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留有这王妃的虚衔,只要因此给母亲依仗之力,让母亲能在步府中有一席之地。郕王府中有多少女人,会多鸡飞狗跳,又何需她去操心?
美滋滋睡了一觉,步玙璠愈发觉得神清气爽。几日下来,愉悦的心情丝毫未减,令蜀葵把蘼芜姑娘赠送的箜篌取出,步玙璠无比快乐地坐到了窗前。
有模有样摆好架势,纤纤素手一扬,琴弦微微颤动,窗下的荷塘之水仿佛都在微微波动。
明云手端着茶盏,呆怔在原地。听蜀葵几次三番说过,王妃善音律,在闺阁中喜好抚琴,一直没有机会听到,如今总算耳闻了真声。
明云不敢打扰王妃,有些蹑手蹑脚将茶盏放在小几之上,又略微慌张地小跑出了暖阁。
见明云慌张地走过来,怜晴不悦的发着牢骚:“皇上令郕王府为崇华公主修葺崇华园,工匠们赶时尽力本是好事,但这大清早就伐木建造似乎有些过了,是不是打扰王爷、王妃休息了?”
正在这时,小茹、蜀葵也先后跑了出来。
小茹神色凝重:“听这声音的来向,果然崇华园还是要建在梅苑之侧吗?公主为侧妃,理应建在侧院靠近菊园的地方,怎么能紧挨主母院子而建呢?”说着,又紧皱眉头,小声嘟囔着,“坊间百姓传言,王爷想要崇华公主取代王妃,难不成是真的?”
怜晴有些恼怒地说:“果然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不就是娶个异国公主吗,工匠们不至于这么心急如燎,赶工赶时建造院落吧?”
两人一唱一和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明云的神情。
蜀葵对怜晴、小茹投去一记制止的眼神,把食指竖立在嘴唇之前,小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明云把茶盘放到茶盘丢到长廊一侧的墙凳上,一屁股坐了下去,不知在思考何事。
“怎么了?在想什么?”蜀葵坐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明云慢慢抬起头,用怪异的眼神看看蜀葵,才小心翼翼地说:“王妃果真善音律么?”
蜀葵和怜晴微微一愣,蜀葵朝着王妃的暖阁望了过去,眉毛即刻皱了起来:“这声音不会是……”
明云有些不可思议地点点头:“王妃在弹箜篌!”
其余三人突然炸了锅:“什么?不是伐木?!”
明云无奈地靠在廊柱子上:“何人常说王妃善音律?今日一听,真是……真是惊为天音!相传神秘的箜篌,也不过如此。”
小茹和怜晴长大了嘴巴,蜀葵无奈地笑了笑:“王妃……从未弹过箜篌。”
四人对视须臾,突然仰脸哈哈大笑起来。
菊园之内,翟璟珉突然梦中惊醒。
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方才的梦境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他拒娶崇华公主,翟葵两国开战。战场厮杀,葵国将士中突然冲出一人,手拿箜篌,弹奏妖曲。琴音铮铮,杀气腾腾,乱人心性,眼看着翟军将士惨死,翟璟珉突然惊醒。
原来是一场梦。
梦醒时分,空气中飘荡着聒噪的乐音,一如梦中的琴音。
翟璟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身侧的安侧妃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气:“王爷,今日不是休朝吗?为何不再多睡一会儿。”
“你再睡会儿吧。”翟璟珉对着睡眼朦胧的安侧妃说了一句,起身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院内,绿草悠悠,和风徐徐,一片盎然春意。
对着门口招了招手,一个矫健的身影窜了出来,跪在翟璟珉身前。
“何人正在喧闹?”翟璟珉没有好气。
莫语咽了口唾沫,瓮声瓮气地说:“王妃……在抚琴……”
单眉上挑,翟璟珉有些诧异地朝着梅苑的方向望了一望。
“要不奴才去向王妃请示一声,让王妃休息一下?”莫语试探地问道。
“不必了。”翟璟珉微微摆手,示意莫语退下。莫语嘴唇微微抽搐,身影刹那又消失不见。
从菊园一路走到梅苑,翟璟珉面孔如千年寒冰,顽固不化。丫鬟婆子们小心翼翼行了礼,都大气不敢吭一声,低头逃离翟璟珉四周。
远远看到王爷进了梅苑,明云心思灵巧地跑到暖阁向步玙璠通报。步玙璠冲微微一笑,继续抚琴,独特的乐音仅仅停顿片刻就又扬了出来。
“王妃好雅兴啊!”翟璟珉冰冷地声音突然回荡在暖阁当中。
步玙璠优雅的从软榻上站起,盈盈福身:“妾身给王爷请安了。”
翟璟珉沉着脸子,坐在圆桌之前。怜晴适时奉上茶盏,离去时,悄悄拽了明云衣袖一下,二人身影匆忙消失在暖阁门口。
“闲来无事,抚琴吟唱也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步玙璠淡淡笑着,坐到圆桌对面。
“传闻侍讲学士府嫡长女善音律,今日一听,果然……”翟璟珉微微停顿,“百闻不如一见。”
步玙璠心底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并不恼怒:“王爷若是想听妾身弹曲儿,妾身乐意为王爷效劳。若是觉得妾身的所奏乐曲难以入耳,王爷大可去歌舞教坊打发时间,或者妾身命人将伶人艺妓接到王府中也可以。只是求王爷不要嫌恶妾身抚琴,妾身自闺中起就只有这个爱好,王爷莫不是也要剥夺了吧?”说着,眼眶渐渐湿润,楚楚可怜地望向翟璟珉。
又是单眉上挑,翟璟珉心中微微诧异,一向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步玙璠今日竟主动示弱了?
怀疑之中,口气不仅缓和了几分:“你的琴音……本王已经无法形容。你若真的喜欢抚琴,只要本王不在,你大可随性而弹,只是……”
“妾身不敢。”步玙璠突然打断翟璟珉,站起身来,福着着身子低头道:“昔日,妾身的外祖父总教以母亲音律,母亲又教给妾身,如今外祖父已殁,妾身为皇家媳妇,却不能服孝供祀,只能在这清明前后抚琴以求慰藉。但是妾身断然不敢因此而烦扰王爷,让王爷躲避出府去。若是真有一人得出府,那人也是臣妾不是王爷。”
剑眉微蹙,翟璟珉有口难言,本王只是告诉你,本王不在府中之时,你可以尽情抚琴,决意没有为了让你抚琴,而躲避出府的意思。
“已经快到清明了啊。”翟璟珉自言自语道了一声,“若是王妃想回步府,便去住上三日吧。”用琴音引本王入梅苑,再唱这一出戏,目的无非是为了这个。无事献殷勤,你步玙璠何时服过软呢?