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头顶都没有晴天娃娃了。陈墨难得生出一许感叹,她今天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莫名其妙的就住在孟年修家里。
多想无益,明天就该回学校了。自己还是想好怎样面对覃思思比较好。
情这一字,难倒了古今多少英雄好汉,其中大概也有不少女汉子吧。男女地位不同,女汉子们不出名罢了。比起前科花样辈出的前辈们,陈墨庆幸自己还没有搅合到史上最恶寒境界——三角恋中去。这年头,想单身怎么就那么难。
瞌睡没有给陈墨太多感慨的时间,她很快就进入梦乡,蒙着头,用她一贯的保持温度的姿势。
第二天一早,孟年修起床做早餐,俊脸一直含笑,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在睡觉,而他在为她准备早餐,这样的的感觉很新奇也很幸福。
陈墨起床的时间也没多晚,生物钟还是在学校养成的的习惯六点自然醒来。去洗漱时看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应该是孟年修早上买的。昨晚随便洗了洗将就了一下,这人挺细心嘛,比她好上不少。
依旧被等着吃饭,陈墨看见眼前的男人,顺嘴喊了声“爸”。餐桌周围的空间立刻安静了。
孟年修忍不住吃吃的笑出了声,盛着粥的手抖动着,险些把粥盛撒到桌子上。不过他到底没有趁人之危的答应一声,陈墨囧囧的想,要是她娘亲知道了她女儿不小心给她换了个老公的第一反应不知是会高兴还是想抽她。
吃过早饭后孟年修就提出要送她回家。
“我没有把你扫地出门的意思,不要瞪我,你要是再不回去阿姨该担心你了。”他倒是想让她一直住着呢。
陈墨想到刚才那声“爸”,升起一阵恶寒的感觉,她还是喜欢原装的父母。乖乖穿好外套跟着孟年修出门。
车停在了她家楼下,陈墨下了车。
“谢谢你的收留,厨艺不错。再见!”
孟年修笑着看她上楼,然后驱车回家。
今天是星期日,陈墨该回学校了。跟娘亲大人打了个招呼就回房间收拾东西,话说她还从没有收拾得这样“现场”过,慢性子的人总是习惯了提前准备到一切就绪,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吕笑桐给陈墨做了这个月她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顿饭,陈墨给面子的吃了许多,估计晚上都吃不下什么了。吕笑桐没有拦着她,就当是吃免费的自助吧。学校的食堂再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家的饭菜可口,好在她家宝贝不挑食。
除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和几件应季衣物,不爱零食的陈墨轻装上阵了。由于距离学校近,到达寝室时居然是第二个回来的。第一个是覃思思,陈墨不免有些尴尬,独处让她想起之前的乌龙,她还没想好怎样解释,她俩的事应该慎重,这其中牵扯到的问题太多。
“思思,我……”她觉得有必要把她的看法告诉思思。
“小墨,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这不怪你。”覃思思的眼神坦然,显然她已经从那段揪心的经历中走出来了。
“谢谢你能这么想,以后,我们俩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同桌,对吗?”
“嗯。”
两个女孩子的手叠在了一起,无关爱情。
“这次,你可不许无缘无故就不理我了。”
“好。”她又变回那个惜字如金,淡定冷静的覃思思了。
或许她该早些把话说明白。想想这一年多的心路曲折,竟如黄粱一梦,梦醒人空。
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奢望,陈墨和覃思思的感情经次波折又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连暧昧都发生过的同性朋友可不多,她们日后的相处中遇到困难时一定比正常轨道下的朋友有不一样的优势。
熄灯之前,陈墨一直在摆弄重生后写完的两本日记。
她已经17岁了,比起刚回到初中时的自己似乎沉稳了不少。字迹也在改变,虽然她练的还是行书,下笔的感觉不一样了,就像之前文老师评价的那样,她的字像在兵荒马乱中寻求安定。她还记得文老师说这句话时看她的眼神,让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那自然不是真的,一切却在真实的变动着。自己,他人,环境,像地球自转一样分毫不肯停歇。
抱着日记沉沉睡去,她到底是一个有课的人。玩沉重装忧伤的那是非主流。
分班之后,之前教过她的老师就只剩下了班主任文莲,剩下的四科都换了新人。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生物老师。
学校教师的男女比例与报考师范专业的比例相同,只是不知为什么会出现语文组那种严重失调的幺蛾子。生物老师是个未婚女子,原谅她不舍得用上太多的形容词。因为陈墨上她的课,除了听讲,就是偷乐,还是面无表情,内心翻涌的那种偷乐。生物老师孔柟是个性情完全跟陈墨相反的老师,在班上青春期的男孩子中间应该算是第二受欢迎的老师了吧,第一当然是他们魅力无敌的班主任。
孔柟其人,外表属于妖艳的那种,一副花瓶相,却有一颗贤妻心。看她年纪轻轻却常常语重心长的跟他们言传身教的样子你就知道了。陈墨很喜欢她,原因当然和某些皮相第一的男生不同,她最喜欢看孔柟暴躁的样子,那时她的心就会平静到极点,可能她俩上辈子是冤家。
“康于歌,你来说这道题选什么?”孔柟习惯了上课抓开小差的学生来回答问题。
“选B。”
“这道题你能选B吗?怎么学生物的?好好再看看选什么。”
“选C。”
“不对,你再看看。”
“选D。”
“康于歌,你这是在耍我吧?一共四个选项,你把三个错的答案都挑出来了?我是让你选正确的答案,你给我搁这儿挑错呢?”
孔柟的习惯性动作之一,边训人边用黑板擦敲黑板,而且十分有节奏,和说话的语速卡得很合拍。陈墨这时总是想捂住耳朵,可又怕听不到接下来的精彩对白,不由得十分痛苦。
“你坐,赶紧坐。我告诉你们啊,你们现在都高二啦,分完班还不好好学习,你们想不想考大学了?想不想好了?想不想下课了?”
“想。”未知角落传来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个想不想。但陈墨猜测可能是最后一个的可能性居多。
每个班上都是有几个不喜欢上课的学生的,于归就是其中之一。他也不喜欢生物老师和长相不相符的气质,明明一副某数字处于二和四之间的样貌,却做了人类灵魂工程师,还能不能有点公德心?让别人怎么混?
“谁,刚才谁说的想?”每日必经之役,孔柟发怒。
陈墨倒计时,心里无比平和,这看人生气的恶趣味怎么形成的呢?奇怪的是,她只爱看孔柟发飙,对其他人无爱。
覃思思对此的评价是,怎么都得忍着,索性苦中作乐。
于归站起身,一脸桀骜不驯,像每一个叛逆的少年一样。
“是我。”目光直视孔柟,他根本不怕她,有学校的规矩在那儿,她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你还有礼了是吧?一会儿下课后跟我出来。”孔柟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作为一个万年淡定龟,陈墨很不能理解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可正是孔柟跟他们过不去,自己才觉得有乐子看。两相取舍,实难抉择。
下课时班里走动的人不多,原因无他,走廊的两只正在争吵。
说争吵也不然,对话的发起者多是孔柟,用声嘶力竭的音量,整个走廊都能听到。陈墨有点担心她的嗓子,若不是年轻,孔柟这么吼下去嗓子非出毛病不可。于归同学时不时的添油加醋,掌握着火候,既不让孔柟停止,也不让气氛太过热烈。
陈墨也摸出了门道,分班没多久,新同学交往不深,没看出来,于归同学对于吵架的控制很在行啊。没有经验的陈墨决定接近他取取经,学什么都是学,嘿嘿,就说是交流感情嘛。
号称耐心无下限的陈墨纠缠了于归整整一个星期,期间跟她关系不错的人都劝过她,让她不要发神经。毕竟于归是被划为品行不端的差生那个行列的。陈墨大学两年见多了从高中的年级第一变为大学年年补考的芸芸众生,对成绩这种不讲情面的不人道划分不怎么感冒。
第八天,于归终于受不了了,呵呵,烈女怕缠郎,烈男也好不了多少嘛。在心里庆祝胜利的陈墨脸上依旧风云不惊。
“说吧,你到底想问我什么?”于归实在是怕了她了,在学校这一周的时间里,除了上厕所之外,陈墨几乎一直跟着他,要不是知道她绝对不可能喜欢自己,他简直要想到小说里什么诡异的地方去了。
至于为什么陈墨不会喜欢自己,于归吐出一口气,他懂得好学生和差生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
“不是问你,”陈墨的算盘得逞了,这会儿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连带着这几天别人口中“不顾廉耻”的追着于归产生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我们俩聊聊。很平等的那种,你也可以问我问题啊,咱们是友好的同学关系嘛!”于归撇撇嘴,那些小女生的事情他才不感兴趣呢。
“别废话,一会儿上课了,想问什么赶紧问。”
被无情打击的陈墨依然活力十足,笑得仍旧十分灿烂,不知怎的,于归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一点落寞来。于是不自觉的放缓了口气。这是作为男生对待女孩子该有的礼貌,他这样劝服自己。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从吵架中吸取经验的,我观察了好久,也没看出有什么规律可循。”看出于归态度的转变,陈墨在心里大呼神奇。装可怜博同情被苦情戏里翻来覆去的用果然是有根据的啊,连于归这种热血的叛逆少年都能降服,这招可真不容小觑。这点程度的冷脸对她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她只是心血来潮的想试试除了装疯卖傻之外的其他方法。
吵架的经验?这是一个好学生该问的问题吗?虽然心有疑虑,于归还是很上道的回答了陈墨的问题,万一她一会儿哭鼻子找老师告状怎么办?虽说他不怕,但班主任文莲可不是孔柟那么好打发的。
这个少年习惯了用有色眼镜看人,他甚至忘记了人性原本的模样。
“在吵架的时候要留一丝余地,用心听别人的话里有没有破绽,如果有,按照破绽一般的程度去反击,不要一句话就把人逼得无路可走,那样虽然有成就感,可对长久的发展来讲,没有什么好处……”
于归像每个讲到自己擅长之事的人一样,不用陈墨多问就自动刹不住闸了。
一番长篇大论,陈墨受益良多,别说吵架无用,那只是不知道用途而已。陈墨虽然没有跟人吵架的打算,可让她放着眼前这么合适的老师不学,实在是暴殄天物。自己没什么好报答他的,只好提点一下他的人生方向。
“谢谢。于归,别把浑身的刺都露在体外伤害别人,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还有,你不屑的东西,应该自己先做好才有资格不屑。”
人无完人,这个少年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被点醒,也可能不管不顾,最后走上穷途末路。这些都不是她能干涉的。他给她指点,她也只能回报他一句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