星前辈他会答应给你治疗你身上的寒毒的。”

翟枭道:“果真能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从剑门山的悬崖峭壁上滑下来十几个劲装结束的黑衣蒙面人。他们迅速向吴吞、翟枭两人包抄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人道:“此树由我载,此道有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吴吞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在翟枭面前说什么也不能胆怯,他壮壮胆大声喊道:“朗朗青天,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有人拦路抢劫,难道你们不怕官府吗?难道你们没有王法吗?”

为首那人道:“这里山高皇帝远,哪个官府活得不耐烦了,敢到这里来多管闲事?王法?今天就让我和我的这些弟兄们告诉你什么是王法?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这里我们说了算,我们就是王法。”吴吞不知如何应答,只是手忙脚乱紧紧地将翟枭护在身后,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群坏人伤害到翟枭。

带头那人道:“你小子今天自己都活不了了,还想着怜香惜玉。”身边那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分明对吴吞很是嘲讽。

吴吞道:“那又如何?我死也不会让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牲伤害这位姑娘。”

翟枭从身后抱紧吴吞悄声对他说道:“谢谢你心里有我,在这么险恶的时候还在为我着想。”

吴吞听了心里暖暖的,心想:无论多么凶险,我都要保护好我身后的这位姑娘,我娘教我说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其义尽,所以仁至。大不了我今天成仁取义。

对面的一众黑衣蒙面人见吴吞这般执拗,道:“好小子,你今天非要在这姑娘面前强出风头,那也就怪不得我们了。我们一拥而上,你又会说我们人多势众,胜之不武。盗亦有道,今天我们就一对一单挑。我身后十二位兄弟加上我十三人,只要你能一对一胜得了我们六个兄弟,我们今天就二话不说,放你们从这里过去。”

吴吞身无任何技艺,不敢答话。翟枭道:“此话当真?”那带头的黑衣蒙面人道:“黄口白牙,怎么会说话不算数?”

翟枭道:“那就好。不过一对一太麻烦了,我看你们还是六个人一起上吧!”

对方一众黑衣蒙面人又是一阵大笑,他们显然不将吴吞和翟枭放在眼里。

那带头的黑衣蒙面人道:“行,我答应你们。”他又指着吴吞道:“那小子出来吧!”吴吞战战兢兢,不知翟枭为什么要坑自己。胆战心惊,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翟枭道:“慢着,跟你们打斗,我就可以了,何必劳烦我师兄出手呢?我的功夫都是我师兄教我的,等我败下阵来,再让师兄出手那也不迟,你说是不,师兄?”吴吞被翟枭这么一问,才知道翟枭嘴里所说的师兄就是自己,不惊有些诧异,马上点头道:“嗯嗯。”回头一想,又觉不对,自己怎么能让一个弱女子为自己出头,这太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之所为了。吴吞回头茫然向翟枭望去,只见翟枭正在朝自己挤了挤眼睛,示意他不必担心。吴吞恍然大悟:“是了,这么说翟枭一定会些功夫了,若她不会武功,怎么能只凭服些药酒就能从长安坚持现在。”吴吞想到这些,不禁松了口气。六个黑衣蒙面人欺身走近翟枭,从六个不同方向进攻,翟枭却也丝毫没有一点慌乱。等六个人攻来时,翟枭右脚足尖点地,一个鹞子翻天在空中换过身子,又一个飞鸟投林

从天而降,待到快到落地时右手一个分花拂柳,只听见“啪啪啪”六声声响,六个人齐刷刷地倒在地上。这时翟枭也是有些体力不支,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那带头的黑子蒙面人道:“停,停,停。不算,这局不算。”

翟枭气喘吁吁地问道:“你适才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怎么又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了?”

那带头的黑衣蒙面人道:“我们刚才说定的规矩不算数了,从立规矩,必须的是那个小子出手。”那人指着吴吞,显然他已经看出来吴吞不会武功。

翟枭道:“你们还真不知羞耻,说过的话不算数?”

那带头的黑衣蒙面人道:“我们是强盗,强盗是不讲规矩的。我说过盗亦有道,可我没说过抢亦有道啊!”

两人争论半天,翟枭更是感觉这群黑衣蒙面人不可理喻。于是故弄玄虚道:“那也好,不过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刚才我不过是施展了一点皮毛而已,你们当真要我师兄出手,我师兄他外号可是“见血封喉”。”

听了“见血封喉”四字,那一众黑衣蒙面人有些恐慌,都私下嘀咕:“刚才这女子这两下够厉害了,万一这男子真如这女子所说,岂不白白送了性命。”

那带头的咳了两声壮了壮胆道:“既然都是走江湖的,请二位可否说出师承来历,以免有所误会,伤了贵我双方的和气。”

翟枭转念一想道:“糟糕,这可如何是好?这下怎么回答他们。”

吴吞道:“你们当真要听听我派名号?告诉你们,说出来不吓死你们也把你们吓个半死。”

那人道:“说来听听!”

吴吞心想:我们不是要去天回镇吗?我就把天回镇倒过来吓吓他们,定了定说道:“我们是师兄妹二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回天派弟子。请问黑衣的江湖朋友你们可曾听说过我回天派的威名?”

那为首的见这小子却也奇怪,刚才还战战兢兢,心惊肉跳,这时却大言不惭,神气十足,道:“回天派我们却不曾听说过,请问贵派掌门名讳?与武林中哪些出名人物有些干系?”吴吞倒没想过杜撰一个掌门这事,现在相机应答,说是南斗星,这群人身在剑门关,离益州也不是很远,肯定比自己了解南斗星,杜撰这个绝对不行,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道:“家师姓吴上人下圣,与云门派悟真师太有些交情。”悟真师太是他在长安水陆庵见过的,而这群黑衣人不一定熟识。吴人圣是他出门时母亲告诉他的父亲的名讳,此地偏远,离当年的幽州台有万里之遥,想必这些人也不会知道。

哪知听吴吞从口中说出“吴人圣”这个名字,这一群人先是一阵骚动,吴吞以为他们要退走了,心里一阵窃喜。岂料这些人只是往后退了几步,那为首的道:“想不到吴人圣这个狗贼竟然非但没有死,而且有传人行走江湖,兄弟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我们可等到了,废话不说,先抓了这两个回天派贼人打问出吴人圣的下落再说?”一群人一拥而上,将吴吞、翟枭两人围在中间,一阵拼杀,吴吞已经身中十几个伤口,翟枭虽然没有大碍但也是筋疲力尽。

吴吞也想不到他只是提到吴人圣,这群人居然会如此激动,心想:这下完了,今天肯定要死在这群贼人手里了。一时垂头丧气,万念俱灰。这时翟枭拉起吴吞的手道:“赶快逃吧,难道等在这里受死。”

翟枭左手拉着吴吞,拼力向外突围。

她虽然只能用右手御敌,却也轻松自如,单手挥掌,霍霍生风。争斗了一会,总算快冲出包围了,翟枭挥掌一个开门见山,顿时有七八个贼人栽倒在地,剩下的五六个又马上围过来挡在他们身前。翟枭有挥掌一个拨云见日,挡在他们身前那六个贼人,三个朝左三个朝右,齐刷刷地摔了出去,比前边那几个人受伤更重。

这时这些贼人都已经受伤倒地,翟枭也已经用尽全力,不堪一击。吴吞强忍伤痛抱起翟枭,奋力向剑门关外逃去。

吴吞抱着翟枭跑了大约几里地,看着后面并没有贼人追上来,他也放心了。找了一棵大树,将翟枭轻轻放在树下,轻声叫道:“翟枭,翟枭,你醒醒。”过了一会儿,翟枭微微转醒道:“我们……我们逃脱了么?”吴吞见翟枭醒过来了,惊喜道:“翟枭,你醒过来了就好,我们逃出来了,我们现在安全了。”吴吞身上有伤加之一路奔跑,也是筋疲力尽,没说几句话就上气不接下气。于是两人便都不再说话。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都恢复了些体力,翟枭道:“吴阿斗,你受伤也不轻啊?”说着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治疗外伤的金创药,我来帮你敷上吧!”吴吞移过去靠近翟枭,翟枭打开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帮吴吞在伤口上敷上药。吴吞问道:“翟枭,想不到你也有武功,还身手不凡呢。”翟枭道:“我会的也都是些皮毛而已。”吴吞道:“那也不错了,你打贼人时最后几招用的是什么?太厉害了!”翟枭道:“那两招一招是开门见山,另外一招是拨云见日。”吴吞道:“哦,太神奇了,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的身手。”翟枭道:“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给你。”吴吞诧异道:“我……我可以吗?这……这怎么行?”翟枭笑道:“吴阿斗,你又垂头丧气了,这有什么难的呢?”吴吞道:“那好吧!”翟枭道:“我的这套功夫叫胡笳拍总共有二十招,听我娘说,这胡笳拍原先只有十八招,是我爹后来加了两招。”吴吞道:“你说的所加的这两招是你刚才所使的开门见山和拨云见日么?”翟枭道:“是的是的,吴阿斗看来你一点也不笨啊!这胡笳拍原来叫胡笳十八拍,胡笳十八拍也是一支古曲,最早时却是东汉才女蔡文姬所做的一首叙事诗,不管怎么说这个胡笳拍与“文姬归汉”的故事有关。”吴吞道:““文姬归汉”的故事我倒是听过,就是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一个与之相关的武功呢?”

“文姬归汉”的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蔡文姬名琰,字文姬。是东汉陈留人,著名学者蔡邕的女儿,蔡邕早年与还未发迹的曹操很是交好。蔡文姬初嫁河东人卫仲道,夫亡后归居家中。时值天下动乱,四处交兵。董卓在长安被诛后,其父蔡邕曾因为董卓所迫,受官中郎将而获罪,为司徒王允所囚,并被处死狱中。兵荒马乱,蔡文姬跟着难民到处流亡。匈奴兵也南下趁火打劫,掳掠百姓。有一天,蔡文姬碰上匈奴兵,被他们抢走至匈奴。匈奴兵见她年青美貌,就把她献给了匈奴的左贤王。于是,她就成了左贤王的夫人,左贤王也很喜爱她。她在南匈奴一住就是十二年,并为左贤王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儿女。蔡文姬虽然习惯了匈奴的生活,但她还是十分想念故国。

后来,匈奴和汉朝的关系转好。此时已经贵为魏王的曹操想起了他有一位已经死去的故人蔡邕一生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还流落匈奴,他就想把蔡文姬从匈奴接回来。

于是,曹操就派使者带着一双玉璧到匈奴赎换蔡文姬。左贤王虽然舍不得把蔡文姬放走,但是不敢违抗曹操的意志,只好让蔡文姬回去。蔡文姬能回到日夜想念的故国,当然十分愿意;但是要她离开在匈奴生下的子女,又觉得悲伤。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她写下了著名诗歌《胡笳十八拍》。

到了唐代,著名琴家董庭兰以擅弹此曲著称。李颀有幸听了董庭兰所弹的《胡笳十八拍》写出了《听董大弹胡笳》诗:“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在琴曲中,文姬移情于声,借用胡笳善于表现思乡哀怨的乐声,融入古琴声调之中,表现出一种浩然的怨气。

吴吞好奇问翟枭道:“这曲为何叫《胡笳十八拍》?”

翟枭道:“这《胡笳十八拍》原诗文有十八段,故称为《胡笳十八拍》。胡笳是匈奴常见的演奏乐器,其声哀怨。以琴音融胡笳之哀怨,表现文姬思乡、离子的凄楚和浩然怨气。故而《胡笳十八拍》音乐委婉悲伤,撕裂肝肠。”

吴吞点头道:“哦,哦,原来如此。”翟枭道:“在学习胡笳拍之前,你先要学会一首唐诗。”吴吞抢着说:“是《听董大弹胡笳》么?”

翟枭道:“吴阿斗,你别自作聪明了,好好听我说。这首唐诗是王之涣的《凉州词》。”

吴吞道:“哦,王之涣的《凉州词》我之前背过,不就是“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吗?”

翟枭嗔怒道:“吴阿斗叫你不要多嘴你就不要多嘴,好好听我说。”

吴吞不再废话。翟枭接着说:“是王之涣《凉州词》没错,可是还要在改变一点,王之涣的《凉州词》虽说命名是《凉州词》却是一首七言律诗,而我说的《凉州词》确实是一首词。你听好了这首词是:

黄河远上,

白云一片,

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

杨柳春风,

不度玉门关。”

吴吞道:“谁改编的,那个人真是太聪明了?”

翟枭道:“这首词听我妈妈说是我爹爹远游时从吉水大才子解缙那里听来的。”

吴吞道:“哦,这就难怪了!可为什么胡笳拍是这首词呢?”

翟枭道:“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还得从大英雄文天祥说起。”

吴吞道:“文天祥丞相?我妈妈在我小时候给我讲过许许多多与他有关的故事,他的那首《正气歌》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翟枭停住说话白了吴吞一眼,吴吞明白什么意思,马上闭嘴不再说话。

翟枭接着说道:“话说崖山一战,元军以少胜多,宋军全军覆灭。南宋灭国时,陆秀夫背着少帝赵昺投海自尽,许多忠臣追随其后,十万军民也跳海殉国。不久﹐在广东和江西二省抗元的文天祥得不到流亡朝廷的支援,也被张弘范部将王惟义在海丰县的五坡岭生擒。文天祥丞相被押赴大都,忽必烈亲自劝降,他宁死不屈。后来忽必烈又让曾经和文天祥丞相同朝为官的宫廷琴师汪元量去劝降。那汪元量是出生在一个琴而儒的书香家庭之中。年轻时,因精于弹琴作画、写诗填词,成为供奉内廷的琴师。后来,宋廷降元,忽必烈诏三宫北迁大都,汪元量以宫廷琴师身份随太皇太后北行。汪元量带琴童灵阳子见到囚在狱中的文天祥,故人相见,国破家亡,皆为南冠,悲不自胜。有感而发,汪元量为文天祥弹奏了一曲《胡笳十八拍》,文天祥丞相听了哀哀欲绝,想到两子道生、佛生皆为国尽忠,殉国而死。悲痛欲绝,是夜写下《绝命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而后署名浮休道人,至此之后,一言不发,直至绝食而亡。而汪元量在故主皇太后、王昭仪仙逝之后,十八岁的幼主瀛国公赵显又入吐蕃去学佛法,其母全太后也入正智寺为尼,他所守候的宋室王族分崩离析,此时汪元量毅然决然地上书忽必烈请求南归。至元二十五年赐予汪元量黄冠之后放归,此后汪元量自号水云子。和琴童灵阳子南归钱塘,但他对故人文天祥丞相殉国一事耿耿于怀,在晚年写下《浮休道人歌》之后不久终老湖山。琴童灵阳子亦是对当年汪元量在狱中为文天祥丞相弹奏《胡笳十八拍》一事深有感触,由此经年,灵阳子晚年寓曲于武,创出了胡笳拍,胡笳拍原本以曲相和也是十八招,只是那灵阳子早年曾云游塞外,对于王维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两句喜爱有加,又在十八招之外加了两招,命名为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后来胡笳拍不知何故,辗转传到了我外公离恨天手里,我外公又传给了我娘,我娘说她曾把胡笳拍传给了一个号称“五绝秀才”的人,那人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合二为一,并且参照我外婆传给我娘的绕指柔参悟出了玄摩指,他还将我娘的胡笳拍寓武于词,将胡笳拍招式结合到解缙改编的《凉州词》的六句词中,每句藏三招,共有十八招。”

吴吞早听的不耐烦了,好不容易听出差漏,急忙道:“你不是说胡笳拍有二十招吗?怎么又成十八招了?”

翟枭没好气的道:“吴阿斗,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你不要多嘴你就不要多嘴,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吴吞道:“看吧,急了吧,错了就错了,还要狡辩,你们姑娘家就是这么小气。”

翟枭道:“吴阿斗,谁小气了?你说谁小气了?我只要叫你不要插嘴、废话。”

吴吞道:“好吧,那我看你怎么自圆其说,你说说胡笳拍到底是十八招还是二十招?”

翟枭道:“胡笳拍就是二十招!”

吴吞道:“那你刚才真真切切地说是十八招,我敢发誓,是我吴吞亲耳听到的。”

翟枭道:“吴阿斗,你真是不可理喻。”

吴吞道:“不可理喻的是你好不?”

翟枭道:“吴阿斗,我刚才是说胡笳拍十八招,到我只是说胡笳拍在解缙改编的《凉州词》里是十八招,但我还没有说完啊!”

吴吞道:“好吧,我就听你怎么狡辩?”

翟枭道:“吴阿斗,你听好了。你是不是看出来改编过的《凉州词》少一个字?”

吴吞道:“是啊,我知道,少一个“间”字。”

翟枭道:“吴阿斗,看来你还没有蠢到家,蠢到无药可救。”

吴吞道:“怎么了?”

翟枭道:“这一个“间”字,就包含两个招式。吴阿斗你说先前十八招加上“间”字所带的两招是不是二十招?”

吴吞恍然大悟,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想你认错行了吧?”

翟枭得意一笑,也不纠缠。说道:“这改编过的《凉州词》每句藏三招,黄河远上藏有凤来仪、天地同寿、大江东去

三招,白云一片藏鹞子钻天、飞鸟投林、横扫千军三招,孤城万仞山藏一字长城、关门打狗、排山倒海三招,

羌笛何须愿藏牧笛横吹、平沙落雁、潇湘夜雨三招,杨柳春风藏杨朱泣岐、柳暗花明、春风一度三招,不度玉门关藏抛砖引玉、扫地出门、一曲阳关三招,外加一个“间”藏拨云见日和开门见山两招共是胡笳拍二十招。”

吴吞道:“原来如此,这真是太神奇了,只是这套功夫恐怕不好练吧?”

翟枭道:“吴阿斗啊吴阿斗,你看你,还没有尝试,就说出这些丧气话来,难道真是稀泥扶不上墙的吴阿斗吗?”

吴吞道:“好吧,那我练就是了。”

翟枭从旁指点,吴吞就在树下练了起来,一招一式翟枭都精心指点,手把手教习,吴吞人也不笨,不到半天功夫,便练得有模有样,吴吞乐不可支,有些飘飘然,开始漫不经心。

翟枭道:“吴阿斗,你这是干什么?有凤来仪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天地同寿要双手齐下,你怎么左手比右手慢呢?横扫千军慢吞吞的遇见和敌人对招怎么办?……”翟枭一席话把吴吞批评的体无完肤,吴吞这才聚精会神认真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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