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越来越大,原本还在外面的人全聚集过来,个个虎视眈眈,手中兵器全指向中间谈笑的三人,谢初一身白衣沾了不少尘土,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再无半分翩翩公子模样,忍不住又恭身提醒一声“太子”。
太子手上青筋暴起,仇恨早已深种,虽然想让他们一个个败在自己手上,但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怕是将这三人再聚在一起都十分困难,而且他们都受了伤,当下再顾不得什么,下令放箭。
四周并无地方可避,这些人好歹是太子亲挑的精兵,而且也明白想要活着出去就必须尽快杀了眼前的三人,箭势密集且猛烈,眼花缭乱中但见一身红衣的女子轻盈似精灵,几个翻转下来,所有刚硬迅猛的利箭如同有了生命般萦绕在她四周,而她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根本没有思绪,双掌推开,那些利箭便以更猛烈的势头飞了回去!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倒地声此起彼伏,若细观死相,极为狠辣,皆是一箭封喉,精准无误得令人胆颤,太子顾不得谢初劝告,已经兴奋得上前迎战。
蓝书不经意皱起眉头,方处扫了一眼后淡淡道:“真是可怕的杀伤力,不过,她似乎与方才有些不一样。”
“你的人还没来吗?”蓝书支撑着站起身来,“再晚我们就全死在这儿了。”
“我没应允不敢出来而已。”方处轻轻挥袖扫落再次射过来的利箭,姿态从容,目光定在上方打斗的两人身上,暂时还看不出胜负,不过有太子卷入争斗,他们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对着莲子射箭。
然而还未安下心,便见一支箭以迅雷之势破空而去,尚未看清是何人所为,紧接着又有两支射出,正是对准方处和蓝书这个方向,力道气势与方才那些箭完全不同,蓝书腾身而起后箭便直冲方处面门,方处反应果断,可起身竟还是来不及避开,直接用手接住那箭,被逼得后退两步才稳住身体,而紧跟其后的另一箭已经避不可避了。
“公子!”
鲜血溅到脸上的温热感让方处有瞬间失神,而锋利的箭头与自己脖颈仅相差一个拳头宽,眼前的手掌上满是鲜血,血顺着箭头“嘀嗒嘀嗒”落在地上,红得刺目。
男子痛吸一口气,将手垂了下来,甚至有意识地往身后避了避,一惯冷如冰山的声音带了歉意与自责,“我来迟了,让公子受惊了,还好没事。”
方处目光越过眼前的男子仰首去看,蓝书在空中已经接下那对准莲子心口的利箭,而莲子极默契换了蓝书上前,虚晃一招后莲子的匕首精准无误刺中太子腹部,配合的天衣无缝,底下一片惊呼之声。
“你在干什么?”方处嗓音极低,冷秋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知他是生气了,却不慌不忙道:“我说过,公子断没有在离州出事的道理!啊……!”
那箭被方处毫不留情折断,拔出来的那瞬就连向来隐忍的冷秋都不由痛呼出声,方处随手将喷出的鲜血擦在冷秋干净无褶的衣服上,又极熟悉掏出药瓶干净的帕子包扎,冷秋看着方处半低的头,有些不高兴道:“这是公子昨天才送我的衣服。”
“就为了这几件衣服,连手都不要了吗?!”方处几乎是一声低吼。
冷秋眸光微敛,“公子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比我重要。”
“那我的矿山呢?现在可是好好生生的?”
“这……”,冷秋一时语塞,又喃喃道:“和公子安危相比,又算得什么。公子放心,损失的我一定会加倍赚回来!”
“真是孤傲!也是,生意场上手到擒来,冷秋,若是离开我,你的现状远不是今日这模样。”方处打好最后一个结,声音清冷似玉。
“方家家规,擅离者死!没有人会离开公子。”
“可他们呢?”方处目光落在那一蓝一红两个身影上。
“公子若真有心,留下他们又有何难?”
“呵!”方处大笑一声,“罢了,他们靠自己也会活得很好。是我自负,忘了有些人生性是需要保护,而有些人早已惯于保护别人,他至今未变。”
“公子太过温柔了。”冷秋似叹,“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公子这些年来的苦心,公子和他都是一样的。”
“谁说他现在不明白呢。”方处释然,“只是方式不一样罢了。在你饥饿难耐奄奄一息时,我递出的是衣服,他可能会赠你长剑。”
“……”,冷秋声音淡淡,“不都一样恶劣吗?”
方处伸手接过冷秋背在身上的剑,剑身细长,玄黑的剑柄,磨损的痕迹深刻,“因为他有的,仅仅只是那把长剑而已,你会对陌生人倾囊相助吗?”
冷秋静静思索片刻,断言道:“傻子而已。”
方处这才露出真挚的笑容,“谁说不是。有哪个人过得不辛苦呢,与其指望天上掉下的馅饼,咬咬牙想尽一切办法存活下去才是现实。可仔细想想,真的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还是会憎恨吧,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为什么我一件好事都没有遇到过,为什么一直努力要面对的事情反而一件比一件糟糕,真要把人逼上死路吗……这个时候,有这样的人出现,肯倾其所有,不是世间最美好的事吗?”
“这不就是公子所说的馅饼吗?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我从不指望。”冷秋面无表情,眼神却异常坚定,“在那个时候,公子递出的衣裳已经是这世间对我最大的善意,已经足够我面对任何事情。”
话音方落,远方传来莲子一声惊呼,“这些人真是我杀的?!”
蓝书摸了摸后脑勺似在解释些什么,方处静静问道:“你查的事情都精准无误吗?”
冷秋冰山的脸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那年救了蓝书的确实是年仅四岁的莲子,只是不想这么巧,蓝书去年辗转做了连庄暂代庄主,而莲子也从慧一先生那回来了。如今看他们二人,真不知这算是馅饼还是陷阱。”
“喂喂,太子那一刀总有印象吧,你亲手捅进去的!”蓝书声音透着不满。
莲子噘嘴,“是又怎么样!当时你在我身边吧,不也没阻止我,你是共犯一样逃不了。”
“我那是阻止不及,就你这一身蛮力,我身受重伤能制得住吗?”
“太子被刺,阻止不力照样是重罪,罪该问斩,没错吧,谢老板?”莲子看着手握长弓紧张兮兮的谢初,往后又退了两步,那凌厉的一箭已经不想再尝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