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最炙手可热的王爷,翟国最讳若莫深的祸女,如此风云人物大婚,帝京百姓若没见过,岂不可惜?
等了大半天,仍不见王妃的花轿,着急的不仅是围观的百姓,还有尚书府里的安尚书。王妃的轿子未出门,侧妃的轿子怎敢先上路?若侧妃比王妃先进王府大门,便坏了祖宗规矩。
安泽路恨得牙齿直痒痒,原本他的女儿才是今日大婚的主角,但张太皇太后一道懿旨而下,女儿便沦落成了陪衬。虽然她女儿只是个庶女,但他安泽路却是堂堂正正的在职兵部尚书,大权在握,他怎么愿意让女儿屈居在一个世人皆可唾弃的扫把星之下呢。
小丫鬟凝露在安惜雪的耳边絮叨着:“再不出门,恐怕都得耽误了吉时。”
安惜雪倒也沉得住气:“不仅咱们惦念着吉时,恐怕步府里也惦念着呢。但再念着也不能比王妃的轿子先进王府,不然会给别人落下话柄,说我尚书府目无尊卑之序。”
“奴婢看五小姐就比那王妃知晓礼仪。”凝露为安惜雪打抱不平道,“谁道武将之后就不注重礼仪了?五小姐还未入府就想着不能抢了她的风头。她是礼部尚书的外孙女,内阁侍讲学士的女儿,难道还不知晓吉时不能耽搁吗?我看他们步府是故意拖延时间,来给五小姐做下马威呢。”
话虽这么说,但步府此番当真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王妃的喜轿迟迟没有出门,皆因从锦衣卫大狱里传出了消息,杨太傅病重了。
今日本是步玙璠大喜的日子,李琦平特意带来了锦衣卫大狱里头的消息,杨太傅病重,恐是熬不过今夜了。步佑珵听说后,急忙将消息隐瞒了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步府有白事,恐怕步玙璠就不能嫁到郕王府去了。即便是办完白事,步玙璠也得守孝三年,自己这皇亲国戚岂不是也当不上了?
本以为自己隐瞒的天衣无缝,但日防夜防,枕边人难防,兰姨娘终究是看不得步玙璠好过,将太傅病重的消息“不小心“透露给了丫鬟婆子,不一会儿,步府上下便众人皆知了。步夫人意料之中又倒下了,步玙璠也急了,死也不肯穿上凤冠霞帔,硬要守在母亲身边。
若是郕王提出不娶还好,步玙璠主动不嫁便是抗太皇太后懿旨不尊。对太皇太后不敬,抗旨不尊可是大罪,整个步府都要遭殃的。眼下王府派来迎亲的队伍已候了一个多时辰,兰姨娘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后悔也来不及了。
众人左劝右劝,新娘子还是素面朝天,不肯换上礼服,最后还是菊青说动了大小姐:太傅和夫人此番病倒未必就有性命之虞,但大小姐不出嫁,我步府上下就必死无疑。且不考虑他人,仅仅念着夫人的性命,大小姐还是赶紧嫁了吧。
经过开脸、沐浴、梳头等仪式,盖上红盖头,王妃的喜轿终于出了门,步府上下终于舒了一口气,安侧妃的喜轿也欢天喜地上了路。
步玙璠坐在喜轿中,听着外面开道的锣鸣和喜气洋洋的礼乐,心中提不起半分欢喜之意。仪仗吹吹打打到了郕王府,步玙璠接过婆子递过来打成同心结的红绸带,小心翼翼跟在郕王身后,跨过火盆,走过门槛,摆了天地,最后被送入了洞房。
头上蒙着红盖头,在床边端坐到半夜,翟璟珉的身影都没有出现。怜晴支支吾吾地说:“大小姐,听王府的婆子说,王爷已在安侧妃那边睡下了。”
步玙璠一把扯掉盖头,绷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大小姐,这喜帕得王爷用喜秤挑开才行,不然不吉利的。”怜晴急忙提醒道。
“他人都睡下了,怎么还会过来掀喜帕?你觉得我还能怎么不吉利?”步玙璠说完,靠在床边不发一言。不知道外祖父那边情况如何,母亲是否已经转醒了。
蜀葵推门而入:“这王府里的婆子太不像话了,奴婢想给王妃冲杯定惊茶,只是向她问问了厨房在哪里,她竟给了我个大白眼。”
见步玙璠的喜帕已经打开,蜀葵疑惑地看了看她二人:“王爷来过了?”
怜晴扎着脑袋摇摇头:“大小姐自己掀开的喜帕,王爷在安侧妃那边就寝了。”
蜀葵两眼冒火,这个登徒子懂不懂礼仪规矩?大婚之夜是要留宿正妃房中的!瞅见步玙璠哀伤地靠在床边,蜀葵急忙上前哄着:“王妃勿要难过,你始终是正妃,王爷早晚都会明白过来的。”怜晴在一旁也小声抽泣起来,大小姐新婚之夜就遭了冷落,日后怎么在府中立足呢?
步玙璠转过头来,见二人面露悲伤关切之色,若无其事道:“我名声在外,不得他待见也是正常的。夫妻之间两情相悦本就难求,若能相互之间相安无事也未尝不可。”
说着,径自走到满桌珍馐之前,拿起一杯合卺酒饮下:“今日你们也受累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想法子去打听一下,外祖父和母亲现下如何了。”
见步玙璠面无异色,蜀葵、怜晴二人悻悻离去。步玙璠坐在桌前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若是嫁做寻常百姓家,婚后三日还会回门,如今回步府一趟却比登天还难,只盼母亲早日康宁,好让她放下心来。
第二日清晨,步玙璠早早到了正厅,等待翟璟珉一同用饭。直到日上三竿,钱妈妈才上前禀报:“禀王妃,王爷让奴婢传话,说他要留在菊园用饭,请王妃先行用饭,不比等了。”
菊园,安侧妃的院子。今早她坐在厅中,早已听奉茶的丫鬟提到,王爷宫中重阳赏菊宴上,第一次见到安惜雪时,见她立于百色菊花中,温婉妩媚而笑,一见倾心。后刘太后下旨封安惜雪为郕王侧妃,他便为她盖了菊园,置了花房,听说里面一年四季,皆会有菊花开放。
步玙璠不动声色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已经冷掉的饭菜,钱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步玙璠靠在窗边,看着满院光秃秃的梅树,懒懒地晒着太阳。冬季本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这满园梅树却是干枯光秃,想必也是今年新栽种的。怜晴从府里丫鬟那里听说,王爷为给安侧妃建菊园,将菊园四周散乱种植的梅树都挖走腾地,苦于无处安放那些梅树,所以通通移到这梅苑中来,梅苑才有了现在这满园梅树的景象。但她自小喜爱梅花,每年冬天还有采集梅花雪水的习惯,能住在这梅苑之中,想必也是上天赐给的缘分,也算是郕王做的一见好事了。
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步玙璠上下眼皮慢慢得开始打架。几个小丫头从远处越走越近。
“今天早上我被大厨房的鲁婆子好生嘲笑了一顿。她们起了一大早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可王爷根本没过去和王妃一起用早饭。鲁婆子说了,若是王妃不招王爷待见,大可留在咱们小厨房用饭,何必去大厨房劳师动众。”
“谁说不是呢,咱们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位不受宠爱的主子?大婚当夜,王爷却留在侧妃的房中过夜,这可是空前绝后的景象!”
“得了吧,还不是因为她不吉利,现在嫁到咱们王府来,不知道哪里又会遭殃了。”
“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你们好大的胆子!”蜀葵的呵斥声音响起,三个小丫头相互对视了一下。
其中一名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打量了蜀葵全身,见她也穿着丫鬟的衣服便说:“咱们都是丫鬟,你凭什么管我们?”身旁一个看着稍微年长点的丫鬟拽了拽她的衣袖说:“小蝉,别乱说话。这位姐姐是王妃的陪嫁丫头。”
“陪嫁丫头了不起么?王妃都不受宠,一个丫头又能如何。小茹你别怕了她。”那个小小蝉的丫鬟撇了撇嘴说。
“王妃受不受宠爱,她都是郕王府的当家主母,你们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便是对主子不敬。对主子1不敬会有什么后果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
三个小丫鬟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一直未发话的哪位小丫头对蜀葵作揖道:“今日是我们的不对,小蝉也是被鲁婆子嘲讽了才会发此牢骚。求姐姐不要告诉主子,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个小蝉反而硬气地说:“明云不用求她,要杀要剐,息听尊变!”
“你倒硬气!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我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而你只是三等丫鬟。不要说是你,就是咱们梅苑里任何一个丫鬟婆子,我都是有权利处罚的。”
小茹和明云急忙跪在地上,明云开口道:“求姐姐饶过小蝉这次。她只是口无遮拦,并不是有意对王妃和姐姐不敬。今日鲁婆子说了那气人的话后,小蝉回到小厨房就嘱咐婆子们以后好生置办饭食,好让王妃在小厨房吃得顺心如意,也不必去大厨房受那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