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监狱
“喂，小山怎么带了个丫头片子回来？”
“据说是杀人魔，小心着点。”
……
“你看她那样子像杀人魔吗？”
“恩？……其实吧，我觉着更像我家隔壁那二妞。这么说吧，能吃是福……”。
看着那源源不断被添满又以雷霆之势被递回的空碗，狱卒越集越多，在莲子牢门前停滞不前瘦得跟竹竿似的小不点终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姐姐，你吃得太多了，剩下的犯人都不够吃了。”
稚嫩的声音楚楚可怜，莲子边扒饭边抬起头看了一眼，很快伸出手隔着牢门递出碗，小不点哆哆嗦嗦不敢去接，明明和自己年岁差不了多少，但眼前的女孩就是莫名的让自己害怕，不自觉身体就想往后逃离。
“唉，呀——呀——，你放开我——。”
莲子一手伸着碗，另一只手抓住男孩满是补丁破旧的衣领，含含糊糊边咽下口中的饭边道：“你知道什么叫饿死鬼投生么？”
那小不点心里害怕得紧又不敢随便挣扎，谁不知道离州这地方乱，官府的人寻常案子根本不管，能关到这儿来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罪犯。蓦地听莲子语气不善提到鬼，小不点吓得浑身一颤，顿觉身下有股热流顺着腿蜿蜒而下，打湿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鞋袜。
“哈哈……”
“小哥儿也有吓到尿裤子的时候？”
“平时不是顶倔特要面子的么，看到小女娃太紧张了么小哥儿？”
“你可别打她主意，她动动手指，你脖子就断了，以后就没机会回家吃奶了。”
“哈哈——哈哈——”
一众围观的狱卒囚犯全都哄笑。“真吵”，莲子声音不大，手松开小哥儿，顺着牢门粗壮的柱子滑坐下，将碗放在身边，鼓着脸道：“奶都还没断的家伙快滚！”
小哥儿泪噙在眼中，打了好几个转硬是没让它落下，“哼”了一声抱着半人高的木桶去下一间牢房送饭。
哟，年纪不大性子倒厉害。俗话说有奶就是娘，对莲子来说有饭就是大爷，所以刚刚才出言维护那小哥儿，虽然那语气看不出丝毫维护之意。
现在勉强算是不饿了，莲子总算能用点脑子思考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灵魂跑到一个除了名字其他没一处相同的身体里面对常人来说可能难以忍受，可若是死了的人，或者说濒死之人，倒也是根救命稻草。而莲子想，凡事讲究个缘法，佛讲随遇而安……总而言之，既然有饭能吃饱，那就什么都好说。
“小丫头脾气倒挺大。”
“几个臭男人出现在女孩闺房真是恶心，房间都臭哄哄的了。”莲子边说边夸张用手拧住鼻子，眉头微蹙，另一只手在鼻间轻扇。
“切，这丫头还不清醒吧，以为这是自己家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牢房不臭哪里臭！”
“报告——”莲子高举起一只手，声音惫懒，“嘴臭得人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我申请换房——监狱长，帮我换房——”。
“吃不下饭你还吃了那么多！”
“吃得太多撑脑子了吧丫头！”
……
“安静！！！”
小山突然一声暴喝，狱卒纷纷捂着嘴偷笑，囚犯们却是“嘁”了一声，返回自己位置坐下，不再言语。
莲子见位置大了些，索性倒下身体，用手支住头横在牢门口呼呼大睡，小山眉头一皱，不耐烦道：“最好给我放机灵点，否则他们把你生吞活剥了，明早我就来替你收尸。”
莲子微微抬眼，“男女混浴的浴室才会发生这么危险的事。喂，牢房没有单间吗？条件这么差居然还能有这么多人来挤，比救助营还夸张，这离州想不劳而获，混吃等死的人未免太多了吧。”
“这里的人都是死刑犯！”小山满脸黑线，“虽说是混吃等死没错，但没人是因为这个杀人的。倒是你，其实是为了骗吃骗喝骗住才袭击他的吧？”
说着手指向睡在墙角的阿竟，阿竟受的伤不如想象中严重，勉强支起身体坐起来，痛得脸上一阵抽搐，惊惶喊道：“放我出去！”
声音极为恐惧，想起初见自己时的瑟瑟发抖，莲子有些狐疑自己竟这么令人害怕吗？转首去瞧，阿竟脸色是受了伤病态的苍白，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浅灰色的粗布衣裳，因着干净不少莲子才发现他并不如自己想像中老，什么大叔，充其量也就二十五岁上下，形体瘦长，五官凑一起看还算老实的样子。
“这牢房也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得的！”
小山只是面露不屑喝斥道。
莲子翻了翻白眼，“见我打伤他的时候，你不是恨不得立刻杀了我替他陪葬么。”
因着莲子的这一声嘀咕，监狱里突然安静下来，连隔壁牢房在抢饭的声音都告一段落，小哥儿怀中的木桶直直掉到了地上，“嘭”地一声，惊得莲子本想咒骂，最后只叹了句“我佛慈悲，且容众生。”
空气中连唯一的呼吸声都被人刻意压低放慢了，目光若有似无都瞥向小山和阿竟，其中不乏张大嘴巴用手遮掩的。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他是重要人证，我自然不会让他被你杀了。”
小山脸憋得通红，却是故作云淡风轻。
阿竟皱着眉头，犹犹豫豫，小声道：“我家娘子前日携子出门至今未归，待出去寻得二人下落，我自会前来认罪伏法。”
“什么？！”小山怒目相对，声音也陡地提高几度，“你竟然把她牵扯进来？”
说完也不待阿竟回答，边往外走边道：“她若出了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啧啧，原来不是喜欢你是喜欢你老婆呀！”莲子幽幽道。
“喂，新来的丫头，你可别欺人太甚！”
“还真把这儿当你家了，今天就替你爹妈教教你该怎么尊重人！”
本各自坐在墙边的囚犯纷纷起身，一脸不怀好意地笑容朝莲子走来，更有人大喝一声直接扑了过来。莲子攸地翻身坐正，听着那人直直撞在牢门上“咚”地一声倒地。
这些人如今虽是苟且偷生，可从前杀人放火的事都没少做，区区一个小丫头居然连连取笑于人，众人神色皆是气愤。
莲子规矩坐好，突然乖巧道：“各位施主，小女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有得罪，请多包涵。”
扑闪着大眼睛，笑得纯良无害如邻家小妹，走在前面的犯人不由愣神止步。
莲子心里嘀咕，学电视剧装无辜弱女在哪都受用啊呸，伸手不打笑脸人才对。
“喂，你们小心点！”依旧坐在原地的阿竟突然开口引去众人目光，目光仍是胆怯，语气中警告的意味明显。
“你说什么，难道我们还敌不过这小丫头不成，病恹子可别小瞧人。”
阿竟本能往后缩了缩，蜷着身体，“我这一身的伤就是拜她所赐，凭你们——想动她一根汗毛都不成。”
哎呦妈呀，那只是一声意外你能别提了么，这不是成心激他们吗？谁知道到时候使不使得出功夫……莲子低头扶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